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双方斗得正激烈。面对突然冒出的锋镝宫侍卫,一众弟子大惊失色。

    贺惟之手中拂尘挥得极快,一股股柔而不弱的内力直往黑衣侍身上打。

    “臭道士,今日就是你的死期。”一位黑衣侍凶神恶煞道。

    谢乔恍然大悟,原来他所说的歹人正是锋镝宫侍卫。

    黑衣侍太多,若要硬斗,弟子们占不到便宜。

    当下不易恋战,一众弟子眼疾手快,避开黑衣侍四面夹击,向谷中跑。

    黑衣侍虽然想杀尽灵虚门弟子,但老道士百般狡猾,今日错过,下一次见面可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抢夺阴阳镜才是大事。故而,一大半侍卫去追贺惟之。

    谢乔打伤了三名黑衣侍,正准备逃跑之时,发现贺惟之被七八名侍卫左右夹击,恐怕难以脱身。

    她没有丝毫犹豫,转身追了上去,林修檀本想拉她走,见到此等情况,也急忙去追谢乔。

    **

    贺惟之很是感动,这两个后辈竟如此讲义气。

    三人与一众黑衣侍斡旋,靠近崖谷,不好施展身手。

    贺惟之被困在谷中三日,灵力并不充盈。

    他只是一个文修,修为并不高,只在算卦之术天下皆知。在对抗黑衣侍的事情上,帮不上两人什么忙。

    待到解决得七七八八之时,贺惟之一扫拂尘,将几名黑衣侍拍到崖壁上。

    他对两人道,“走南面,那条路,贫道熟悉。”

    不料,还没走多久,蜚瑶便领着黑衣侍从侧道夹击。

    贺惟之头疼不已,这群歹人,怎的如此难缠?

    “师兄,此地不宜久留,你们先走。”谢乔挑了一个剑花,淡紫色的流光化作一道极长的刃,劈向蜚瑶等人。

    林修檀自然不肯留下她一人。

    “终于抓到你了,你还想要逃去哪里?”黑衣侍狠狠地捏住她的肩膀。

    谢乔皱眉,她伸手,数道由符纸化成的剑刃扑向他。

    黑衣侍见状,急忙甩开了她。谢乔的情况也没有多好,反弹的力道极大,身后一道石壁,她来不及躲闪。

    林修檀双足一顿,跃至半空,揽腰护住了她。

    没有撞到石壁,谢乔又惊又喜,她感激的话还没说出口。

    一枝箭“嗖”地袭来,径直射在林修檀的胳膊上,顿时,清冷的衣袍被鲜血浸染。

    贺惟之急得团团转,林修檀可是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的,可是,他也受了伤,黑衣侍一波接一波,怎么也除不尽。

    贺惟之瞄了一眼那只羽箭,心中苦笑道,看来,今日无法脱身呢。

    “瑶护法,我们直接动手杀,还是等主上?”一名魔侍对蜚瑶低声说道,这群弟子难逃一死。

    蜚瑶没有什么表情,她只是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谢乔。

    蜚瑶的神色颇为复杂,她的嘴皮翕动,想要对谢乔说什么,但还是及时忍住了。

    算了算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主上心中有仇,若是狠下心,即使谢乔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

    可是,这中间却又极大的误会。

    主上?

    谢乔听觉敏锐,迅速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她蹙眉,萧玄不是已经死了吗?江湖上传得沸沸扬扬,难不成是锋镝宫故意耍诈,借机引诱修真派上钩?

