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

    “对不住,对不住!”说话之人惊慌与歉意交杂。

    “娘子……”枫和惊呼一声。

    闻声的宇文柏和裴闻玄齐回头,看到崔停清双手撑地,柳眉微蹙,吃痛摆头。

    枫和怒瞪一眼撞人的女娘。女娘两只手拎着从旁店外带的吃食,她腾出一只手,伸手要去搀扶崔停清,却被枫和一个箭步截住去路,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你受伤了。”女娘双眼紧盯崔停清发红的手,脸上的歉意更深几分。

    崔停清起身,挤出一抹笑,“小事。”

    女娘从腰侧与袖子翻了翻,没找到银钱,“抱歉,这位娘子,我身上的银钱都买了吃食。你告诉我,哪处能寻到你,明日一早我把疗伤的钱给你。”

    倒是个敢作敢当之人。

    “功福客栈,”枫和心疼地捧起崔停清的手,听闻女娘的话,立即回道,“到店里寻上客房周娘子便是。”

    “得嘞!”女娘朝着众人福身,随后离去。

    “她怎么就这样子离开了?”枫和不满地嘟着小嘴,泪汪汪地望着崔停清的手,恨不得眼下受伤的是她自己。

    宇文柏瞟了眼崔停清的手,“真是个陶瓷人儿,一碰就碎。”

    “宇文……”裴闻玄剜了一眼宇文柏,“崔娘子受伤了,你这嘴巴还说些不好听的话。”

    “明日辰时末要到武清所去的花楼查案,就她这样,还怎么去?”宇文柏语气冷漠,一脸公事公办的正义模样。

    殊不知,带了不少偏见。

    崔停清回道:“明日辰时末,花楼门前见。”

    言罢,她朝着裴闻玄和宇文柏行礼,“夜已深,我不打扰二位大人休息。”

    “好,你回去记得处理一下伤口,明日宇文大人会同你一道到花楼查案。”裴闻玄笑眯眯地对崔停清说。

    这一冷一热的对比,显得宇文柏格外像个愣头青。

    他对崔停清的态度,被枫和默默记在心底的小本子上。

    翌日辰时末,花楼门前。

    崔停清和宇文柏同时出现在花楼门前,两人不多废话,直接进入花楼。

    此时的花楼已经欢闹了一夜,里面的人们精神萎靡。昏昏欲睡的老鸨被旁边的亀公戳了戳,双眼注意到刚进门的三人,立即来了精神,扭着腰摆着手来到三人面前。

    今日的崔停清和枫和仍是身穿男款圆领袍,束起头发。

    老鸨看清崔停清和枫和,笑得花枝乱颤的脸猛地一僵,旋即恢复过来,“哟,我们这儿的花楼不适合二位,二位要是感兴趣,可去街头的那家花楼。”

    说着,她的眼神从崔停清的脸移到宇文柏身上,眼底划过一次赞赏。

    “这位小郎君,今日这个时辰来得太不凑巧了,不如……”她的手指在宇文柏的胸前划了又划,“今夜亥时再来,我定让我楼里最好的美人儿伺候你。”

    宇文柏一掌把老鸨的手打开,“说话便好好说,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呵!都来花楼了还装……”

    后面的话,被宇文柏手中的令牌挡住。

    老鸨似被吓着,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喊出声,被崔停清制止,“别叫,我们是过来问个话。”

    收回嘴巴的老鸨兴趣不高,看在宇文柏手拿县衙令牌的份上,还是招呼亀公前来招待。

    花楼一处空厢房内,如柳枝般坐在椅子上的老鸨,拈起一盏茶递到嘴边,“不知大人有何要问呀?”

    宇文柏扫一眼老鸨,杀气腾腾,惊得老鸨“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老鸨故意做出媚态。

    “武清前日到你们这处,何时离开的?”宇文柏正襟危坐,问道。

    老鸨一脸为难,回话:“大人,武家小郎君,可是出了什么意外?”

    “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宇文柏叱喝道。

    “是,是,是,”老鸨连连点头,“武家小郎君我记得,他是我们这处的常客了。前日带着好友来,刚踏入楼里啊,就去寻他的老相好。要我说,咱楼里的美人儿个个都是妙人儿,大人今夜来见识一趟便知一二。”

    听听,这无处不在的生意招揽。

    老鸨得意地说着,注意到宇文柏不耐烦的神情,话锋一转,“就武家小郎君的老相好知晓他何时离开的,我离开去喊她过来。”

    话音未落,人匆匆离开,消失在崔停清的眼前。

    崔停清静静端起茶杯,耳边飘来宇文柏嫌弃的话语。

    “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放吗?真的是嫌命长!”

    水杯内的水泛起微澜,枫和接话:“为何不能喝?”

    宇文柏:……

    屋外传来敲门声,得到应声,一个女娘推门而入,老鸨则站在门前,好奇地探头想要偷听,怕过于明显,眼神左右飘。

    是她!崔停清暗道。

    昨日夜里撞到崔停清的女娘,是为避开这个女娘,才往崔停清那边歪,未料撞倒了崔停清。

    女娘先是环视一圈屋内,看到仅有三人,垂下眼帘软弱似随风摆动的春柳,“雅儿见过大人。”

    “去把门关了。”崔停清低声对枫和说。

    枫和站在老鸨面前欲要关门,老鸨的胳膊还挡着,二人怒瞪对方,以老鸨骂骂咧咧转身离开为结局。

    宇文柏上下打量雅儿,见其身姿婀娜,姿态娇软,“武清在前日夜里来寻你,可有什么异常?”

