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已过,春到来。

    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天就开学了,跟去年不太一样的是,今年有盼头。他们已经高二下半学期了,属于全速备战迎接高三高考。

    生活渐渐走上正轨,学校里,唐幼依然是那个学习非常出类拔萃的好学生,忙着考试刷题。周池也忙,有的时候在班上都看不着他人,冬季赛时间越来越逼近,他们整个团队的人都紧绷着神经。

    据朱宇燃说,这一次的冬季赛直接影响了他们后期能不能获取到保送名额。如果被保送了,他们前途更加无量,而且这属于面向世界的比赛,即使没有被保送,他们未来如果开工作室也是有莫大帮助的。

    看见周池经常整晚的熬夜,唐幼也想帮着做点什么,她现在会做很多的菜,周池怕他不在唐幼饿着。所以在寒假里教了唐幼如何做基本的家常菜。唐幼学以致用拿着手艺做宵夜给周池吃,周池却心疼的说:“跟着我太受罪了。”

    其实只是煮了一碗面,滴了一颗鸡蛋,就让周池感动的不行。

    周池总是会这么说,给了唐幼一种错觉,周池没有她不行。其实,是唐幼没有周池不行。

    *

    咖啡厅。

    被曹平撞到瘫痪的唐邢如今正一脸阴意的看向对面的来人。

    他遣散旁边推他的徐愁,徐愁现在混的风生水起。唐邢丝毫没有对徐愁起疑。

    骆家俊一开始还不敢相信,唐邢真的被撞成了废物,今天被约出来不敢不信。尤其是听到把他害成这样的人是唐幼之后,骆家俊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唐邢自从废了,整个人说话都阴沉沉的,下一秒仿佛能将人杀了。

    他猩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她离间我和曹平,然后又让曹平开车撞我,那是谁?那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到现在即使蹲监狱也没说出幕后主使。骆少爷,就是她错不了。”

    “……”

    “你约我来干嘛?”骆家俊不想跟他再废话了,直接开门见山。

    “把周池弄进监狱!!!!!!不惜一切代价!!!只要他在,唐幼你就得不到!!!!”

    唐邢气急败坏地拍着轮椅。他算是看出来了,唐幼固然可怕,但没了主心骨什么就都断了。他要把周池弄进监狱,而且是一辈子都玩完的那种,然后还要害了唐幼。

    都他妈是报复。

    骆家俊暗暗想道:“我知道了。”

    *

    比赛临近,老师放了周池的假。唐幼一行人也想去,为了能及时收看周池的比赛,愣是跟老师磨了一周多。

    老邓拗不过几个孩子,于是答应了。因为是国际性比赛,要全程直播比赛过程,所以大家早早地飞去了G市。飞机落地,距离比赛还有三天。

    不知道为什么,唐幼变得嗜睡了,下飞机的时候,还是周池抱下去的。祝京遥觉得没样,周池却不以为然,本来就是个小孩干嘛还跟小孩子计较呢。

    唐幼再醒来,已经在酒店了。其他人都登记好了房间,就差她和周池了。

    朱宇燃问:“小妹妹,你醒啦?你住哪间呀?”

    “废话,”祝京遥无语:“肯定是和我一起住啊,要不然和谁住。”

    “……”

    也对昂。

    周池笑着拿卡帮唐幼办理入住,唐幼几人无聊等在下面,唐幼回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和周池在B市酒吧初遇的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身边跟了两个小弟。假装看报纸打掩护,目光却始终盯着周池看,唐幼隐约能从他们凸起的口袋里猜出是什么东西。

    ?!

    “好啦,走吧。”周池轻轻地敲了下唐幼的脑瓜,见唐幼还不动,顺着方向看去,什么都没看到。

    那几个看见唐幼盯着他们,从旁边的电梯口走了。

    周池:“怎么了?”

    唐幼:“没事。”

    临近比赛,不能让周池再为这种事情分神了。唐幼撒谎撒的干脆,周池信了,比赛主办方提供住处,不过只能是给参加比赛的组员提供。剩下的家属和参观人员需要另外付费,周池他们住12-13层,其他人住10层。

    毕竟不是在家里,外面多少不方便,不过要不了几天就回去了。周池将东西都放进唐幼的房间,然后开始收拾。唐幼:“没事,我自己收拾吧,你去你的房间收拾。”

    “我不着急。”这点小事,周池还是能干得了的。

    唐幼满脑子想的都是刚才那几个人过来是冲着周池干什么的,整个人都感觉失了魂魄。周池叹气:“早知道不让你来了,这里没有家里舒服,还得跟着我受苦。对了,斤斤,那个拳击课我和老师打了招呼了,这周不上,下周再去。老师让你自己好好练练,别-偷-懒。”

    唐幼翻着指头数了数,她学习拳击已经有将近四个月了。

    “好。”

    唐幼躺在床上,周池忙里忙外收拾完,然后又把唐幼像抱小孩一样抱起来,安慰道:“没事的。”

