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坐落于京城南郊的宁县,是整个京城最大的交易集中区域,这里的商贩黑白通吃,既做着明道上的生意,又暗自谋划不可告人的勾当。

    谢修行穿行于商摊间,两旁商贩不停向他推荐自家物品。

    “公子,看看玉器?上等的羊脂白玉。”

    “公子,寻龙剑要吗?”

    南市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居多,卖的货品杂乱,应有尽有。谢修行特意遣开萧芜,带上了付诀。因为在南市,你永远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

    南市属于是宁县管辖之地,宁县县令负责,没有皇上的批准,谢修行不涉足办案,却偏偏那个宁县县令范本昌是个懒政专员,导致宁县是全京城治安最乱的地方。

    谢修行早已看不惯范本昌的坐视不管,借着贩毒事件的由头,先去了趟县令府衙,将那坐在庭院喝茶的范县令说了一通,那县令倒是客客气气一人,又是邀请谢修行午宴又是亲自给他端茶递水。

    谢修行翘着二郎腿,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吹了吹漂浮的雀舌茶叶,往嘴里抿了口茶水:“范本昌,你嫌乌纱帽重了吧?需不需要本卿帮你卸卸担子?

    范本昌一脸恭维:“谢卿言重了,我哪里敢懈怠。”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为难道:“只是黑市贩毒,多与游蛇般,实在难抓呀?”

    “不去想办法,坐在院子里喝茶,就怕是条搁浅的鱼落在面前,范县令您也懒得动动身子抬抬脚吧?”

    “谢卿哪里的话,我这就派人去调查。谢卿办案,下官定当竭尽全力配合,不能耽误谢卿啊!”

    谢修行不以为意地勾唇笑笑,放下了茶盏,“南市卖鸩毒和花碱毒蕈的,你可知道有哪些人?”

    “鸩毒不知道,花碱倒是只有白海在卖,他是单传的攀崖人,到了这代,就剩他一人了,好不容易找了个徒弟,嫌弃挣不到银子,早两年就离开白海家了。”

    “白海在哪?范县令能带本卿去吗?”

    “这个我知道。前两天还见着他,说是今年花碱没采到,卖不了钱,没法养活一家老小,要到我衙门来寻差事呢。我见他不容易,便打发他当个小门吏,你们刚进来的时候应该见着他了,黑黑瘦瘦的。”

    谢修行回想了一下,进门时遇见的两个门吏,确实一胖一瘦,一白一黑。

    范县令带着谢修行去见了白海,那白海眸子里透着实诚,见着范县令颇有礼貌。

    “白海,这是大理寺卿谢大人。”范县令对着白海介绍。

    “草民白海见过谢大人。”白海眼神看着谢修行憨笑,全然一副没什么心眼的样子,谢修行问他:“你是京城南山唯一的攀崖人?”

    白海点点头。

    “因为祁朝近年多旱,花碱一年比一年少,近年竟采了不足五钱。”

    “才五钱?卖给谁了?”

    “宁县医馆的王大夫,他收了做药材。”

    “可否带本卿前去看看?”

    白海带谢修行去了宁县医馆。

    恰巧王大夫是前几日才向白海收的花碱,还没有处理过,谢修行将花碱过了称,正好是五钱。于是,便又询问了王大夫往年的花碱售卖情况,王大夫说,每年并无存余,由于经过了特殊的精炼过程,去除了花碱原有的毒性,即使是人误服了也不会造成多大伤害,最多就是腹泻呕吐。

    由此可以判断出段流云所中花碱之毒是今年新采摘的,未经过处理。

    白海是唯一的攀崖人,他收了五钱,并且谢修行问过了白海,的确没有私自收藏,他们靠采花碱为生,一年采一次,一次吃一年。他恨不得多采些拿去卖,以贴补家用,断不会自己留着的,况且此物有毒不能食用,留着更无用处了。

    攀崖人的传承一代又一代,到了这一脉,白海就是白家唯一攀崖人。听说他之前还有个徒弟,因为嫌弃不能挣钱所以跑了。

    通过白海的描述,这人叫白春生,是田州人士,白海的堂弟。白海的父亲与大伯不幸坠崖身亡,由于攀崖人传男不传女,白海便带着堂弟过上攀崖人的生活,他将白春生教会后,本以为后继有人,哪知不堪艰苦,白春生离开了宁县,回了田州老家,倚靠姐姐生活。

    了解了白春生后,谢修行回到大理寺,调取了白春生的户籍。

    北街。大理寺临街客栈。

    萧芜被谢修行放了半天假,查不了案子,便来到客栈找小小,正巧小小要在京城寻生计,萧芜便带着她四处转悠。

    “小小,你打算做什么?”

