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沈鸦是被鞭炮声吵醒的。奥特曼显然也被鞭炮声吓到,一边在床头乱窜,一边“喵喵”的叫个不停。

    沈鸦被吵得心烦意乱,胡乱的伸出手臂把他搂在怀里塞进了被子里面。

    下一刻屋子里灯光骤然亮起,即便没有睁眼,沈鸦也觉得眼睛的能灯光刺痛,她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皮,微微张开了一条缝,□□就站在房间门口:“沈鸦,起床,拜年的人马上到家,你还在床上躺着算什么样子。”

    她刚说完话,外面就有人叫她:“小君,你干嘛呢,还不快点下水饺,去年家里人来拜年时候,咱家就没吃完饭,今年还这么磨叽!”

    “唉,来了。”□□匆匆嘱咐她一句,“你快点起,别磨蹭了。”

    临了瞥见了一直在被子里不安分的奥特曼,她皱了皱眉:“你别抱着它睡,脏不脏。”

    沈鸦含糊的应了一句,并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

    她离开后,沈鸦有些迟钝的摸过手机,眯着眼看了下时间,四点五十三。

    沈鸦躺在床上睁眼缓了会儿,清醒之后刚把胳膊从被子里拿出来就感到了一阵凉意,她拿过枕边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调高温度。

    接着打开了闺蜜的聊天界面:我发誓,除了过年这一天,我这辈子也没起这么早过。

    信息发过去,迟迟没有回应,沈鸦叹了一口气,估计宋同学现在睡的很开心,等她回信息大概要九点以后了。

    院子里鞭炮声响起来,被子里的奥特曼被吓到,沈鸦赶忙抱住了它,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透着窗户沈鸦隐约看到外面沈晟的身形,他双手捂着耳朵,右手里还夹着打火机。

    起床收拾好自己之后,沈鸦又给奥特曼换上了新衣,然后满意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臭小子,新年快乐。”

    院子里沈晟还站在窗边,沈鸦走到他身边:“起挺早啊。”

    “你以为都和你一样。睡的那么Si......和猪一样。”老人家过年总是有很多说法,比如过年不能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不然的话一年都会走霉运,倒也算不上什么封建迷信,就是讨个彩头。

    沈晟和沈鸦姐弟俩虽然不信,但是还是挺尊重爷爷和奶奶的传统的,所以沈晟很及时的转了话锋。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走运说了什么老人家忌讳的字眼又被听到,免不了一阵絮叨。

    沈鸦和沈晟最怕他们絮叨。

    “小晟,端着第一碗给老天爷供香,保佑今年一年平安顺遂。”在喧天的鞭炮声中,奶奶在屋里喊,沈晟大声应和:“知道了。”

    沈鸦跟着他往屋里走。

    老爷子和沈兴业已经坐在餐桌前,桌子上放着一碗红糖水。爷爷见沈鸦过来,指了指碗说:“喝口红糖水,今年一年甜甜蜜蜜。”

    沈鸦笑着说:“好,祝爷爷今年也甜甜蜜蜜,开开心心。”

    一边说一边端起碗喝了一口。

    沈兴业看到沈鸦穿的衣服,眉头一耸:“你就穿这?”

    “嗯,其他衣服都洗了。”沈鸦懒懒的答了一声。

    沈兴业嘴角抖了一下,欲言又止,到底顾忌今天大年初一,没有继续说她:“去帮忙端饺子。”

    “哦。”

    盛好的水饺陆陆续续的端上了桌子,一家人全都落座后,外面的鞭炮声仍旧此起彼伏,震的窗户玻璃也颤了颤。

    沈鸦凌晨两点才睡,天还没亮便被叫起来,人说话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心脏就忍不住发慌,不用说这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了,她忍不住嘟囔:“今年不是有通知不让放炮吗?”

    她声音不算大,老爷子向来耳背,难得这次听的清楚,他当即就横眉冷对:“不让放炮,不让放炮还算过年吗,一年一个时候,这时候不放什么时候放。”

    沈鸦只是随口一说,看老爷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当机立断转移话题:“沈晟,你看谁说咱爷耳朵不好使,这不听的真真的,我看他平时就是故意,好话一句不听,坏话一句不落。”

    沈晟也笑:“我看没错。”

    爷爷大概知道他们姐弟两在说他,但又听不真切,他皱着眉头问:“你们说啥?”

