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后半夜下了场小雨,被雨水洗刷过的树叶洁净翠绿,鸟儿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微风携带着泥土特有的味道卷入室内。

    伴随着耳畔传来的鸟叫声,姜佑安悠悠转醒,一时间她还有些迷糊:怎么?她是没有死成吗?还是这里是地府?

    她撑起身子,左右环顾了一圈,到处都是大红色的装饰,地府不应该都是白色吗?而且好熟悉啊,又仔细打量一番,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公主府的格局吗?

    难道死后还提供生前的住所吗?她一时有些茫然无措。

    就在她试图下床的时候,有人迈着轻盈的步伐进来,看到姜佑安要下床的样子,吓了一跳:“公主,您怎么自己下床了,有事吩咐奴婢去做吧,您头还疼吗?”

    看着新月满脸关怀的样子,姜佑安颤抖着手抚上她的脸,呢喃道:“真好,还能见到你真好……”

    却把新月吓得不轻,公主满面泪痕,双手又颤抖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没事:“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别吓奴婢啊,春弦,快去叫太医!”

    这声春弦将姜佑安从悲伤中拉出来,她一愣:“春弦也死了?”在她的记忆里春弦应该还好端端在公主府啊,当初褚景和带她走的时候,因为怕目标太大,只带走了新月一个侍女。

    “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春弦没死啊!”新月急得哭腔都出来了。

    春弦进屋看到新月拉扯着公主,公主又是一副茫然无神的样子,只得一福身转脸跑去请太医。

    看到活生生的春弦出现在自己面前,姜佑安这才回想起来从醒来的各种怪异之处,她又摸了摸新月的脸——热的,她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哪一年?”

    虽不知公主问这个干嘛,新月还是老实回答道:“承天十年八月,昨日您刚与驸马完婚。”

    姜佑安愣愣坐回床上,吩咐道:“命人将春弦叫回来,不必请太医了,我无事,你先出去候着吧,我要自己静一静。”

    新月虽有些担忧,也只得听命,退出正房后将门合好,时刻注意着屋内的动静,又唤人去请柏公公过来,毕竟公主看着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姜佑安平躺在喜床上,双目无神地盯着绣有百子千孙的锦色罗帐,她还记得,这正是新婚时她曾用过的帐子。

    她现在还活着,还回到了几年前,那自己现在是……重生了吗?

    平静下来,她尝试着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发现前十几年的记忆与她印象中并无差别,只有昨晚略有不同。

    记忆里洞房花烛夜她与褚景和可是好一番温存,现在想到他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她就恨不得将他打发得远远的,再也不见。

    褚景和的父亲褚雄与父皇都是微末起家,为了反抗前朝的昏庸腐败,全国各地不约而同地揭竿起义,最后只剩三者并立——父皇、褚雄、蒋戈,父皇多次派人与褚雄议和都无用。

    最后还是褚雄抵抗不住蒋戈军队的攻势,不愿就此失败,这才主动求助父皇,甘愿俯首称臣。

    之后就跟随父皇一路打进京师,也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父皇感念褚雄的功劳,遂将其封为异性王——定南王,爵位可世袭,之后又多番大加赏赐。

    按理说父皇已经仁至义尽,父皇去世后,皇兄也对他礼遇有加,可褚雄仍是不甘心,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造反。

    前世褚景和总是满眼无奈的告诉她,他也是身不由己,可怜她竟曾真心相信过他,若真是身不由己,怎会那么干脆的让她不孕?

    她不由想既是重生为何不回到更早的时间点,最好回到她不曾与褚景和定亲的时候。

    可是理智告诉她,重生已是无数人求也求不得的机遇了,她不该要求太多。

    她终于有机会弥补前世的遗憾,这一世她一定要揭穿褚景和的真面目,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知前世皇兄是否安然平定叛乱,将褚雄及其党羽问罪,不管前世如何,今生她一定要亲眼看到他们谋反失败,还天下一片安宁。

    虽说方才还想着要是为成婚就好了,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已经成婚,那她就应该降低褚景和的戒备,毕竟在他身边,应当更方便搜集罪证。

    姜佑安深深呼出一口气,既然已经确定目标,那就没什么好迷茫的了。

    姜佑安,开心迎接自己的新生吧!

