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寝时,崔伯长辗转难眠。卢苒蔚闭目,听着身侧一声声唉声叹气,不由觉得好笑。

    “瓜熟要落蒂,儿大要自立,男女婚姻贵及时。你这愁眉苦脸整宿睡不着……”

    不等卢苒蔚把话说完,崔伯长长叹一口气,伸出手抱着卢苒蔚,往怀里拢了拢,下颚顶在卢苒蔚的脑袋上,声音绻缱万分。

    “阿岑在襁褓时,便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从走路到咿呀学语一件件小事情的成就,都是我们见证。转眼之间,她就到了婚配的年纪,让我如何舍得?

    我知道玉君也舍不得,今日得知她有欢喜之人时,你面上的神情我瞧得一清二楚。你我二人是年少夫妻,一个眼神我便知晓你想的是什么。

    还有阿清。她才回来,我们还未来得及补偿她什么,她……和少时的你好像,一脸倔强。从不让人看到她的脆弱,分明受了不少委屈,从未与我们说过,或许她心中怨恨着我们,所以与我们生分。”

    卢苒蔚感受着崔伯长身上传来的温度,在这秋夜驱散寒冷,“嗯,哪怕你心中再多想法,也要尊重她们的选择。”

    “女大不中留。”崔伯长的声音哽咽起来,说完这句话泣不成声。卢苒蔚伸出手在暗夜中摸索到他的眼睛,果然指尖有湿润,笑道:“你怎么还是这般没出息?”

    崔伯长胡乱擦了脸,紧紧搂住卢苒蔚,“只在玉君面前没出息。”

    “话说,咱们女儿的眼光不咋地。”崔伯长闷声说道。

    “何以见得?”

    “你想呐。阿岑喜欢的那个小郎君,官为国子监广文馆助教,从七品上,年岁二十有一,模样长得俊俏,儒生一般,年纪轻轻能考入国子监还算可以,但是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卢苒蔚认真思考,回他:“阿岑自小在宫中长大,得了陛下的喜欢,玩伴父母皆是达官显贵,忽然身边出现一个家境不显赫之人,你心底有些许落差,很是自然。

    不过,依我看,那个小郎君是个不错的人。不过,官道不显,他若一心步入朝廷中心,自诩‘怀计谋而不见用兮,岩穴处而隐藏’,耐不住机会,免不了阿谀奉承谄媚上官。”

    崔伯长闻言,急得抓耳挠腮,“那这人,更不适合我们家阿岑。想个法子,阻止他们。”

    “万万不可,”卢苒蔚阻止道,“阿岑和阿清一样的脾性,若知道我们从中作梗,日后心生怨怼,你我为难。阿岑自小是由我们带大的,是个好学深思的女娘,不会被只言片语和些许小恩小惠欺骗。我们为人父母,要相信子女。”

    “那好吧,玉君说得不无道理。”崔伯长的心稍稍放下,想到崔停清,警觉性再次提起,“宇文家的那个小郎君呢?小小年纪颇有城府,长得是比年轻的我好看些,不少女娘为之倾心,但……他传闻不近女色,能瞧上我们家阿清?”

    卢苒蔚今日处理的公务十分费脑子,眼下脑袋沉沉,已然不思考,轻轻哼唧一声,双眼紧闭。正深陷幻想的崔伯长双眉紧皱,“阿清年少不懂,若是因为宇文柏的皮囊迷恋上他,以宇文柏的性子,她在大理寺定然不好过……”

    回应他的,只剩下夜的寂静。

    翌日醒来,卢苒蔚才想起来,她应该和崔伯长说一声,咱们家阿清还未情窦初开,与阿岑不一样。可惜,崔伯长有事先去一趟官署。

    今日,崔伯长怕是要愁眉苦脸过一日呢。

    下朝后,宇文祥赟和陈觉并行,两人谈笑风生。宇文祥赟见到崔伯长,与陈觉别过,快步追上崔伯长。

    陈觉仍旧和善地与身旁的人聊天。

    宇文祥赟边追崔伯长边喊道:“崔尚书,崔尚书……”

    崔伯长听到宇文祥赟的声音,低下头,快步走起来。与他一道的人不明所以,好奇地回头被他制止,跟着他一同快步走起来。

    不过片刻工夫,因人过多躲闪不过,宇文祥赟还是追上了崔伯长。他边喘气边说:“崔尚书,我在后面喊了你半天,怎没听到?”

    崔伯长为首几人面面相觑,崔伯长解释道:“方才说话声有些大,未听到有人唤我。”

    “可你们走路速度也变快了?”

    好你个宇文太尉,何时变得这般刨根问底!

    崔伯长脸色微变,尴尬一笑,“哦?是嘛?我这倒没发现。”

    在崔伯长说话的功夫,宇文祥赟朝旁人作揖,道出有话要与崔伯长说,旁人识趣,纷纷离开。

    平时崔伯长和宇文太尉鲜少来往。今日他这般刻意而来,莫不是知道阿清和那小子的事情?崔伯长的心沉到海底,怎么捞都浮不起来,盯着宇文祥赟的眼神愈发不友好。

    宇文祥赟当然明白崔伯长的心中想法,吾家有女初长成,还未稀罕几日,就被自家儿子瞧上,要是他,他也不乐意。

    “崔……”宇文祥赟昨夜做了一宿功夫,琢磨清楚崔伯长宗族排行,今日派上用场,“崔十二,我有事与你商议,不知你有空否?”

    崔十二?崔伯长眉头一皱,心底暗想:我与你可没那么熟!

    面上,他却客气推开宇文祥赟搭上来的手,“宇文太尉,客气了,有何事不妨直说。今日我这公事繁忙,无工夫与你品茗闲聊,他日有空,我定邀你共赏。”

    宇文祥赟左右看了眼,局促不安道:“崔十二,我听闻寿安县主还未定亲,我欲为我家小七……”

    话说半句,两人都知道后半截是什么意思。

    崔伯长疑惑顿生,“你家小七是?”

    “宇文柏,年岁十九,不久前才提拔至大理寺少卿……”

    “什么?!”崔伯长犹如炸毛狸奴,双眼瞪圆,全然惊悚,“你说你为他与我家阿岑……”

    路人闻声,好奇地探头侧耳倾听。吓得宇文祥赟忙拉扯崔伯长,“崔十二,你小声些,小声些。”

    可不要小声嘛!万一不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后如何相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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