    小小手绞着衣裙,说:“我虽跟在舅舅身后,日子过得清贫。但是好歹是会读书识字的,教教小孩童不成问题,且看附近有没有私塾学堂,我在里头先打打杂,也是可以的。”

    “好,我倒是知道这附近有几处学堂,先带你看看。”

    “劳烦木木姐了。”

    “你我之间客气什么。”

    京北吉庆大街有家私塾名为“鹿鸣书院”,在大街后巷里。

    萧芜与陌何夕进了学堂,里面传来郎朗读书声,小院里只有一间讲堂,透过窗户和敞开的门,可见里面学童十人,清瘦高挑的塾师一袭靛青色交领长袍,竹藤簪子盘起发髻系上靛青发带,手捧书籍,教学生读《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萧芜与陌何夕没有打扰先生教学,而是坐在学堂外院子里一圈大青石垒起的榕树石坛上,等待一堂课结束。

    “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不知不觉,她们听完了《千字文》全篇,已然一刻钟过去了,屋里的教书先生走了出来,五官端正,眼瞳温柔和煦,书香之气宛如空谷幽兰,他盛有礼节的与她们说:“公子与姑娘有什么事吗?”

    萧芜与陌何夕站起身来,小小见到先生,两眼一亮,嘴角微微带笑:“先生,我想到您这里来寻一份女先生的职位,不知您可缺人手?”

    塾师低下眼眸思虑了一会儿,“姑娘,你看我这里的学生不多,统共十个孩童,我也没甚积蓄,尚请不起塾师,还望姑娘去别处看看吧。”

    “五两,一月五两银子就够了。”陌何夕没想着多挣些,只想着先攒攒经验,为将来做准备。

    “我看这里就先生一人,定是有些忙不过来的,您这里是不是还缺个烧火做饭的厨娘?我可以的!我做了十几年的饭了,会很多拿手菜的。这是我自愿揽下的,不要额外银钱。不如先生您考虑考虑我吧?”

    先生面露难色,再次陷入纠结,萧芜见状替小小说了几句话,“先生一个人经营私塾,很多事难以料理周全,不如让舍妹帮助先生打理,她为人娉婷婉约,善良恬静,可以为先生解决些日常琐事。五两银子,在京城也找不出第二家这样的月钱了。

    塾师想了想,他自己一个人料理“鹿鸣书院”确实会分身乏术,倒不如找个帮手,如今送上门来,没有拒绝之理,便应下:“那姑娘明日辰时来吧。”

    “多谢先生善心,小女子感激不尽。”陌何夕手放腰间侧身半蹲行礼。

    出了书院的门,小小拉着萧芜的手,脸上扬起开心地笑容,一对梨涡似抹了花蜜般香甜,她激动地说道:“太好了木木姐,从此刻开始我也是位可以自力更生的姑娘了,我现刻就去给舅舅写信。”

    “陌舅舅一直待在鱼州,京城有很多美食好物,他肯定没见过没吃过,顺便买点一起差回去吧。”

    “木木姐想得真周到!”陌何夕捧着双手开始畅想,“等我在京城生根发芽了,就把舅舅接到京城来。让他也能跟着我过上好日子。”

    “越发懂事了。”萧芜摸了摸小小的头,笑得宠溺。

    “那从现刻开始,我们一起努力吧,在京城生根发芽,野蛮生长,独自成林开花,不作攀附男人的藤蔓。”

    萧芜她想好了,原本她到大理寺是为了方便调查父亲的事情,正巧遇见了那夜查案的谢修行,是他指引明路,才得以让萧芜重燃复仇的希望,她本意攀附谢修行,现刻她想明白了,若想复仇只能靠自己。

    做依附的菟丝花,爬得越高,生长得越旺,终有一天树倒了,它也会被连根拔起。

    “木木姐,大理寺旁的客栈太贵了,一日就要五两银子,我带来的盘缠不多,若一直住下去,迟早要被消耗干净。我想还是先租间屋子吧。”

    “一直住在客栈确实不是个好办法,小小,你先住两天,我帮你留意留意。”

    萧芜脑袋骤然灵光一现,突然想起去田州那夜,德叔对她说的话:在京城倒是有两套宅子,不过呢常年不住。

    这不,东家就在眼前嘛!

    谢修行的两套宅子空着不住,要是能租间给小小,那岂不完美?

    萧芜笑眼弯弯,颇为得意地点点头。待她去努力巴结巴结,拍拍马屁,说不定就愿意租给小小呢。

    萧芜马不停蹄地赶到大理寺,直奔内府,到了院前忽然停住脚步,她是不是忘了谢卿去南市了?她转头问衙役:“阿财,谢卿回来了吗?

    阿财摇摇头,“没见着。”

    那谢修行可能一时半会还回不来。于是,她便和阿财聊了半个时辰的天。从东街扯到西街,从西街扯到南街再绕回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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