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李尾,顾舟冷下脸:“你怎么在这?”

    李尾还没说话,时序却抢先开口向她说明:“先前外出时我突感不适,是这位恩人送我回来的。恩人说,他是你的朋友。”

    朋友?顾舟讪笑着看向李尾。

    李尾却一脸认真地纠正:“我刚才说的可不是‘朋友’,明明是‘仰慕者’!”

    面对他的大言不惭,时序惊得连忙别开视线低下头去。

    顾舟懒得和李尾计较,又问时序:“你刚才在镇上出什么事了?哪里不舒服?”

    时序得救一般看向顾舟,努力平稳地回答:“只是有些乏力,无碍。你们谈,我上楼了。”

    李尾的视线饶有兴致地紧紧跟随着时序,等他转过楼梯拐角,这才回头小声对顾舟抱怨:“难怪你不接受我的示爱,原来是已经有人了啊!”

    他的语气让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酸味。

    “你就这么小心眼?”顾舟换了鞋,径直从他身边走过,看也不看他一眼,“连普通的合住关系都要嫉妒?”

    “合住?”李尾小声重复着,连忙啪嗒啪嗒跟上她,追着问,“那说明我还有机会咯!”

    顾舟突然转身,李尾差点撞上来,连忙紧急刹车。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顾舟面不改色。

    李尾乖巧地笑着回答:“最近不是各地都在拉警戒嘛,我看大家都忙着囤货,手里正好有一些,就雇了架运输机全部给你送来啦!”

    顾舟疑惑地抬眼看着他,又瞥向门口那堆物资。它们品质精良,显然来路不一般。

    她追问:“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这个嘛,你就别管了,就当是我债务的利息!”他笑着转过身去,从一旁拎起一只黑色手袋递给顾舟,“这里面是剩下的二百五十万。”

    打开手袋,里面竟是两摞崭新的金色万元大钞。

    顾舟拿出钞票,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的确有二百来张。

    “这么新的钱,应该不是打黑工赚的吧?”

    “什么都瞒不过你。”李尾笑着回答,“最近手头充裕了点,就赶紧过来给你还上。放心,不是来路不明的钱!”

    “好,收到了。”顾舟板着脸收好钱,把手袋还给他,又指向那堆物资,“我不要利息,这些东西你原路带走,现在形势危急,你还是给自己留着。”

    说完,她侧过身,向李尾发出了冰冷的逐客令。

    李尾也转过身,却不挪半步:“欸?这里面当然也包括了留给我的啊!”

    顾舟皱眉,迷惑不已。

    “因为我正打算和你合住在这里呀。”

    李尾的表情非常无辜,他抬头环视大厅内部,继续说道:“刚才那位长发兄弟说了,现在只有你们两个人住在这里。这么大的房子,又是我最喜欢的华丽复古风,我不住进来未免有点太浪费了吧!”

    你神经病吧。

    顾舟气得立刻回怼他:“浪费不浪费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舟,行行好,帮我个忙吧。”李尾被凶,立刻变得十分委屈,小声说起,“不瞒你说,前几天我又惹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眼下李广泰正在四处找我,我可不能被他再抓去关着了,我这个人一身傲骨,怎么可能永远活在他的控制之下啊!”

    顾舟被他唠叨得直冒火,只得动手推着他朝门口走。

    李尾茫然地看着不断推搡自己的顾舟,表情很是受伤:“我付房租还不行吗?”

    令他没想到的是,顾舟居然松开了手。

    “我这里的租金是每月十万。”她怔怔看进他的眼睛,她的眼里好像正在燃着一团危险的火,“押一付三,不含水电,吃喝另算。”

    “成交。”

    面对一脸愉悦的李尾,顾舟有点懵。

    明明起初很烦,恨不得立刻把他轰出门去,可是听到房租两个字,她仿佛又鬼使神差地被金钱的味道所迷惑,甚至狮子大开口地进行无底线的试探。没想到那么离谱的漫天要价,李尾居然一口答应下来。

    “这位房东女士,现在该给我分配房间,带我上楼参观了吧?”他微笑着催促她。

    太赖了,这分明就是仗着有钱为所欲为。

    这时,楼上的主卧突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关门声。

    ***

    为了防止他赖账,顾舟在白纸上拟好了简单的书面合同。二人签署之后,这才领着他去了二楼房间。

    “你的房间在二楼,就是这间卧室。平时一楼二楼的区域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不经我的允许,不能随便去三楼。”

    李尾脚步轻快地跟在她身后:“为什么啊?”

    “因为三楼是我的私人空间。”顾舟冷冷说。

    “对对对,”李尾点头如同鸡啄米,“保护隐私!”