    沈鸦扯着嗓子又喊了一遍,这一次爷爷听的清楚,忍不住眯着眼笑“嘿嘿”的笑开了,脸上的皱纹顿时就更深了。

    所以人说年纪大了,性子越来越小孩子气了。

    气性来的快,去的也容易。

    早饭吃完,碗筷放下还没五分钟,院子外大黄就开始“汪汪”的叫个不停,透过窗户,沈鸦看到来人是三爷爷家的两个叔叔和两个婶婶,身后还跟着沈佳。

    沈鸦有两三年没在老家过年了,记得以前过年家里大人分成好几波去拜年,家里基本上只剩下她和沈晟两个小孩,不过如今论辈分,论年纪,老爷子在村里都已经是最德高望重的了,如今都是别人来他们家拜年。

    他们这一大家子人,从老爷子到沈兴业,好面子,重礼数,固执的认为家里来人的时候,沈鸦不管不顾的睡觉有失礼数。

    但沈鸦觉得,自己起不起床根本不重要,反正拜年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既没人来给她拜年,她也不用给别人拜年,所以她讨厌过年。

    叔婶们进屋后就开启了寒暄模式。沈鸦和沈佳相视一看,默默的走回了她的房间。

    屋子里空调开的足,沈鸦脱了那件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薄薄的墨绿连衣裙,V字领,开得很大,可以看到胸口隆的边缘。

    沈佳看着她打了个寒颤:“不冷吗?”

    “冷啊,但好看。”

    沈佳五体投地的伸出自己的大拇指:“你牛批。”

    沈佳:“晚上咱们村那些男的说要聚一聚,去不去?”

    “不去。”

    “......”

    沈佳没想到她拒绝的这么干脆,缓了缓道:“你一年一年的不回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得联络联络感情?”

    “好。”

    “......这是,答应了?”

    “失望啊?”

    “倒也不是,我原本准备了一大通话要劝你来着。”沈佳一堆话被堵在嘴边,难受的不行。

    “那你说说,我听听。”沈鸦也没抬头,坐在椅子上一边转来转去一边给自己涂指甲。

    “......算了。”

    沈佳低头掏出手机给人发信息,沈鸦看了她一眼不再说话。

    说来虽然是发小,但是她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相比起来并不如和沈荷沈贞亲厚。

    如果不是有沈荷,沈贞在中间,她们大概永远玩不一块儿去。

    小时候沈鸦一直跟着父母在其他村居住,一直到五岁之后才回到沈村。

    在任何地方,外来人都是受排斥的,带头排斥沈鸦的那个人就是沈佳。

    不过说来也是小时候的事情,沈鸦不至于记仇到现在,只是她们两个人实在聊不一块儿去。

    以前她们两个人撞在一块儿的画风基本只有两种,第一种,沈鸦一个人叽里呱啦说一通,沈佳玩手机。第二种,沈佳滔滔不绝的和她讲自己的风流艳史,沈鸦神游天外。

    以前沈鸦觉得,沈佳实在是不懂人情世故,后来沈鸦发现了沈佳是单纯不把她放心上。

    沉默间,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大了,透过窗户,沈鸦看到了院子里挤满了人,粗略估计有四五十人,她趴在窗户边拍了下照片给宋听南发过去:欣赏一下农村拜年的壮观景象,一年一度,过期不候。

    涂到最后一个指甲,□□手里牵着一个小胖子走了进来:“沈鸦,帮你爱军婶子看着点孩子。”

    沈鸦看了看虽然满脸胆怯,但是也控不住眼睛四处打量她房间的小胖子:“哦。”

    小胖子进来后,沈鸦摸出来平板随便找了一部《狮子王》便把他扔在了一边。

    然后自顾自的随便找了部电影看起来。

    半小时后,小胖子和身边一堆小孩子兴奋的讨论剧情,沙发上坐着七八位婶子,大娘和奶奶们。

    不知道谁忽然把话题转向了沈鸦:“你们这些小闺女,一天天就喜欢穿这种衣服,这么冷的天,年轻的时候不注意,早晚得落下病根。”

    “没错,沈鸦啊,少穿些这种衣服,人家看到都要说的。”

    “小女孩家家的......”

