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外,大殿上长老们品茗闲聊,但这份祥和,却是强行装出来的。

    再过一个时辰,猎场便会结束,到时,各宗弟子表现如何,自会知晓。

    合华宗的初长老性子急,一大把年纪还沉不住气。

    他兀自喝了一盏盏茶水,心中的急躁却有增无减。

    “你怕什么?谢峰主心地宽厚,岂会让你如愿?”合华宗一名长老意有所指。

    这话没说得太直白,反正还有五味峰垫底。

    谢怀川捏紧了杯盏,气得面色铁青。他们五味峰,连续多年压轴垫底,总归也是实力。

    难道还不厉害吗?

    围猎大会,弟子芸芸。说到底,无非就是逍遥峰的林修檀和万剑宗的裴端一较高下。

    不出意外,今年榜首必是两人中的一个。

    “可是,那名天枢峰小弟子不容小觑。”青云山派一名执事抚须。

    众人一听“天枢峰”,便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言的曲闻鹤。

    “有其师必有其徒,不愧是曲长老教导出来的徒弟。”另一人马上接话道。

    “是呀,年纪轻轻,天资极高,将来必定大有作为。”一群人纷纷附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赞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还是觉得,凌昭钰能与裴端打成平手,定是裴端看在天枢峰面子上故意放水。

    他们并不是真心夸赞凌昭钰,实则想借此机会,多与曲闻鹤打交道。

    就连曲闻鹤也听到了动静,他淡淡一笑,“各位谬赞,不过是一个不成器的徒弟而已。”

    其余人只当他是谦逊,心中虽是无语,却也挤着笑继续夸赞。

    眼尖的人发现,弟子当众被夸,身为师父的曲闻鹤只是礼貌性一笑,表情却并不好看。

    这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丁远山状若无意,试探性问了一句,“曲兄,你那名弟子,是哪家的儿郎?”

    曲闻鹤一笑,“不过是长青山下猎户之子,家境清寒,八九岁时,父母双亡。他性格执拗,当初选拔,唯独他一人落单,我见他可怜,便收留了他。”

    曲闻鹤又叹了一声,“只可惜,现在还是一名外门弟子。令徒知晓分寸,侥幸饶他一命,我却怕他骄矜自横。”

    丁远山眸底划过一丝失落。

    但他很快又恢复了稳重沉静的掌门风度,“曲兄,以本人拙见,那名弟子还是有几分骨气的。”

    “难不成,丁掌门觉得我这个徒弟资质很好吗?”曲闻鹤笑道。

    就在丁远山准备再说几句的时候,两名侍从慌里慌张,闯入场内,“不好了,丁掌门,猎场里闯进了魔族。”

    “什么?!”

    “锋镝宫之人,真是大胆!”

    一时间,场内议论纷纷。

    “那个魔头萧玄,嚣张跋扈,不将我修真诸派放在眼里?”不少长老言辞激愤。

    “魔头是不是也来了?”曲闻鹤冷笑一声。

    话中的冰冷之意尤甚,恨不得立马将萧玄碎尸万段。

    曲闻鹤与魔族的恩怨,比在场任何一人都要深上数百倍。

    他想杀死魔头萧玄,铲除锋镝宫,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魔族之人,于他而言,就是阴沟里的老鼠,百般作呕。

    他容不得魔族之人,见魔便杀,性格刚直,令不少人钦佩。

    在那件事之前,修真诸宗对于魔族并不苛责。

    魔族与人界通婚,子女心性良善,根骨尚佳者,均可拜师,潜习修道。

    曲闻鹤痛失亲妹,正道大弟子与魔女苟合,可丢尽了天下诸宗的脸面。

    那一战,双方两败俱伤,魔尊横死,正道弟子魂灭。

    自此之后,修真界弟子没一个是魔族之人,就连血统也不能沾染丝毫。

    “这......弟子并不知道,只是猎场内弟子传来通讯符,说有魔族之人闯入。”侍从抓耳挠腮,面露难色,无法准确回答这个问题。

    “此事事关重大,弟子不敢有丝毫怠慢,便马不停蹄地向诸位禀告。”侍从又道。

    “诸位,魔族公然挑衅,我等岂能放任胡来?”丁远山面色凝重,带着一股无形的威严。

    **

    石坑外,缓缓走出了一位娇俏的花衣少女。

    “......哎呦,又是你?”裴端无奈扶额。

    长青山一行,他被蜚瑶折磨快得崩溃。

    原以为此生不会再见,谁成想,不到两月,这位狡黠狠毒的魔女又卷土重来。

    他的额头隐隐泛起青筋,“你这姑娘怎么阴魂不散呢?”

