良久的对视之后,袁满扑进穆止风的怀里。

    大雨磅礴,卫十九在雨中为两人撑起一把油纸伞,“走吧。”

    万大人从万英皓口中听闻袁满和穆止风去了公主府,在家等了许久不见两人回来,正打算带着小厮出门找找时,有人叩门。

    门一开,是当今天子的禁军,他慌忙跪下行礼,“不知穆羽卫到访,所为何事?”

    卫十九上前扶起他,“万大人,穆羽卫为私事而来,陛下说您差事办的不错,来年该去盛京城了。”万大人看到后面被穆羽卫护着的两人,再一想起朝中大臣的风言风语,心下了然。

    袁满与穆止风相互搀扶着回房,卫十九跟在两人身后,让他们明日早些起来,“小公子,御膳房明日要做鱼宴,陛下说会等您回宫一起用膳。属下先行一步,明日由卫二十三送您回宫。”

    穆止风闷声应好,袁满回头喊住要走的卫十九,“那个...我不爱吃鱼,能让陛下加一道红烧肉吗?”

    卫十九转身,笑着说可以;再转身后,双手捏紧,心道这姑娘也太馋了!

    次日天还未亮,穆止风便叩门让袁满起来,出门时遇见揉着眼睛的万英皓,递给两人一盒吃食,“拿着吧,信我,去盛京城的路上买不到好吃的。”

    袁满红着眼睛收下,努力扯出笑意,拍着他的肩膀说:“英皓,我信你。你眼光不错,还有薛远洲确实是青州城第一公子。”

    郎绝独艳,世无其二的青州城第一公子。

    相视大笑后,袁满与穆止风上了马车,万英皓站在门口,等他们走远,不免自夸一句,“那是自然,本公子何曾看错过人?”

    路上,穆止风问袁满为何确定王婆子才是真凶。

    袁满苦着脸,说是因为赵婆子做的膳食不好吃,“她熬的粥还不如秋姨,但是王婆子做的包子点心倒好吃得很,我足足吃了六个!”

    那晚,万英皓提到糖粉。她便想到,若她是凶手,肯定不会在日常吃食中下毒,因为万一葱姜之物放的不明显,公主无意吃下,她定会被发现。

    既要能下毒,又要保证自己不会被发现,那在果脯中下毒是最稳妥的法子。

    一来砒霜无色无味与糖粉一样,容易混淆;二来府中只有薛远洲在吃果脯。若不是得万英皓提点,府中无人知晓果脯之事。

    “还有村人说,傅楣擅厨,而公主府的三个厨娘中,王婆子厨艺最好。师父常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若我是傅楣,也会躲进公主府。思来想去,我觉得她大概就是消失的傅楣...”她在公主府吃过三回,王婆子与其他两人的厨艺格格不入,“东阳公主可真是够狠的,故意留傅楣在公主府,一步步设局逼她杀掉亲儿子...”

    “你怎么知道娘死了?”穆止风问起另一件事。

    “穆姨每年总会离开一个月去盛京城,”袁满细细解释,“还有,穆姨的闺名是穆令仪。但是她写的定亲帖子上,落款却是卫令仪...”

    她问过万大人,陛下的生辰是哪一日。万大人说的那个日子和穆姨每年消失的日子重合,昨夜听到陛下的名字,她便明白了:穆姨是陛下的亲姐姐。

    那个画中的女子,就是穆姨。

    袁满着急追问穆姨被害的细节,穆止风忍着悲痛,“回宫再说。其实,如果不是笑风,我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被人害死的...”

    穆止风在成亲前日,袁满离开之后,等到了穆羽卫和一封密信。

    他那时才知,他的娘亲早已死在五年前的皇宫。穆羽卫向他说明一切,要他尽快跟他们回宫。他实在无法在得知娘亲去世的消息后,第二日还能开心地成亲,只好暂时抛下袁满,与他们离开。

    “你为什么不给我留封信呢?”

    “舅舅能找到我,当年的凶手也许就能找到你...”

    他不能有一点软肋,她不能有一点危险,所以只能留她在袁家村。

    马车晃晃悠悠进了宫,建和帝在章华殿等了又等,终于在午时三刻等到两人。穆止风拉着袁满欲跪下行礼,建和帝说他出门一趟,尽学些酸腐的规矩。

    “舅舅,她是...我跟你提过的袁满,”穆止风难得涨红脸,末了又结结巴巴补充一句,“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舅舅好!我是袁满,您可以叫我小满!"袁满点头哈腰,极尽谄媚。

    建和帝招呼她坐下,宫婢端来一盘盘佳肴,最后一道果然是袁满点明要吃的红烧肉。御厨的手艺精湛,一碗红烧肉烧得是酥烂入味。

    “皇姐没为难你们吧?”建和帝慢悠悠吃着鱼,随口问道。

    “为难了!”袁满抢在穆止风说话之前开口,向建和帝大倒苦水,“舅舅,您不知道,公主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便算了,还派人杀我们...”

