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冤枉啊!”

    牢狱里,雷隐矢口否认他绑架了林妙。

    谢修行酌酒一杯,不予理会。

    衙役提起蛇皮鞭用力一拉,响亮的“啪嗒”声在昏黄的审讯室里迸发。

    四周回音撕咬着雷隐的三魂七魄,一寸一寸啃□□血。

    那种一群恶兽盯着自己的惊骇感,他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衙役突然发出怒吼:“说不说?”

    雷隐如受惊的兔子,往萧芜所站的方向挪了挪。大抵觉得萧芜是在场最为温顺的“兽”吧。

    “有目击者称你在林妙失踪当天与她发生了争执,因为何事发生冲突?怀疑她?”萧芜虽是最不凶猛的野兽,却最会虚张声势。

    “大人,林妙真不是我绑架的。”

    “你作为她的未婚夫,在听闻她失踪的消息后竟然一点都不惊讶,好似早已知晓。”萧芜面对雷隐虚伪面孔,内心鄙夷不屑。

    这种负心之人,怎配有婚约?

    “那天,我的确与她争吵几句,不过都是玩笑。”

    “玩笑?刘阿婆亲眼见到你将林妙带走了。你把她带哪里去了?”

    “这...”雷隐思考会作出答复:“我想纳流云为妾,那日我不过是带她去见流云。”

    “偷你姐姐的银两,拿林妙的体己钱替一个青楼花魁赎身,却还要她接纳她入门。雷隐,你可烂到泥里去了。”萧芜愤身走开,朝谢修行靠近,“你假装生病诓骗林妙的体己钱,竟有脸带她去见段流云!皮俨然比城墙还厚!”

    “你是怎么知道的?!”雷隐惊诧万分,已不再淡定。

    “雷月娘都交待了。”萧芜目光如炬,“你替段流云赎身后将她安排在祥云客栈,打算下月初与林妙成婚时将她一并纳入。但此事你姐姐不同意,你打算说服林妙,有了林妙点头,你姐姐自不会为难,哪知林妙亦是个烈性子,于是,你们便争吵起来。”

    “你回到祥云客栈发现段流云失踪,首先去找林妙质问,其次才报案。”萧芜看向此刻已经神情呆滞的雷隐说,“我说的对吗?”

    “对什么对!简直一派胡言!自以为是!”雷隐忽地言语激进对萧芜凶言凶语,谢修行在这时倏然站起身来,大步走到雷隐身前狠狠抡了他一巴掌,雷隐摔滚在地,嘴里流出鲜血。

    他被谢修行的举动唬住了,躺在原地屏气不敢妄动。

    萧芜看着谢修行雄健劲拔的背影气势刚毅威赫。

    现刻,她终于明白,为何会有人称他“十殿阎罗”。

    雷隐双手托扶被扇红肿而刺麻的脸,跪在谢修行脚下,头低到尘埃里:“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交代。”

    谢修行单脚踩上翻倒的椅子,手臂搭在膝盖,苍鹰于鸦青的袍子下露出狡黠,他眼眸凶戾猩红:“林妙在哪?”

    “林妙她在...在雷宅柴房。”雷隐吓破了胆,招得干脆。

    一众大理寺衙役赶往雷宅柴房。

    柴房被锁,衙役一把斧头劈开铜锁。

    屋内林妙手脚被捆绑在梁柱上,嘴里塞着布条。

    衙役拽开林妙嘴里的布条,她大喘口气。

    林妙被雷隐打的鼻青脸紫,看到衙役以为是来抓她的,跪步上前抱着衙役的脚惶急解释:“差爷,段流云失踪跟我没关系。不是我,不是我干的,求求你们不要抓我。”

    雷隐曾经威胁过林妙要报官抓她,所以看到衙役分外恐慌,得知雷隐入狱后,她便将自己被雷隐绑架的来龙去脉都说了清楚。

    她原不反对纳妾,可雷隐要求新婚之日纳段流云,她想那时左邻右舍都会看笑话,林妙丢不起这张脸,才没同意。至于段流云的失踪,她更不知情。雷隐问不出下落,就把她锁在柴房里对她拳打脚踢,逼迫她。实在逼问不出东西才往大理寺报案。

    将林妙送回家后,早已雨停云散,落霞千里。

    萧芜与谢修行又不停歇地启程去往烟柳巷子。

    段流云所在的青楼名为“姬画阁”,问了老鸨才知晓雷隐五日前给她赎身,那便说明她在赎身的两日后就已失踪。

    这让萧芜想起晨时来报案的一条重要线索,先前因为雷隐与林妙的牵扯导致重要人物都被她忽略了。

    今早两起失踪案,统共来过三个人:林德文、雷隐、还有一个膀大腰圆的富商自称是段流云父亲。

    就是这个人!萧芜险些忽略!

    雷隐所述:段流云是因家中弟弟生病才被卖去青楼,怎会有个富商爹?