    来到时序的房间门外,顾舟竖起手指示意李尾放低声量:“我们三个人在这里合住,要和睦相处,尽量不打扰到彼此的生活。”

    李尾笑眯眯地比划了一个OK。

    “还有,”她毫不避讳地看向对方,“如果抓你的人找到这里,对我的生命和财产造成了什么损失——”

    李尾压低声音脱口而出:“我会拼死保护你和你的财产!”

    顾舟冷笑:“说点实际的。”

    “嗯?”

    “比如,加倍赔偿。”

    李尾定定看着顾舟,茫然点了下头,似乎终于参透了她爱钱的本质。

    顾舟随即笑了:“我会把这条加进合同的。好了,晚安。”

    “对了,顾舟。”李尾突然叫住她,“听说嵌在你体内的脑机芯片已经被取掉了。”

    他说着,抬手点了点太阳穴。

    顾舟站住:“你怎么会知道?哦,对,你和超脑集团有些交情......”

    “我还听说,他们要在你的脑内装上新一代脑机芯片。”

    “没错,是免费升级。”顾舟淡淡说完,转身朝三楼走去。

    李尾却快步走上去一把拉住她,语气笃定地低声说:“如果我是你,就拒绝。”

    拒绝?顾舟无奈笑了,回头毫不客气地说:“你是想等着我的大脑加速萎缩,最后变成那种天天流着口水大小便失禁的痴呆,好看我的笑话吗?”

    李尾怔怔看着她,好半天没说话。

    顾舟轻轻叹了声气,头也不回地走上了三楼。

    ***

    这一晚,老宅四周和以往一样安静,顾舟却失眠了。

    她的脑中一会儿闪过海底成群结队的黑色鱼影,一会儿又是首府深夜人潮攒动的街道,顾海心尸体的可怕照片偶尔见缝插针地映在眼前的黑幕上,顾舟努力驱散这些乱七八糟的意识,沙滩乐园残破的城堡与变异人浑浊的眼珠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没有智人系统对脑波的强行控制,她被这些清醒却混乱的意识折磨得久久无法入睡,只得起身下楼。

    在一片漆黑里,前厅一角却亮着微弱的光。

    角落里,黄铜罩子的落地灯亮着,灯下那只单人沙发里坐着的竟是时序。他正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低头翻阅,听到顾舟的脚步声便警惕地抬起头。

    “你怎么还没睡?”顾舟走过去小声问他。

    他垂下头,依旧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语气:“睡不着。”

    于是顾舟在时序身旁不远处的另一只沙发里坐下,伸长脖子试图看清他手里的书:“你在看什么啊?”

    “学习这个时代的遣词造句。”时序连头也不抬。

    终于看清,他手里捧着的是一本辞典。

    “时序,问你个问题。”

    他立刻抬起头,在温暖的灯光下,他的发丝微微发亮,眼底却没有光。

    “假如说,你现在面临两个选择:一个是很清醒地存活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会永远失去自由,处处受人监视,另一个是自由自在地生活很短暂的一段时间,然后人就直接报废掉,你会选哪个?”

    “报废?掉?”时序蹙眉,“什么意思?”

    “你可以理解为,呆傻了,疯癫了,或者,直接没了。”

    顾舟满不在意地随口说着,甚至已经开始想象自己报废的样子。

    面对抛来的奇怪问题,时序下意识挺直后背,一双杏眼极其专注地看着百无聊赖地靠在沙发里的顾舟,迅速回答:“当然是后者。”

    这么笃定么?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顾舟苦笑,喃喃对他说,“可是仔细权衡利弊后,又觉得有点亏。你看啊,我品行端正,不做坏事,不害他人,为什么要担心言行被人监视呢?管他的,不如安安稳稳,活得长长久久,过好自己踏实的小日子。”

    “没有自由,何来长久?当初我被困入那片混沌空间,纵使比他人多活一百年,那又有何用?”

    时序的声音平静无波澜,却把顾舟的心绪搅得翻天覆地。

    对于是否接受脑机系统的再次植入,她原本迅速权衡出的正确答案,好像又变得模糊不清。

    “你就因为此事而夜不能寐?”

    古人冷淡的声音终于把她拉回现实,顾舟匆匆向他摇了摇头:“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个假设,随口聊聊。”

    “无聊。”

    时序说完,“啪”地一声合上厚厚的书,起身说:“我去睡了。”

    他生硬的态度让顾舟有点懵,也跟着站起来,直言道:“时序,你今天吃错药了吗?突然脾气这么大。”

    他停住脚步,定定站在原地。

    顾舟盯住他的背影,语气认真地说:“我说,咱们既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首先就是要敞开天窗说亮话,大家都坦诚一点,有事说事,不许甩脸子,生闷气。”

    沉默在二人间盘旋了几秒,时序再次迈开脚步。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进黑暗,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

    这都什么人啊,简直是奇奇怪怪。

    顾舟心烦意乱,感觉所有事情都在偏离轨道,只好坐进沙发里开始发呆。突然,楼梯的方向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是重物滚落下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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