    周池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他总觉得最近有事情要发生。

    把唐幼带出来,或许是担心她不在身边不放心,又或许是经历了上次分别了半个月的苦难。

    不舍得了。

    晚上吃完晚饭,周池他们就先回自己的放假休息调整了。经历了长途奔波,大家都早早地休息了。唯独唐幼,躺在床上死活睡不着。

    她翻开手机,才九点半。旁边床位的祝京遥早已睡过去,一条腿担在床的外面,流着哈喇子,整个人看起来丝毫不担心,也对,有什么好值得她担心的呢。

    夜出奇的静。

    唐幼起身将祝京遥的腿又重新放回了被子里,然后给她重新盖好了被子,自己穿起衣服蹑手蹑脚地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

    来到大厅,那几个人依然守在那里。唐幼深吸了两口气,径直走过去,坐了下来,她一开口就是:“行了,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为首的那个人无语:“你别多管闲事,快滚蛋。”

    他深知这女孩的厉害,不想多做纠缠,骆家俊交给他的只是让周池参加不了比赛。

    唐幼:“给了你多少好处?”

    “……“

    男人:“你别管。”

    唐幼目光如鹰钩,男人被盯得浑身发麻。一年不见,女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更像那个人了,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男人:“就算我们离开了又能怎么样么?我们要是离开,还会有别的人来收拾他的,上面传达的命令是把他弄进局子里,一辈子的那种。小姑娘,不是说和你对着干,我们完不成任务拿不到钱,拿不到钱就算了。那个人还会找别的人来,或许到时候换了别的招式,你们如何招架得住?”

    唐幼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不是没有余地,男人既然肯和她讲这些,说明也是不太情愿做这个恶。唐幼问:“你们把他弄进局子里,我站在这知道这些事情,到时候我就能把你们都说出去。说白了,那个人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你们,总不能,你们再把我弄死?这样就真不知道了。”

    “我们就是想要钱,哪会自讨没趣的杀人啊?”那个男人有些着急的解释:“小姑娘,你知道周池家里的事情吗?他爸爸,不,准确来说是他的养父,杀了人才入了狱。”

    唐幼抬眸,那人察觉到唐幼一丝的异样继续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你到这带打听打听都知道的。他养父和他爷爷,父子关系不好,听说他爷爷沉迷于研究,无暇顾及到周君豪,周君豪啊,多少女孩子喜欢的暗恋的对象,举止文雅,谈吐不凡,曾经我们学校的尖子生。可惜了,那么好一个人,结果私下是这样的,后面有人爆出他虐杀动物,逐渐周君豪性格变得逐渐扭曲。直到成年后领回来一个女朋友的时候,他爷爷才发现了,父子两人闹了矛盾,后面那个女朋友也消失了。周君豪四处跟人借钱说要干事业,结果被老头一顿数落,输了事业,失了信心。这不就记恨上老头了吗?觉得都是他的错,开始报复老头,报复社会。有的时候,拎着砍刀乱砍人,就那个时候,他砍死了我弟弟,最后因为和警察起了冲突,因为有病,被判了无期徒刑。老头被活活气死,留了当时一个不到高中的孩子还债。他是真惨,可我弟弟呢?”

    “周池....”唐幼不可思议,这些周池从来没说过,她只知道他们关系不好,那个男的很不喜欢周池。

    男人又和她说了很多,或许是想劝她尽早离开,也省的他费尽心思的去把周池搞进局子里。话尽,男人起身:“你自己好好掂量吧,我走了。”

    她呆坐在沙发上片刻的失神,周池从始至终一笑而过闭口不谈的过去,原来是这样的。这世界上,难的不只是她一个。

    每每听到那些污言秽语进到她身边,少年总是会捂着她耳朵,轻声说“别害怕”。那种踏实的安全感,让她感觉身边有人可靠有人可依,周池总是什么都不会告诉她,那些没有必要的、会乱了她心思的话通通不说。

    一度让唐幼以为,周池是在爱里长大的。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总归是不怕的。

    可不是。

    直到今天,唐幼才真正知道,周爷爷将周池带回来不仅仅是出于心善,更多的是对周池那个从未尽到过责任的养父的愧疚。老头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恶略行径,也知道私底下无数次周君豪向周池要钱、施行家暴,这些他都默许了。这是个会伪装的恶人。

    而周池,做着他们父子俩中间迂回战术的沙包和血袋。周爷爷一边溺爱着周君豪,一边严厉的批评着他,周池聪明,他知道自己是捡来的,小小的他,为了不让被再次抛弃,只能装的乖乖的。周爷爷用周君豪做着最深刻的反面教材,也同时消耗着周池聪明的自我。

    那个会站在雪山之巅的人。

    曾经。

    卖力的、努力的去讨好周爷爷和周君豪。

    只是为了不被抛弃。

    “我们回家”。周池这一句话,如今细细想来,全是刀子。周池,你知道你原来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对吗?你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猜不到呢?

    唐幼无法想象男人说出来的是不是真的,小小的周池因为没有钱被周君豪按在小区楼下殴打的样子,他喊的那么大声,招呼来了四处闲逛的人,连住的很远的男人都听见了,在楼上的周爷爷怎么可能听不到?