    雅儿低头沉思,随即缓缓摇头,道:“未有任何异常。”

    “他是何时从你这处离开的,又是与谁人一道离开?”宇文柏接着追问。

    雅儿有些疑惑,含情脉脉地双眸望了望宇文柏,侧首看了看崔停清,不解道:“大人为何要问这……”

    “你尽管答便是!”宇文柏挑眉怒斥,“说!”

    “他……他,子时刚到,他就要匆匆离开。当时我心底纳闷,但他终究是我的客,遂想说上两句善解人意之语,好让他记得,花楼里有个雅儿,会一直等他。”

    宇文柏闻言,紧接着说:“可与你说是何缘由离去?”

    雅儿的话,有花楼的其他人作证,为真。

    武清小厮前日夜里一直等在花楼门前,也人证。

    ……

    崔停清来到发现武清尸体的地方,那是一个半山腰的环山小路。

    她站在那棵树下,目测树枝离地面约有一丈四尺,树枝有几处磨损痕迹。

    按照目前情况来定,我和枫和才是发现命案第一人。崔停清凝视树枝的磨损处静静回想起那夜的情况。

    靖安县在她们来之前下过一场雨,随着时间推移,地面早已半干。环山小路铺满石头与落叶,泥土不再泥泞。

    当时她们走在小路上,并未感受到泥土的泥泞,但衣裳从山林里的树枝划过,留下水汽,令她们感受到雨后的潮湿。

    那夜的风,阵阵地吹。崔停清嗅到空气中有些许腥甜,心中警铃大响。

    枫和的头发被树上滴下来的血浸湿。

    可是,她在给武清验尸的时候,身上并未有血迹从头流到脚下,也未发现血迹浸透衣裳。

    思及此,崔停清头皮一阵发麻。

    落在枫和身上的血迹,只能是凶手的!

    她们当夜的一举一动,被凶手看得一清二楚,能活命,是万幸之事。

    “枫和!”崔停清的声音带着丝丝慌乱。

    眼下,凶手在暗,她们在明。

    “娘子,我在这里!”枫和站在树的后面,朝着崔停清摆手,“娘子是有什么发现吗?”

    崔停清微微摇头,低声叮嘱枫和:“尚未,你要注意一下周围,是否有可疑的人盯着我们,安全为重。”

    枫和闻言,僵住了身子,压低声音,“娘子,你的意思是,我们被人跟踪了吗?”

    “这只是我的猜想。”崔停清挤出一抹笑宽慰枫和。

    ……

    宇文柏回到县衙,记录着今早盘问的结果。裴闻玄不知从哪处冒出来的,看到只有宇文柏一人,问道:“那个好玩的小娘子呢?”

    “你是说崔停清呀?”

    “对呀。”裴闻玄说道,“她不是你的嫌疑人之一吗?怎么不盯着?”

    宇文柏低头看了眼写好的东西,放下手中的笔,“你心底知道我是怎想的便好,只要你我的时候,竟还打趣我!”

    “哈哈哈哈……”裴闻玄大笑,“你说你,真是嘴欠活该。明知她所言为真,非要戏弄她。”

    “这场戏,分明是你先唱起来的。”

    裴闻玄摆摆手,“不与你争辩,她在你身旁,也算是保她一时平安了,如今她擅自行动,不怕被凶手惦记上吗?”

    “断首死法之人,皆是男性。如若是一个凶手所为,那她很有可能没什么大事。但如若,武清之死,是有心之人仿学断首,故意使查案之人往连环杀人案去想,那她许是遇到危险了。”

    “既然想到了,为了不出手相救?”裴闻玄惊呼,“那是一条,不,两条鲜活的人命呐!”

    “这个世道,人命如草芥。”宇文柏漠然不动。

    裴闻玄蹙眉,“古人有云,人命至重,难生易杀,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再说了,你年纪轻轻入大理寺的功劳,一半归于自身天赋异禀,一半归于你家族。

    在上都,乃至整个天周,鲜少有人在验尸断案上比得过你,但依我之见呐,崔小娘子是个不可多得的天资卓越之人,与你不相上下。”

    “提笔写字如……尸体上的蠕虫之人,”宇文柏不屑道,“还与我相提并论,裴大人,你可真是年龄越大越识人不清。”

    “不信?我们打个赌,看你和她二人,谁先破案。我赌她,以你腰侧玉佩为赌注!”裴闻玄暗暗在心底补一句:若她赢,若她愿意,可为她讨来官爵,随我监察各州各县。

    宇文柏翻了个白眼,“赌狗!我要让人上疏弹劾你!”

    “我去找崔小娘子,看看她的进展。”裴闻玄衣尾一甩,扬长而去。

    怎料,宇文柏紧随其后。

    想必,是怕崔停清当真查出凶手是何人,丢了他大理寺的脸。

    ……

    他们带着一群人,来到发现武清尸体的地方。

    只见两人紧挨大树,崔停清站在枫和的肩膀上,艰难地向爬,姿态丝毫不端正,犹如扑树的□□。

    “你们在作甚?”宇文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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