    萧芜跑去宗卷司找寻富商的报案记录,从司吏那拿取记录文书后,萧芜马不停蹄地去前厅呈给谢修行。

    富商以段恢宏之名签字,若依萧芜推测,这个“段恢宏”很有可能是个假名字!

    谢修行与萧芜决定去“段恢宏”的户籍之地询问。

    由于户籍之地是城外的田州,他们选择即刻动身,争取在明日验状出来前返回大理寺。

    阴风侵肌,萧芜腹部骤然传来剧烈绞痛,她蜷着身子,额前冷汗涔涔,嘴唇苍白无血色。

    谢修行担忧地摸摸她的肩膀,“阿琰,你怎么了?”

    “肚子痛,可能吃坏东西了。”

    月事临近,萧芜早已做好十全准备,奈何今日查案时淋雨受了凉,才越发疼。

    “吃坏东西?”谢修行习惯性对破绽提出质疑。

    眼下担忧阿琰的安危已经多过于理智,他却还未察觉,“附近有家医馆,郎中医术高超,我带你去看看。”

    “不不不,不用。感激谢卿关照。”萧芜慌忙摆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要是去了医馆,她女扮男装的事铁定露馅了,“我是脾胃虚弱证,天生的。吃几剂药便会好。”

    “那也得找大夫开药。”谢修行推开马车移门对德叔吩咐:“去沈氏医馆。”

    “不用去!”萧芜脱口而出。她抿嘴蹙眉,竭力隐忍疼痛,深深呼气尽力找补,“谢卿有所不知,我的病只有京北吉庆大街杏林医馆的周大夫最熟悉。找他!我自入京城以来都找他看病!他最了解我的病症!”

    最重要一点:阿琰死后,萧芜女扮男装之事周大夫是知情人。

    她自小体弱多病,从鱼州到京城,四季未曾缺过郎中。搬到了京城里,父亲便安排杏林医馆的周大夫为她调理身体。

    谢修行狐疑地看向萧芜,低声道:“去杏林医馆。”

    德叔快马加鞭地赶到杏林医馆。

    谢修行急遽跳下马车,抬起手肘撑着萧芜走下木梯,腹部的剧痛让萧芜下意识攥紧了他的前臂。

    谢修行将她扶进馆内,萧芜松开手轻轻地推他胳膊,说话有气无力:“谢卿,田州户籍的正事要紧。你们快些赶路,我随后就来,不必为我逗留。”

    “不耽误。去田州不过一个时辰。”谢修行说,“反倒是你,病恹恹地,一个人在路上不知费去多久!”

    萧芜:“......”

    她怎么不知道谢卿这么会说话!何不多说几句?

    “堂堂男儿学起女子扭捏,在大理寺不是一件好事!”谢修行继续补充,“办案不是一意孤行,讲究通力合作相辅而行。”

    萧芜低语:“多谢谢卿教诲,我记下了。”

    萧芜疼痛之余还得面对上司训喻,苦啊!

    说了她几句,谢修行让萧芜在大堂憩息,他亲自去诊间挨个询问周大夫身影。

    萧芜心想,他们本就交情甚浅,她不过罪臣之子,乃他属下,实不至于如此细致入微。

    难道是体怜弱小?又或者...谢卿是断袖?!

    不!

    萧芜摇摇头。

    断袖言重了,她绝对自恋了!

    东南角诊间里的周大夫替妇女问过诊后,被谢修行带到萧芜跟前,周大夫看了眼她的行头。

    素银绾青丝,云锦绣金线。

    “萧公子脾虚反复,平日应当注意保暖。”周大夫背上诊箱,顺手带走柜台的针包,“请萧公子随老朽入诊室施针,其他人请回避。”

    “谢卿您先坐下休息片时。”萧芜捂住肚子跟在周大夫身后。

    生怕被听见,萧芜压低嗓音小声说:“我这几日有公务不便针灸,周大夫您给我开几贴止痛药吧。”

    “阿芜姑娘,你体虚多病,月事前后更应该防护。”周大夫将银针扎进萧芜虎口,“方才那位就是谢卿吧?药我不能开,万一他有疑心去查呢?”

    周大夫的话倒是给萧芜提了个醒。他们经过几日相处已慢慢熟络起来,万不能松懈,她首要目的是搜寻太子罪证,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周大夫在诊室的一格药柜里拿出个白瓷葫芦药瓶,“瓶身小好藏身,里面是周家祖传的止痉药丸,痛的时候吃一粒,即刻见效。”

    “多谢周大夫,敢问多少两?”萧芜有些家底在身,吃喝倒不愁,可听闻药丸为祖传秘方,心里突然没了底。

    “不收钱。”周大夫收针,“你在世道艰难,老朽能帮则帮。”

    萧芜眼泪噙在眼眶,躬身行礼。

    父亲出事后,昔日对她分外关照的长辈亲友,如今见到她如见过街老鼠避之不及,哪还有人愿意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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