    给自己打了打气,她起身坐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映出的面容,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早已不记得上次见到自己这样鲜活的面容是何时。

    精致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眼神明亮,眼角眉梢里都藏满了秀气,还带着婴儿肥的脸颊,肌肤细腻,饱满嫣红的双唇微抿,只见镜中人儿露出一个极开心的笑容,像是要将一切阴霾都扫尽。

    收整好心情,她唤人进来洗漱,一串儿侍女捧着银盆、面巾等一系列洗漱用品进屋。

    新月将沾水的面巾递给姜佑安,悄悄观察着她的面色,发现似是已无大碍,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

    她试探地道:“公主,今日还要去拜见公婆尊长,驸马已经在前院等候了。还有柏公公,他在屋外侯着,说是有要事禀报。”

    “拜谒的事不急,平南王应还要进宫谢恩,时辰还早来得及。至于柏苏,让他进来吧,正好我有事要吩咐他。”任由侍女给她通发,姜佑安头也不回的答道。

    柏苏进来垂首扣头道:“给公主请安,公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你有何时要禀?”

    “奴才昨夜已将公主府中形迹可疑之人单独关押了,虽说昨日公主有惊无险,但趁此机会将公主府肃清一遍,也能更好的保证您的安全,只是那几人要如何处理,还需公主明示。”

    柏苏用他那一贯毫无波澜的语气说要处罚下人的事,平淡的像是在问“吃了吗?”一样,不带一丝感情。

    前世就是因为他总是一副没有任何事值得他在意的冷漠模样,她才不喜将他放在身边,即使他始终忠心为她做事。

    直到他为她冒险潜进叛军,还递信说一定会救她出去,她才意识到他的忠心耿耿,还为之动容,只是可惜她没等到那一天。

    “你去找人查清原委,若是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就小惩大诫一番,若是行为不端之人,活契就发还回家,死契就撵出公主府,发买到官牙里。”

    说罢,姜佑安看向他命令道:“你上前来。”

    柏苏一愣,听命上前,又听得姜佑安道:“弯腰。”

    他听话地弯成一个直角,眉眼低垂,并不敢抬头,这是他第一次离她这么近,视线里她正抚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看起来颇有些无聊,也许是长在深宫很少跟女人接触的原因,他竟感到有些紧张。

    他心里嘲笑自己,堂堂东厂督主,竟因为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而紧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这边姜佑安细细打量了一番柏苏,她也不知为何皇兄赐给她的太监,为何会对她如此忠心,按说他们也没有相处多久,还曾因为他劝诫她驸马有异心而惩处过他,不在背地里骂她两句,都是他厚道了。

    想不通的事就不想了,反正日后有的是机会,挖掘一些自己前世错过的真相。

    她挥手示意他退下,柏苏却迟疑地问道:“奴才斗胆问一下,昨晚发生了何事,公主怎会惊悸?是驸马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吗?”

    姜佑安敷衍道:“与驸马没有干系,是本公主自己一时不察吓到了自己,此事以后不准再追究了,还有,你!不准将此事上报给皇兄。”

    她边用手指指向柏苏边嗔道,他无奈:“是,奴才遵命。”

    谈话间已收拾妥当,姜佑安身着燕居冠服,端的是雍容华贵,打量了一下今日的妆容,她满意点头道:“走吧,去跟驸马汇合。”

    前院,褚景和看似从容等待着,实则已有些坐不住了,时辰已经不早了,他们还没有出发。

    他不由得猜测,公主如此态度,莫非是皇帝已经有所怀疑?可若是怀疑,他不至于将如此受宠的公主嫁与他。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下人的请安声昭示着公主到了,他这才松口气。

    姜佑安正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虽说她看到褚景和那张脸就像吐,可她还是极力控制住自己,不就是演戏吗?既然他可以演七年,那么她也可以。

    步入厅堂,她面带羞涩,不好意思道:“驸马久等了,因着昨晚的头疾醒的晚了些。”

    “无妨,公主身体康健就好。”也许气质清冷的人,眼角略微一分笑意,就显得十分深情。

    此刻褚景和的眼神,让她梦回前世,心底压抑的恨意几乎要喷涌而出,她顺势低眉敛目,惟恐被他看出端倪。

    姜佑安步入正题:“那我们启程去王府拜见父亲与母亲吧,不好让他们等我们小辈。”

    “好,马车已在府前等候了,公主请。”褚景伸手似是要牵她的手,她实在不想在此时为难自己,只当做没看见。

    褚景和一愣,失笑摇摇头,跟上姜佑安的步伐,一同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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