    沈鸦面无表情的盯着电脑屏幕,她没有戴眼镜,其实根本看不清楚电脑中的人脸,但能听到电影中母亲说:“你又忘记了我告诉你要少吃盐。”

    女儿对母亲说:“不,我只是选择性无视。”

    屋门又被人打开,沈鸦有些厌烦的转头去看,只是今天一天,她这屋的房门被打开的频率已经赶得上过去一年。

    这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帅哥。

    准确的说是一个帅弟弟。

    弟弟探头进来,一身乖学生的打扮,穿着黑色羽绒服,戴着老式黑框眼镜,就连头发的长短都是沈鸦高中时老师会拿出来给班上男同学做理发模板的长度。

    任谁看了也会觉得这应该是个学习不错,性格不错的好孩子。

    但透过那不怎么清楚的五官,沈鸦就是觉得这个弟弟不怎么老实。

    弟弟手里提着一暖壶:“兴业大伯说,这屋里没有热水了。”

    弟弟声音好听,但是那种乖张的好听,底色带着凉意,刺破了屋子里的温暖,沈鸦便更加确定了这弟弟不老实。

    “沉,提不动,你放屋里吧。”沈鸦慢悠悠的收回了目光。

    弟弟提着暖壶走进来,看到茶几上有几个杯子已经空了,自觉的又把热水添上。

    沈鸦余光瞥见弟弟放下暖壶正要走,抬手握住了手边的水杯:“哎,弟弟,帮忙倒杯水呗。”

    弟弟直起腰看着她,倒是看不出不耐烦,只是就是不动作。

    沈鸦也不怯,直勾勾看回去,手臂搭在椅背上,见他迟迟不动作,沈鸦叹了口气:“弟弟,胳膊很酸啊。”

    弟弟弯腰提起暖壶走过来。

    快走到时,沈鸦叫了一声:“呀,弟弟,别踩了我的地毯,很难洗的。”

    弟弟先是一愣,然后低头看了一眼,脚下是一张仿剑麻的地毯,他没再往前走,伸了伸手接过来她的杯子,举着倒了八分满,重新递到了她手里。

    然后转身走了。

    透过电脑桌上摆着的一面小镜子,沈鸦觉得弟弟的后脑勺有点郁闷。

    但她心情很好:“谢谢弟弟。”

    弟弟一走,屋里人又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不可避免的谈起了弟弟。

    沈鸦看出来了,她们都很避讳他,甚至他倒水时她们的脸上都堆着违心的笑容,那是恨不得跳到他十万八千里之外的表情。

    “叶家这小子都张这么大了啊?”

    “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爹那事过去得十三四年了吧。”

    “要我说,这叶家小子也是命硬,你看他爹和他哥没了吧,延芳家把他接过去,这些年家里也越来越不好过,晦气哟。”

    “丧门星。”

    ......

    沈村姓叶的也就那么一户,她们口中的那个叶家小子也只能是叶复惊。

    因为和沈鸦家是邻居,大儿子又和沈鸦一个年纪,所以沈鸦小时候经常去叶复惊家串门,没少和他哥带着叶复惊在村上摸鸡逗狗。

    当时叶复惊的爸爸是镇上学校的老师,那所学校是个老校区了,年久失修,一场大雨之后没撑住便塌了,当时叶复惊的爸爸和哥哥都被埋了。

    过了一个晚上才把人挖出来,当时哥哥就不行了,爸爸的两条腿也废了。

    虽说当时学校也赔了钱,但是也架不住家里要生活,还要给爸爸治病,一时之间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妈妈的身上,但这样的苦日子过的久了,人都是会受不了的,没多久,叶复惊的妈妈还是抛下了叶复惊父子两个走了。

    两个人离婚没多久,叶复惊的爸爸就去世了。

    那段时间,村子里都开始传叶复惊是个丧门星,谁沾谁倒霉。

    一时之间叶复惊就成了没人要的小孩,半大的孩子被当成皮球一样踢过来踢过去的,最后还是他大伯把他接到了自己家养着。

    大伯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家里原本就有三个孩子,伯母的身子又差,一家人过的很清苦。

    尤其这两年,两个孩子上大学,家里便更难了。

    村子里的人也都避着他们,生怕沾了晦气。

    回忆结束,沈鸦低低叹了口气,声音很小:“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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