    建和帝扑哧一笑,“那行,等皇姐回宫,朕说说她。”

    得了天子的承诺,袁满的气消了大半,入嘴的饭菜都觉得美味不少。

    三人吃完饭,已是午时末。

    建和帝负手走在前面,带着两人去书房说事,说的便是穆姨被害一事。

    六年前,建和帝冠礼那日,穆姨突然离世,“太医说她是中毒而死,可父皇审问了宫中所有人,都查不出谁是投毒之人。直到那幅画和那封信的出现...”

    许笑风为了替亲姐姐蜚蜚昭雪,画了一幅当日之事的画,画中是他们的交谈之语。

    穆止风取来画,展开给袁满看。画中有一男一女两人,女子劝男子快些娶妻,还说她儿子五年后便会成亲。男子回她,“阿姐,你何时带外甥回宫,我便何时成亲。”

    女子:“令德,你别把我儿子带坏了。”

    男子:“阿姐,外甥到底长什么样啊?”

    “阿姐的身份,仅朕与父皇知道,”建和帝看着画中人说:“那时朕便相信,他必然看到了凶手。”

    穆止风从包袱中取出许笑风画的另一幅画,“娘亲是吃了一个孩童递来的糖葫芦死的,而这个孩童听命于一个男子。”

    袁满指着画中孩童的那张冷漠无比的脸,“他就是突破口,只要找到他,凶手自会显形。”

    建和帝招手唤来暗卫拿走那幅画,要他们秘密追查画中孩童的下落。等吩咐完,他留两人在宫中多住些时日,说自己孤家寡人一个,寂寞得很。

    穆止风摆手婉拒,“舅舅,我再留在宫中,明日指不定又有折子骂我祸乱后宫。”

    两人的关系不便公开,他这一年来,可没少因他被骂。

    建和帝惋惜道:“行吧,那你们明日得陪朕用膳。”

    袁满趁机插嘴,“舅舅,明日能吃佛跳墙吗?我还没吃过呢...”

    建和帝大手一挥,当即唤来太监去通知御膳房。

    两人坐着马车出宫回穆止风在盛京城的宅子,袁满心觉自己这一趟没白来,“有生之年,还能与陛下一块用膳。等回了袁家村,我定要好好炫耀一番!”

    穆止风说她挺会攀关系,“我舅舅何时成你舅舅了,你叫的倒顺嘴...”袁满忽地凑上前,“木头,是你自己说我是你未过门的妻子。”

    “别靠那么近,我热得很。”

    “你脸红什么?还有,哪里热了!我看你就是心虚,就是不想娶我!”

    有时候,穆止风觉得万英皓说的很对。

    他与袁满,向来都像对牛弹琴。

    穆止风的宅子在盛京城东面的章台巷,宅子倒多,但无一人往来。两人上前叩门,有一面白无须的中年管事开门迎他们进府,二进的宅院,藤萝翠竹,点缀其间。

    “穆管事,秋姨呢?”

    “小公子,穆秋前些日子闹着要回家。奴才拦不住她,陛下说随她去。”

    “秋姨怎么不等等我?”袁满叹气,她千辛万苦才来到盛京城,没想到秋姨却回袁家村了。

    穆管事带着袁满去客房,偷偷跟她说,穆秋实则是回去找她,“她怕你另找人嫁了,等小公子回去,人财两空。”

    袁满热泪盈眶:“秋姨心里还是有我的!”

    盛京城比之青州城,更要繁华。

    日落西山,十里长街市井相连,街头巷尾酒坊食馆一字排开。穆止风去旁处买吃的,袁满坐在摊前吃着细粉素签,有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在一旁唱起了歌谣:

    “月将升,日将浸;天将大雨,仙鹤鼓儛。”

    袁满摇头晃脑跟着他们唱,穆止风一回来听见她也在哼这首歌谣,赶忙说道:“别哼了,要是被抓住,我救不了你。”

    “啊?盛京城不准唱童谣吗?”

    “其他可以,这首不行。”

    穆止风牵她离开,在路上慢慢解释,“去年中秋,这首童谣突然出现在盛京城。”

    刚开始,没人把这首童谣当回事;渐渐地,百姓们发现,每当这首童谣出现,第二日必定会下雨,连冬日也不例外,“邪门得很。今年新岁后,城外的崖山出现一个教派,名曰仙鹤教,教主是一只仙鹤。”

    “仙鹤?”

    “对,一只会占卜,会趋吉避凶的白鹤。”

    后来之事,便是仙鹤卜出当今天子得位不正,国有大灾。建和帝一怒之下,下旨不准任何人再传唱这首童谣。

    袁满不解为何建和帝不直接派兵把仙鹤教的人全部抓进大牢,穆止风望着津河边泛起的幽幽水光,“一只鹤,怎么抓?”

    仙鹤教,仅有一鹤,但盛京城大半百姓都是它的教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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