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进家住县城,到家要比叶复惊他们早得多。

    他回家脱了外套挂在玄关,回卧室躺在床上,拿过来手机给叶复惊发信息。

    袁进:不对。

    叶复惊正闭目假寐,听到手机振动他从兜里掏出来看了眼:?

    袁进:我越想越觉得你和沈晟他姐有点不对劲。

    袁进提到沈鸦,叶复惊下意识扭头看了她眼,因为晕车她也没有看手机,正看着车窗外愣神。

    叶复惊低头,手指在屏幕上快速划过:马上开学了,作业写了吗,还有时间琢磨这个。

    袁进:那你就失算了,小爷早就搞定了。

    袁进:你别转移话题,你今天绝对有问题。

    叶复惊:换你丢工作你也有问题。

    袁进信他的鬼话:屁,你工作丢了给人又是买药又是买粥的,你那么穷,人亲弟弟都没你殷勤,你别不是对人有意思吧。

    看到袁进发过来的信息,叶复惊微耸了下肩,刚刚打了两个字,沈鸦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别说看一眼是谁打的电话,甚至连动都没动。

    叶复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手机上:说了是从小长大的姐姐。

    袁进猛地从坐起来,简直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我靠,我靠,我靠!小叶哥什么时候解释过这种事情。”

    袁进像是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什么从小长大的姐姐,我天天和你腻歪在一起也没听你提起过这号人物啊。

    手机铃声挂断又响起,沈鸦动了下,头抵在车窗上,还是没看手机,这姐是真不爱接电话啊。

    叶复惊愣神的时候,袁进的信息夺命一样的发过来。

    袁进:你绝壁对人有意思。

    袁进:不过为什么啊,沈鸦看起来和你就不像一条道上的人,你竟然喜欢这种调调的?

    袁进:以前那么多小姑娘又是给你带饭又是给你送水,你都不领情,我还以为你生活里只有赚钱和学习,弄半天是她们努力错方向了。

    叶复惊回神,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他熄灭屏幕懒得搭理他。

    给沈鸦打电话的人都挺锲而不舍的,铃声刚消停没两秒马上就响了起来。

    最后还是沈晟没忍住:“姐,你行行好,接一下电话吧,我看这人是你不接他要把你电话打爆的节奏。”

    沈鸦这才慢悠悠的睁开了眼,她不慌不忙的掏出手机,接通电话:“喂,有事说话。”

    叶复惊隐约能听到电话那一边的男声说话又急又密,等他说完沈鸦很快接道:“我知道,我也爱你,你一定有你的苦衷,你那么爱我,怎么会这么对我呢。”

    她就坐在他身边,说话的声音又轻又柔,但眼底却透着彻骨的冷漠。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她低笑一声:“可是怎么办呢,你就是背叛了我啊,我那么爱你,你让我多么痛苦啊。”

    她认真扮演着痴心错付的女孩子,等挂断电话后,脸上的鄙夷根本无处藏匿,她转了下手机:“垃圾。”

    两个字清清楚楚的穿到叶复惊耳朵里:“男朋友?”

    沈鸦余光瞥见沈晟听到这句话后耳朵自以为小心的动了动,她瞥了眼叶复惊,目光落在他的手机上,眼皮跳了跳不知道在想什么,顿了两秒,她笑:“我可没男朋友,不要造谣哦。”

    “那是他给你戴绿帽子,所以他现在是前男友?”沈晟对沈鸦的感情生活好奇心远高于叶复惊,他迫不及待追问。

    沈鸦不意外沈晟的敏锐,男女之间反正就那点事儿。她面无表情的盯着沈晟看了会儿,说出的话堪称石破天惊:“嗯,我撞到他和他的任课男老师搞一块儿。”

    “男?老师?”

    “嗯。”

    “你们都玩儿这么花的吗?”沈晟浅浅表达自己的震惊后又迟疑追问,“所以你是因为这件事休学啊。”

    沈鸦敲了两下手机屏幕,漫不经心的说:“也算吧。”

    等了两秒她抬头看向沈晟,提醒:“这事儿你别在家瞎说,否则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沈晟举手,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保证。”

    他欲言又止,有很多话要说的样子,沈鸦瞄到:“别用你那种我好像全天下最可怜的眼神看我。”

    “那你别难过。”最后沈晟干巴巴的说了句,然后转回头不再说话,看起来心情很复杂。

    沈晟一直觉得沈鸦不是一个喜欢和其他人分享心事的人,这个其他人包括他这个亲弟弟,当然也包括沈兴业和李兰君这对父母。

    在他的记忆中,沈鸦一直都和其他的姐姐很不一样。

    有时候和朋友聊起姐姐,沈晟会发现在他们的生活中姐姐扮演的角色像是母亲的替代,当父母在外忙于生计的时候,姐姐在很早就开始学着承担家里的一日三餐,辅导弟弟妹妹的学业,学着用父母教育他们的方式来教育自己的弟弟妹妹。

    这看起来应该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但沈鸦完全不接受这份理所应当。

    她从不插手他任何的生活,有时候沈晟常常会有一种感觉,即便他走错了路,面临着无可挽回的结果,沈鸦也不会劝阻,她只会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说一句: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即便是死了也和别人没关系。