    “......”蜚瑶被人嫌弃,面色很是阴沉。

    她解下腰间的桐花铃铛,伴着一阵空幽铃声,数条游蛇从百尺深坑中爬上来。

    弟子们肉眼可见的慌张了许多,蜚瑶笑得不屑,“上次算你们命大,可这一次,我要将所有正道弟子一网打尽。”

    纵使傻子也会明白,方才的蛇流,是这位魔女的手笔。

    谢乔不明白,蜚瑶一生气就喜欢用蛇捉弄人的毛病,到底是跟谁学的?

    那位杀人不眨眼的魔尊萧玄吗?

    林修檀和裴端同时拔剑,逼近坑外的娇丽少女。

    蜚瑶恼羞成怒,对裴端恶狠狠道,“你们这么多人,偏偏欺负我一个,不要脸!”

    裴端煞有介事,“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除魔族之人,何须讲究什么礼节?”

    蜚瑶气得脸都发绿,她怒极反笑,“待会儿,你可不要后悔!”

    主人马上就会赶来。

    主人上次从彭城回来,身上还有未痊愈的伤口,脸色阴得吓人。

    蜚瑶从小跟在萧玄身边,虽不敢擅自揣测主人的心意,但也知道,事情并不顺利。

    蜚瑶的眸中淬冰,这群人得罪了主人,别想好过!

    在来之前,主人笑容格外温和,叮嘱蜚瑶,需得好生款待灵虚门和万剑宗的人。

    蜚瑶打了个哆嗦,从小到大,她还没见过主人这般可怕的模样呢。

    她很好奇,到底是谁抢走了主人的东西?

    她将目光放在了为首的林修檀和裴端身上,不禁想,这两人身手厉害,一定是他们毁坏了主人心念已久的涴水灵脉。

    弟子们虽然散得七七八八,但蜚瑶却始终盯紧裴端。想来也是,那次长青山之行,裴端彻底得罪了她。

    蜚瑶古灵精怪,与修真弟子最不同的就是,一身的邪气和狠辣决绝的做派。

    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偏偏,她下手又毫不留情。

    裴端心中郁结,对身后的娇俏少女很是埋怨,他兀自风中凌乱,“可恶,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

    “你当真毫无自知之明?她还不是你招惹来的?”段不凡跑得急,听他这般发问,当即言简意赅。

    裴端脸都绿了,呵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段不凡瘪了瘪嘴,没再说什么,显然对他不要脸的作风早已习惯。

    一剑横空而来,剑刃冷光凌凌,劈断了直扑两人的毒镖。

    此时,谢乔等人恰好赶来。

    男弟子们使出浑身解数,还没爬出石坑,就见到往坑底涌的毒蛇,顿时如坠冰窖。

    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两人诧异一瞥,树后突然闯出一名清丽女弟子。

    许是两人的目光太过直白,沈千宜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薄红,她故意不看裴端,“段公子,你没事吧?”

    绕使段不凡是个面瘫,素无波澜的脸上也皲裂了几分,“?沈姑娘?......没......没事。”

    他能有什么事?