    伪善的老头。

    原来一直把周池当成他儿子的血包和奴隶。周君豪杀人入狱,至今没有判死刑,从中都是周池斡旋,花了钱上下打点的。

    那个和蔼可亲的周爷爷,病了。其实他早就有病了,只是做了一场最大的局,以自己身陷囹圄为棋子,邀请着周池入局。

    拿着“懂事”“听话”“好孩子”这些话术压迫着这个有良心的孩子。

    周池即使知道,也不会再说什么了。

    因为这条命,是周爷爷给的啊。

    想到这,唐幼几乎落泪。如果是她找到的周池会怎么样?如果当时,不是这家人,而是一家朴素但没有孩子的善良人家收养了周池,是不是她的周池就不会这么难了?

    可是....可是真的是那个人说的那样吗?唐幼记忆力周池笑着说周爷爷会偷偷给他准备惊喜,那个很丑但充满了爱的娃娃。阳面的房间、那张全家福、到处都有周爷爷爱周池的痕迹。怎么会呢?

    正想着,柱子旁边有个暗影动了动,唐幼眼尖,立刻警觉起来了。

    唐幼迅速敛起情绪,不动声色的擦掉眼泪,定了定神,她才缓缓抬头。冷淡的说了一句话:“热闹好看吗?”

    躲在不远处的人闻声,缓缓走上前。那人大变了个样子,仅仅是半年不见,差点没让唐幼认出来。明明是二十来岁的人,胡子青碴不打理,愣生生把自己从白面书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地痞混子。

    “要是外婆还在,你一定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样子。因为她只要活一天,她哪怕去砸锅卖铁,她也会让你好好上学的。是吧?”

    外婆要不是被你们害死了,你也不会落到今天下场啊,即使她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心软的人。怎么会让你变成这副鬼样子。

    可惜了,我不是外婆。

    唐幼上下打量林肖,面露嘲笑之意:“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曾经最讨厌地痞流氓了,巴不得他们从世界上全都消失。现在呢?林肖.....哦不对,我该叫你...徐愁了,现在燥的都在朋友老师抬不起头吧?”

    林肖自知罪孽深重,他不配再和唐幼提嘴。唐幼不打算放过他,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嫌弃说道:“今天来了,那就先算算账吧,我还没跟你算过这笔账呢。外婆待你不好吗?”

    林肖沉默片刻:“好。”

    “好?”唐幼笑了,被气笑了。她怒气攻心站起来把资料摔在林肖身上,说话不敢太大声:“好你跟着那群畜牲害她?!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现在混成这样,活该。”

    “我知道。”林肖愧不当初:“唐幼,我知道自己做的孽,也知道我爸妈做的都是错的。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我也.....也会尽力弥补,还希望,你能原谅。”

    唐幼坐下,像是从来没发过火一般看着他。又让他坐下谈,说:“你在那人身边,要当我的刀?”

    林肖:“嗯。”

    如果不是唐幼,或许林肖一家现在都在天上团聚呢。他恨透了自己,也恨唐邢。

    他可以做唐幼的刀。

    随时随地。

    唐幼坦诚相见:“你要是有事,我是不会管你的。哪怕哪天你让唐邢察觉了,我也不会做任何事,一颗棋子罢了,毁了就毁了。凡事发生,皆该有利于我。”

    唐幼没有任何必要隐瞒自己的狠和野心,如今到这种地步了,更没有必要了。林肖对于唐幼来说,只是一把锋利且听话的刀,如果哪天惹祸上身,唐幼会立刻抛下这把刀自保。

    她说的很清楚。

    林肖:“好。”

    这个答案让唐幼多少有些意外。

    唐幼:“不怕吗?”

    林肖:“我罪有应得。”

    林肖不求唐幼在他暴露的时候救他。

    唐幼狠话放在前面:“你要搞清楚,这可是笔不平等的交易啊。唐邢倒台了,你就彻底完了,别指望我,我说了,不会再管你。我不会念及旧情的,像你这种有二心的人,我向来不用。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别怪我。”

    “嗯。”林肖点头。

    林肖告知了唐幼唐邢想要通过搞垮周池来迫害她,让她多小心,自己也会暗自处理掉这几个伸手的爪牙。他怕唐邢还是不信任他,于是在晚上低调行动,穿了一身破旧不堪的衣服来了,又给了唐幼一个号码,让她有事要和这个号联系。

    临走时,林肖回头笑着说:“你变了,曾经的你不是这样的。”

    唐幼笑:“人总要学会长大对抗这残酷的世界,不是吗?”

    唐幼以为林肖会说她真狠,可林肖却略感抱歉看向她:“唐幼,背挺直一点,往前再站一些。关于我的一切,我向你道歉。”

    他还是觉得欠她一个道歉。是林肖对唐幼的道歉。

    “一定和周池好好的。”

    这是他最后临走时说的话,是哥哥对妹妹的祝福和期盼。

    唐幼没说什么,泪水顺着脸颊跌落。他们都是可怜的,亲人给的那点爱,刚好够他们做一个听话乖巧的移动血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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