    沈鸦自然也在这个别人的行列中。

    所以沈晟得出一个结论,沈鸦有一副冷硬心肠,她不在乎任何人。

    沈晟见过她和沈兴业和李兰君争执,她能没有丝毫犹豫的说出最刺痛人心的话,不留任何情面,甚至让他产生一种沈鸦和这个家有着无法消弭的仇恨的错觉。

    但后来大多数的时候,沈鸦变得越来越沉默,乖顺和听话,她很少再反驳沈兴业和李兰君的话,为此他们是感到满意的,沈晟不止一次的听到他们交谈时感叹:沈鸦比小时候懂事多了。

    可沈晟觉得或许沉默比争吵更加可怕,便是从那个时候沈鸦变得不在乎这个家,也不在乎她自己。

    他知道沈鸦藏着秘密,一个足以摧毁这个家的秘密。

    就像现在,沈晟从来不知道她遇到过什么,她看起来满不在乎,毫不伤心。

    无论经历什么都可以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沈鸦撇撇嘴,很不适应他突如其来的关心。

    沈兴业和李兰君都不是那种善于表达的父母,比起那种柔声细语的关怀他们可能更擅长用严厉的呵斥来表达自己的担忧,所以无论是沈鸦还是沈晟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都不是那种很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

    即便是这样干巴巴的一句关心 ,无论是对于说的人来说还是对听的人来说都一件很令人尴尬的事情。

    出租车的空气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只有袁进信息还在一条条跳出来的提示音。

    袁进:不过说真的听晟说他姐21,也就比你大三岁,其实也合适,这年头不都流行姐弟恋。

    袁进:别说三岁了,就是三十岁,我兄弟喜欢,我也得给你撬来。

    叶复惊压眉,看到信息的内容,回:你少胡说八道,水和县就这么大,传到家里长辈耳朵里不好解释。

    沈鸦和沈晟回到家的时候只有老爷子和奶奶在家。

    电视上播着《梨园春》,老爷子和奶奶坐在小马扎上给人编车垫。

    沈鸦找了个水杯倒了杯水坐在老爷子身边:“我爸又有酒局啊。”

    “你景芳爷爷叫他过去,刚打电话说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哦,那我妈呢?”

    “去你琴嫂子家了。”

    沈鸦愣了下,沈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她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抬手揉了下眼,又问:“今年她家那俩宝贝儿子也没回来?”

    “谁知道,没吧,倒是没在村上见过他们,听说你琴嫂子家小二今年刚生了个儿子,才两个月可能是怕孩子路上不适应吧。”

    沈鸦冷哼,说话声音很小:“倒是心疼儿子。”

    话里满满的讽刺。

    老爷子没听清她说什么,追问:“你说什么?”

    沈鸦放下水杯,大声回应:“没什么,我回屋了,晚上不吃饭了。”

    走到屋门口,沈鸦就听到奥特曼在房间的叫声,推开门它就在门口盯着自己来回打圈。

    沈鸦蹲下去把它抱起来亲了口:“哎呦,妈妈的好大儿,有没有想妈妈。”

    为表亲热,奥特曼殷勤的叫了两声,又在她脸上舔了又舔,舌头上的倒刺刮在脸上让沈鸦感到细微的痛感,她有些嫌弃的仰了仰脑袋:“啊,你的嘴巴真的好臭。”

    像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奥特曼不满的冲她叫了声,沈鸦伸手捏住了它的嘴巴:“那么凶,还想不想吃罐头了。”

    ————

    夕阳的余晖下,破败的砖墙上积着一层薄薄的冰雪,折射着昏黄的天光像零星碎金,泥路被融化的雪水浸透,又被冻结,偶有人路过,半掩的锈红色大门后传来隐约的交谈声和犬吠。

    “......这些海鲜是兴业伯母送来的,说是过年买的多,她还问家里人会不会做,给我写了制作方法。”叶北弯腰给海鲜换水。

    说起这件事情,叶廷芳也很感慨:“这么多年,你兴业大伯一家一直都很关照我们,你景彦奶奶平日里就时不时给点菜,逢年过节的更是从不落下,这份情你们得收着,以后有出息了也不能忘。”

    叶廷芳很清楚在村子里,叶家本来就是小户,势弱,平时里流言蜚语多,能出手帮的人不多。

    “我知道爸,你放心吧,我以后会报答他们的。”叶北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嗯。”叶复惊不痛不痒的应了声,看起来兴致缺缺。

    沈兴业夫妻在村上的口碑一向很好,大方,孝顺,与人为善。

    “你兴业大伯是好人。”说起沈兴业,叶廷芳就想来沈鸦,“就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鸦这孩子让人确实操心,小时候多乖的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么了。”

    都说沈鸦叛逆,叶复惊是真不觉得她有多叛逆,唱唱k,谈谈恋爱,喝喝酒,抽抽烟,穿穿漂亮衣服,这些对一个成年人来说其实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她怎么了?”

    叶廷芳摆摆手,却不再说了:“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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