    妖女要杀的又不是他。

    “你这人果真讨厌,你看,没一个人管你的死活。”蜚瑶轻笑,指了指在场的另外两人。

    她那张明媚灵邪的小脸上写满了赤\裸\裸的嘲讽,仿佛在说,裴端啊裴端,你可真是活该。

    沈千宜是个姑娘,脸皮薄,又露出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表情。

    “谁说的?”裴端不甚自在,咬牙切齿道。

    “抱歉啊,姑娘,他虽然危在旦夕,时日不多,但毕竟是我的师兄,我不能坐视不管。”段不凡这个人一贯沉闷,说着话的时候,面上依旧寡淡。

    他遗憾地耸了耸肩,一剑直贴蜚瑶的腰侧刺去。

    蜚瑶身段轻盈,只是一愣,落在一处树上,讥讽道,“你倒是一个好师弟。”

    段不凡接受了她的称赞,一本正经道,“当然。”

    裴端笑得一脸杀意,这个段宝真,竟然恬不知耻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一捧一踩,这招真是妙啊。

    只可惜,上梁不正下梁歪。

    他这个做师兄的,名声不好,经过多年耳濡目染,段不凡能是什么好东西吗?

    **

    裴端“自甘奉献”,引去了蜚瑶,魔族有备而来,自然不可能只有单单几人。

    那几名布衣客还没捉到,林修檀和谢乔等人不敢懈怠,一路上走得很急。

    凌昭钰撑着剑,肤色苍白,眉心冒出涔涔虚汗,这让旁人很容易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凌师弟,你怎么样了?”谢乔很是担心,她想到了先前两次,少年泛着诡异的妖红。

    狩猎还有半个时辰便要结束。

    与前世相比,凌昭钰没有手刃同门,也没有触怒曲闻鹤,一切顺利得几乎不可思议。

    但正是这一点,却让谢乔心中隐隐生出几分不安。

    事情太过奇怪了.....

    这次围猎大会,对于凌昭钰来说,意义非凡。

    他万万没想到,心魔竟然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作。

    七日前,为了围猎大会不出意外,他特意放过一回血。

    凌昭钰敛下双眸,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眸中一片灰沉,如同星星失去了光彩。

    无可否认的是,妖丹与灵府合二为一之后,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受控制。

    只可惜,他身上没有多余的符箓。

    这么多人在场,他若想掩盖魔气,并不能维持太久。

    倘若心魔发作,他定会表现平平,若不能在外门弟子中拔得头筹.....

    他可能再也进不了内门。

    凌昭钰压下了心中酸涩,正迎上少女澄澈的杏眸,几乎在同一刻,少年眸中的淡红逐渐褪去。

    鉴于前两次,谢乔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双眸,少年眸色漆黑,里面似有一股难以捕捉的苍凉。

    谢乔终于放下心。

    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了.....

    就在这时,合华宗一名弟子瞪大了眼睛,从进入猎场开始,戒环一直沉寂无声。

    可现在,戒环却急剧晃动,显然是嗅到什么魔气。

    “魔.....魔气?难道,锋镝宫之人来了吗?”合华宗弟子死死盯着自家宝物——戒环,一个个面色灰白,不知所措。

    谢乔随意一瞥,看向周围。又见到了那一日躲在营寨附近的男弟子。

    单看外貌,他是一名再普通不过的男弟子。他身边的几名弟子,皆是相同的装束。

    谢乔识得其中一人,样貌温和,腰间佩剑,他是青阳山派端木长老的徒弟——李敞。

    看来,那名男弟子也是青阳山派的。

    “李师弟,与你同行的弟子共有多少?”林修檀轻轻一笑,说话很是客气。

    本来要捉魔,林修檀却突然这么一问,李敞一脸茫然,“啊?”

    “我师父曾夸过,青阳山派人才辈出,能否为我等介绍一番?”林修檀又道。

    苏如柳凝眉,打量青阳山派的几名弟子,魔族之人还没捉到,林修檀怎么一点儿也不急?

    “哈.....呵呵,林师兄说笑了,当.....当然,荣幸之至。”李敞讪笑了几声,尽管觉得奇怪,还是为他一一介绍。

    其余几人也是一脸忐忑。

    在场的青阳山派弟子有七八名。

    待到最后一名弟子的时候,李敞指着他,摸了摸脑袋,“师弟,你是......”他实在不好意思承认,他并不认得这位同门师弟。

    这人样貌普通,丢在人海里再也想不起来,若不是林修檀突然询问,他压根都忘记了这位师弟。

    可他穿得却是青阳山派的弟子服,总不可能是假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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