    若是出于这一点,谢乔不禁对萧玄多了几分敬佩。

    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耐性非比寻常,放任流言蜚语,坦然接受各种惨死的版本。

    包括但不限于走火入魔、制蛊暴毙而亡,服毒自尽,最离谱的当属于他性格阴毒,为人极端,逼得手下反杀。

    对于这一点,谢乔是不相信的。

    但不得不承认,萧玄不愧是锋镝宫的宫主,竟有如此宏大格局。

    谢乔两次从萧玄手中死里逃生,对萧玄没了最初的恐惧。

    她已对那人的性子琢磨出几分,那就是————反其道而行之。表面胆怯害怕,实际上却不能真怂,否则,这个疯子一旦扫兴,便会毫不犹豫地拔刀杀人。

    这么一想,谢乔觉得无所谓。

    倘若萧玄一来,三人谁都别想跑。可若是贺前辈和林师兄先走,她一个人想要脱身,肯定会比现在容易很多。

    谢乔咬唇,捏着一大沓无量生风符。骤然间,崖边刮起大风,飞沙走石间,一行人睁不开眼。

    谢乔将林修檀推给贺惟之,风声簌簌,她大声道,“贺前辈,我师兄受伤了,快带他走,我来善后。”

    也只能这样了。

    贺惟之骂骂咧咧地拽着林修檀跑向小道,风声止息,面前只剩了谢乔一人。

    两人早就不见了踪迹,谢乔倒松了一口气。

    一个萧玄而已,她能在他手里逃两次,就能逃第三次第四次。

    谢乔暗自鼓励自己,她才不害怕区区萧玄呢。

    谢乔故意摆出一副嚣张模样,不耐烦地催促,“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这样对我?还不快让你们主上滚出来。”

    她被萧玄蛊毒折磨了三年,这一次,她可要好生招待他,逼他解蛊。

    雁章今非昔比,名剑锋芒毕露,谢乔已练得炉火纯青。

    谢乔当了几年的小峰主,早就能做到处事不惊。她说这话时,竟不知不觉带了几分威严,令魔侍无端少了几分轻蔑。

    她这副轻快的语气,全然没有一丝囚徒该有的觉悟,明媚张扬,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主上是故友重逢。

    蜚瑶嘴角发僵,只觉头顶有一群乌鸦飞过,她想提醒谢乔,主上可是.....会要她命的。

    “哦?师姐,我滚出来了,你欲如何?”男人声音凉薄,犹如玉石相击,自带一股熟悉,虽是含笑,却有一股彻骨森寒。

    谢乔回眸,年轻男人手执弓箭,眉目如画,一脸戾气。

    谢乔呼吸一凝,原来,那只箭,是他射的!

    深藏于心底的人,再次完好无损地出现,谢乔几度恍然,她也曾劝过自己,凌昭钰还没死,但只是在梦中。

    梦的结尾,总是出现少年那双痛苦阴郁的黑眸,犹似无垠深海,让她心痛如绞。

    谢乔心中有愧,不敢正视少年。不知何时,她的声音也变得涩然。

    曾在心中酝酿无数次、用来欺骗自己的话,到了现实中,却格外难以开口。

    谢乔嗓音微哑,拼命忍住泪,与少年隔着十余步距离,“师弟,你......怎么......”

    三年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月月发作的蛊毒,还有夜夜噩梦。深夜,她总从梦中惊醒,一想到崖边少年那双失望到极致的双眸,她便再无睡意。

    她对凌昭钰亏欠良多!

    是她害死了他!!

    “我没死。”凌昭钰不咸不淡道,“让师姐失望了。”

    林修檀被他一箭射伤,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看来今日,锋镝宫是非去不可。

    “你做什么?为何绑我?”谢乔抬了抬手腕,上面系了一根细长的绳子,乃是符箓所化,除了施咒之人,谁也不能解开。

    凌昭钰并不理会,眸中淬着寒光,“我怎会放你通风报信?何况,我们之间还有好大一笔账,难道师姐也忘记了吗?”

