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不过是心中郁结,所见到的一面与自己坚持的道,遭受了剧烈的冲击,两股不同的道在她脑中抗衡,她评判不出孰对孰错,故难以忍受。

    “你若心中已有评判,旁人说再多也无用,你只需遵循自己的内心。”

    “是继续坚持自己的道,还是追逐自己认为对的事,应该由你自己来决定。”

    陈晨摇头,转而看向遥远的某处。

    “长姐,你可有,恨过她们?”

    陈清菡眼神飘忽,似乎跟着她一起看向远方。

    “我不知道。”

    陈晨愣住。

    “她们丢掉我,未尽父母之责,她们固然有错,可换个角度来讲,谁规定她们作为父母,就必须给予我足够的爱?”

    “这世间,从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

    “她们心中不愿,就算迫于世俗将我留下,那我的日子就会过得更好吗?于她们而言,面对我时,始终是折磨的,所谓的淡泊亲情,也会在一次次失望中被消磨殆尽,最后两相怨怼,害人害己。”

    “或许,她们将我遗弃,落得现在这种情形,于她们,于我,于你,都是最好的结果。”

    陈晨轻笑:“没有应不应该……是啊,没有应不应该,只有我愿不愿意。”

    “长姐,你比我看得通透。”

    陈清菡也笑了:“若不能比你多些领悟,岂不是白多活了你那么多年?”

    陈晨第一次听见她对自己说笑,眼神都柔了,似乎她们只是一对普通的姐妹,关系亲密,互相扶持。

    “长姐,我明白了。”陈晨稳住心神,擦干净脸上的泪,站起身。

    “我想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世俗的东西,就让她们放屁去吧!”

    陈清菡欣慰一笑,不愧是女主,这死孩子,终究是长大了。

    不过,短时间内赶了这么远的路,心中的大石头落地,陈清菡身子实在受不住,瞬间就遭到了反噬。

    “咳咳……”她站不稳,只得狼狈跪下,勉强支撑。

    握拳抵住唇角,一丝浓郁的血腥味涌上喉间,本就淡薄的唇瞬时被鲜血染红,随即黑臭的血液从嘴角流下。

    看来,这是咳出心头血了。

    “长姐!长姐!你这是怎么了?”陈晨睁大圆眼,连忙跑过去扶住她,“怎么咳血了?你……”

    “好了,别声张。”陈清菡握住她的肩,认真看向她,“听着,我没多少时间了,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

    “是我?”陈晨哭红了眼。

    “……”

    你还真是脸大。

    陈清菡摇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木子安,你见过的,九木山庄的少主,他性子骄纵,本性却不坏,若我以后不在了,还希望你能和泓翼君帮我多多照拂……”

    “好,长姐,我记下了,我记下了。”

    陈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得陈清菡心烦,她摆摆手,趁人不备,点上她的哑穴。

    陈晨:?

    “好了,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泓翼君还等着我们,快走吧。”

    收回那句话,陈晨还是个死孩子。

    对陈晨再次“自投罗网”,主动回到魔都,泓翼的情绪快克制不住。

    “你不怕死?”泓翼看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我不怕。”陈晨回以他坚定的眼神。

    “你不怕帮了我,被天下人唾弃?”

    “我不怕。”陈晨拉起他的手,紧紧握住,“错的不是你,是她们,如果天下人非要说是你的错,那我就与天下人为敌。”

    泓翼看着她,久久说不出话,许久,轻轻挣开她的手,扭头看不出表情:“那你想好了,随我出战,可就与你父母为敌,与你长大的仙门为敌,没有后悔可言。”

    “你继续关着我,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受委屈,那才是后悔。”

    泓翼没说话,只是突然回头,一把拉过陈晨,在她唇角啃出一个深深的印记。

    后面的剧情,陈清菡懒得当电灯泡,自觉退了出去。

    男女主的关系有莫大进展,和木子安彻底没了关系,陈晨和泓翼都欠她一个人情,也都应下护住木子安的要求,陈清菡总算大安。

    出了营帐,陈清菡被阳光晃得一晕,差点没站稳,只好虚虚拉住门帘,强行压抑住心头的血腥翻涌,意识越来越薄弱,她强打精神,步履蹒跚回到自己的院落。

    安安还在院子里等她。

    安安,还在等她。

    “警告!警告!宿主身体状况差,申请强行抽离。”

    “警告!警告!宿主身体状况差,申请强行抽离。”

    “警告……”

    竭诚一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刺耳又充满危险,本就轻微耳鸣的她,更加烦躁。

    “闭嘴!”陈清菡冷声道。

    “警告!”

