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停清在屋外做好防护,走入屋内。

    整间屋子十分简单,与叶嘉的那间屋子相比,小了许多。屋子内摆放一张只能容下一人休息的床榻,一张供人喝茶的小桌案,小桌案旁还有一把沾满血液的匕首,别无他物。

    死者笔直地躺在门口处,周围尽是呕吐物与血液,空气中呕吐物的酸臭和血腥味融为一体,令人生理不适。崔停清蹙眉,似乎闻到空气中有些许苦味。

    大理寺的小吏全副武装,将死者运到大理寺殓房。

    崔停清走出屋外,谢共秋正问发现死者的第一人。

    “什么姓名?你是何时发现他的?”

    这人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我叫卢强,是,是在半刻钟前。我,到我换班时间,我,我来找惠友和我换班,推开门,就看到他倒地不起。”

    “你可进入屋内?”谢共秋继续问道。

    “嗯,进去了的。”卢强左顾右盼地回答,显得有些不在状态,似在寻找什么人,“我当时看到他躺在地上,周围全是血迹,还以为他遭到袭击了,上前查看了下,发现没有鼻息,立即喊人了。”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双眼放光,立刻指着那人道:“当时我喊人的时候,我们卫长钟二是第一个来的,他能为我作证。”

    顾远山绕了一圈房子回来,问卢强:“你是怎么进去的房间内?”

    卢强有些不解,跨了两步,“就这么左脚先踏进去,然后右脚走进去的呀。”

    钟二闻言,拍了一掌卢强的后背,声音憨厚:“你傻呀!人家怎么可能问你是左脚先进还是右脚先进。”

    说完,他圆墩墩的脸露出真诚的笑,“我这弟兄脑子有些不太灵光。”

    “当时房门紧闭,是由内关起来的。”卢强回想一番,“我推门的时候没有推开,有些奇怪。透过门缝,看到惠友躺在地上怎么喊都不醒,用佩刀把门撬开的。”

    顾远山走到屋子门后,果然瞧见撬动的痕迹。

    崔停清悄无声息地来到顾远山身后,悠悠来了句:“他所言皆为真,方才我都看过了。所有门窗都是由内锁起来,无外人侵入的痕迹。”

    “会不会有人刻意伪造这一出?”顾远山左手托住右手,右手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摩挲下巴,故作深沉。

    “不无可能。”

    很快,崔停清的验尸结果出来了。

    死者惠友,年约三十又四,身长七尺六,体壮,中毒而亡,与叶嘉为同一种毒。死者身上伤痕细而多,伤口形状皆与案发现场的那把匕首一致,非致命伤。

    看完验尸单的宇文柏,脸色发沉。

    上都琉璃茶遍地开花,似乎没有什么人因喝琉璃茶发生命案。

    近期发生的死者中,只有两人因仙子仙中毒而亡,与琉璃茶似乎没有什么关系。

    “他身上的这些伤,是他自己所为?”宇文柏手抓验尸单,双眸盯着崔停清。

    只见崔停清笃定点头,“死者身上的伤痕全是由内往外,旁人伤他难以做到。这人有些许自虐倾向,心中有疑团未解。他……参加过什么战役或执行过什么任务,身旁的人全都死了?”

    宇文柏闻言,眼神落在金吾卫送来的名册卷上,轻声道:“他曾在南军待过一段时间,后调职金吾卫。十五年前被派去保护陛下和卢使相,他受命前去借兵,却因被人袭击,耽误了些许时间。同军数百人,为保护陛下和卢使相,全军覆没。

    将陛下和卢使相护送到地方之后,他回到全军被袭之地。那日,他一人刨上百个土坑,将弟兄们一个个埋起来。他说,当时将军派他去借兵,是因为他最小,跑得最快,也最让人省心。他却辜负大家的期望。

    自那以后,他连续三四年做噩梦,郁郁寡欢,忽然有一天,他不再消沉。不过不允许任何人,在他睡着之时,出现在他身旁罢了。所以,他单独住一间房子。”

    十五年前被派去保护陛下和卢使相?

    崔停清探究地看向宇文柏,宇文柏别过头,与崔停清错开眼神对接。

    她开口说道:“那可能这就是他的心结吧。仙子仙是个剧毒之物,在天邺中只有南方才会有此药,上都想要得到此药,需要去药铺购买。宇文少卿派人前去查查,近段时间都有哪些人买仙子仙。”

    听到这话,宇文柏知道崔停清和自己一样,不再纠结琉璃茶这个事情。

    ——

    崔停清倚靠在游廊柱子上,双眼看似看着院子里的落叶,但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瑞娘接到枫和的话,急忙来找崔停清。

    见崔停清,她行礼。

    良久,崔停清忽然开口:“瑞娘。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我会被单独带了出来?”

    瑞娘眼神躲闪,“此事,还是要郎君和女君与小娘子说,才是最合适的。”

    “如今我不想讲究那么多,只想知道真相。你不敢说,是不是因为此事,牵扯陛下?”

    崔停清的话音一落,瑞娘倒吸一口气。她支支吾吾道:“小娘子,这……”

    “让我斗胆一猜,”崔停清星眸流露出悲伤,“当年阿母为陛下掩饰行径,带着我和阿姊坐马车外出,遭袭击,阿母带着阿姊,瑞娘带着我。

    流落在外的我们频频被人追杀,回不了上都,送不去信。陛下为了弥补阿母,特赐阿姊为寿安县主,受众人敬仰。”

    “小娘子,万万不可胡言乱语!”瑞娘着急说道。

    她遥想崔停清年幼时,常常问自家阿父阿母的情景,害怕她陷入纠结无法自拔。可是有些事情,又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瑞娘着急了,说明我猜得十有八九是对的。”崔停清扯出一抹笑,“世事弄人,真的是世事弄人。”

    望着崔停清摇摇晃晃离去的身影,瑞娘悲伤落泪,她何尝不懂崔停清的痛。但她没有选择前去安抚崔停清,擦了擦泪水,转身走往卢苒蔚的院子。

    崔停清为原主感到悲伤,执笔写下一句话,烧掉,愿她能知晓,真相有时候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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