    那笔账,自然是谢乔害他坠崖之仇。

    谢乔浑身一僵,心底一阵钝痛,令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她眼眶泛红,眸中水光闪闪,嘴皮颤了颤。

    谢乔想要向凌昭钰解释,却发现无论怎么说,也无法洗清自己。

    凌昭钰确实是被她推下去的,若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恐怕没人会相信。

    谢乔失落地垂下眸,眸底尽是化不开的苦涩。密长的睫羽在她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周身萦绕一股黯淡。

    黑衣侍卫面色戒备,依旧盯着她。

    “师姐,还是省省吧。”凌昭钰不想看她作戏,“你的大师兄不在这里,没有人会心疼你。”

    谢乔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格外难堪。

    她默默地走在前面,左右各跟着一位侍卫。

    短短一炷香,在谢乔看来却格外漫长。

    谢乔才不想乖乖被他们掌控,她还要快点回到五味峰。宗门事务多,谢怀川一个人应付不来。

    绳索系得并不紧,甚至还有一点点儿松。

    谢乔敛去喜色,不声不响地掏出符纸,准备施符松绑,顺便摆脱身边的两个侍卫。

    不料,符纸还没奏效,腕处的绳索逐渐收紧,谢乔白嫩的皓腕被勒得泛红。

    她疼得轻嘶一声,抬眸便撞上年轻男人冰冷死寂的黑眸。

    男人眸子狭长而深邃,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他的眸底一片漆黑,透不出一丝生机,宛如沉寂衰败的死水,相比三年前,更加难以捉摸。

    “师姐,你想跑?”凌昭钰并不生气,冲她笑得温和。他的声音很是温柔,仿佛之前被谢乔害得坠崖的人不是他。

    面前一只活生生的笑面虎,直令谢乔打了个冷颤。

    谢乔讪笑,整个人怂唧唧的,完全没了之前面对侍卫的嚣张气焰,“其实也不是......就是......我......绳子绑得太紧了,我不太舒服,哈哈哈......”

    周围的黑衣侍卫,清一色的面瘫脸,个个神色严峻,警惕地盯着她。只等凌昭钰一声令下,这群人便会拔剑对准她。

    凌昭钰听完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自然不能委屈师姐。”

    谢乔傻了眼,黑白分明的眸中满是错愕和惊吓。

    凌昭钰失忆了?

    他怎么不找自己报仇雪恨?

    细长绳索又一次束紧,谢乔的手腕渗出了血痕。

    面前的年轻男人表情顽劣,死气的黑眸终于有了一丝生机,目光决绝,尽是折磨她带来的快意。

    她蹙起秀眉,别过脸,强忍着痛,没有再说什么。

    袖中的符纸“哗哗”掉了一地,谢乔看得心疼,这么多符纸,她又要画好久。

    特别是才向丹浮讨要的滋生符,可是大有用处。

    若是没了它,乾坤袋内灵气匮乏,化今骨草极有可能枯竭。

    五味峰机关阁藏有化今苦草,每任峰主都会得到一颗种子,需要付出千百倍心血,直至耗尽灵力,化今苦草才会结出一枚晶莹剔透的小巧果实。

    拥有此果,可以做天下不可能之事。

    谢乔心中的执念,便是凌昭钰。

    古书将化今苦果夸得天花乱坠,谢乔不知道它是否真的可以救回凌昭钰,哪怕少年已经死了呢。

    三年前,谢乔通过考核,暂时成为了小峰主。她曾在藏书阁看过,但直到一年前,她才得到了一枚种子。

    从此,她时时刻刻带在身上,将它存放在乾坤袋里,甚至为它专门开辟一块充盈空间,时刻给它投喂珍贵丹药和洁净露水,只为盼它快点结出果实。

    别人只知道她将乾坤袋看得重要,却不知暗地里,她费劲各种手段,只为让化今苦草结出果实。

    “将她带回去,可是灵虚门的峰主呢,自有大用。”凌昭钰扬手,身后出现了两名黑衣侍。

    谢乔面色虚白,手腕被法索捆绑,在黑衣侍监视下,一步一步往前走。

    年轻男人背影清瘦,并不再看谢乔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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