    “我叫你闭嘴!”陈清菡拂袖怒斥,一记内功重重落在一旁的树上,百年古树应声折腰而断。

    耳边的警告声总算停下,陈清菡强行将竭诚一号逼了回去。

    只是陈清菡不知道,这一刻,她的意志甚至强过了主神的意志,这才能将竭诚一号的警告强行斥回。

    这副身体已然是在苟延残喘,陈清菡拖着病躯,一步一步走向小院。

    她记起来了,她都记起来了,那些被主神强行清除的记忆,她生生世世的恋人,安安,就在里面。

    她迫不及待想跑进去,告诉他,她爱他,他是她的。

    上辈子她们是恋人,上上辈子也是,上上上辈子也是……

    或许是心灵感应,正在书房里偷看医书的木子安突然回神,匆忙放下医书,连外衫都没穿,跑出了门。

    “陈清菡!”

    强烈的心悸,让木子安感到十分不安,他隐约觉得自己要错过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消失,如果不赶快抓紧,自己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是院子里什么都没有,晴空万里,枝繁叶茂,什么都没有。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吹起一片落叶划过他的脸庞,留下红色的划痕,木子安却无暇顾及。

    “陈清菡,是你吗?你回来了吗?”木子安心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顾不得其他,用力向外跑,凭直觉往某个方向跑。

    再快点,再快点就好了。

    “陈清菡,你在哪?陈清菡……”

    “安安……”

    突然,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木子安停下脚步,骤然回首,他心心念念的女人正靠坐在一棵断树旁,说是靠坐,其实她的四肢是以一种无力的扭曲姿态依靠在树桩,好像没了这树桩,就会成为一摊软泥。

    “陈清菡……”木子安瞬间就红了眼,一步步走向她。

    越靠近,木子安闻到的血腥味就越浓,陈清菡痛苦喘气的声音就越明显。

    “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木子安跪在地上,心疼地搂住她,“为什么血腥味这么浓?你哪里受伤了?是谁伤了你?是上次那群人吗?对不起,对不起,陈清菡……我来迟了。”

    “安安……”陈清菡吃力地抬起手,想摸摸他脸上清浅的划痕,最终却只能拂过他凌乱的长发。

    她太虚弱了,她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点消失。

    尤其是她记忆如潮水般涌上来,记起所有的事后,天道不容,似要惩罚她一般,将她身体里的生机抽了个干干净净。

    “我马上带你去看医师,你再撑一下,我马上带你去。”

    “莫,咳咳……莫费劲了……我就是医师……咳咳,我知道……”陈清菡说一句话,就口吐鲜血,木子安想给她擦掉,却越擦越多。

    “别说话了,求求你,别说话了。”木子安哭得眼睛模糊,手上全是陈清菡咳出的血,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木少主,第一次感到害怕,害怕陈清菡就这么从他手里离开。

    “别哭,安安……”陈清菡看着他,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别怕,我们,咳咳……还会再见面的……”

    说完这句话,耗尽陈清菡所有的力气,她知道自己这一世的身体实在是到极限了,她疲惫地合上眼,手指从木子安的身旁滑落。

    都安排好了,木子安总算摆脱剧情里悲惨的结局,能有一个善果,若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让木子安亲眼看见自己死在怀里吧。

    对不起啊,让你伤心了。

    “陈清菡,你醒醒,你别睡!你醒过来啊!”木子安死死抱住怀里的人,似乎想要将人唤醒,可是直到怀里的身体彻底僵硬变冷,都没有人再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红肿的双眼再也哭不出一滴泪,沙哑的嗓子再也叫不出一个字,木子安这才捧着陈清菡的脸,认真地看起来,似魔怔,似疯癫。

    “陈清菡,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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