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念渠一回教室就往座位走,见到项有之的第一句话是“体育课上受伤了吗?”

    “没关系的。”项有之刚刚喝过水却莫名又觉得有些口渴

    “需要去医务室吗,我陪你去。”他很认真的看着她。

    她很快回应道“不用了,没事的。”

    “好,你需要的话,随时和我说。”程念渠说完话后还没等项有之做出反应,铃声就响了,三四点的光景,阳光微微倾斜着,不多不少的洒向窗帘课桌以及少年人的肩头,混在铃声之下,项有之微微凑近了几分,张嘴道“谢谢你,程念渠”

    放了学,吴轩睿就被展誉梁拖着跟在程念渠身后一道去校外捡球了,学校南北西面皆是马路大道,偏偏东面是处荒地,小树林,好巧不巧球就掉在了这片。

    吴轩睿胆小,在来的路上,即便是程念渠制止了几次的情况下,展誉梁还是用鬼故事民间传说校内传说,轮番添油加醋着给吴轩睿这么过了一遍,此刻黄昏西下,吴轩睿哪里还有胆子再进去,程念渠便叫吴轩睿先回去了,吴轩睿眼中的程念渠又狠狠伟岸了十个额度。

    捡回球后展誉梁嘟囔着程念渠脾气实在是太好,还帮吴轩睿擦屁股,程念渠没回答只说“你双休要不要来我家,林阿姨前几天做点心的时候还念叨着你呢,说你最喜欢吃她做的红豆方糕了,还问我你怎么最近都不来了。’’

    展誉梁心情大好“对对对,红豆方糕,诶呀我这周就来你家,程念渠你说你这马上就要去国外了,我能不能把林阿姨挖来我家每天给我做红豆方糕呀。”

    程念渠冲着对方皮笑肉不笑道“不能。”

    展誉梁作势要揍程念渠。两人打闹着,瞎跑了起来,七拐八拐竟误打误撞进了一处拐角,正在两人准备休战时,程念渠却在余光中,瞥见了一道熟悉背影,为确定他转头朝分支的小巷里望过去,那人确实是项有之,这里这么偏僻且巷子里全是待拆老房子,压根没有住人的地方,她往这里走做什么

    “看什么呢,见鬼了。”展誉梁凑过脑袋张望着什么也没看见,“我去,早上杨姐说的附中校园霸凌现场好像就在这儿吧,拆迁老房,估计就是了,离咱们学校这么近啊,没人经过的老巷子刚好给那帮人渣下手机会。”

    上午杨若刚说完这事,课后事事通陈芷欣就打探到了许多附中霸凌的小道消息,并在班级中大肆传播,展誉梁说的就是从陈芷欣那儿听来了,不过那时程念渠对这种八卦并不太上心,估计他并不清楚,此刻展誉梁也并没注意到程念渠微变的神色

    “我好像有东西落树丛了,你先把球拿回学校吧。”

    “啊,什么东西啊”

    “你快去吧,别让老孙等。”老孙发飙的样子蓦然出现眼前,来不及多想,展誉梁嘱咐了程念渠几句就跑走了

    程念渠打开手机,飞速打着字,发送后向着小巷走去,一路都是搬空了的老式人家住宅,全无人烟,下午项有之肩颈处的淤青又重闪回脑海,霸凌小巷淤青这些关键词全部涌向他,很难让人不联系在一起,无论如何他需要去一探究竟。

    小巷到底后只有一条支路,刚刚项有之就是拐进了这里,枯木了无生机的颓立于此,枝丫僵硬的分割着一点点暗下来的天空,程念渠将页面调至拨号处,按号110,他加快了脚步向前,突然刺耳的重物落地声突兀迸出,程念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确认声源来处后,他一把上前半侧身撞门而入却险些一个趔趄,门压根没合上,惯性作用下他差一点摔倒,却在下一秒被一双手牢牢扶稳,屋内暖黄的灯光与饭菜香给程念渠造成了不小的感官差,没有预想的灰暗可怖,没有受伤的项有之,太好了......

    “你”项有之一时语塞,又惊,又庆幸,还好是程念渠不是别的什么人,只是一双手此刻正稳稳扶在对方身上,自己都不可置信,在看清是程念渠的下一秒,便伸手想要去扶住对方,她随即松了手又望向周奶奶

    “他是我同学,奶奶。”

    刚因为摔碎了一口乘着鱼汤的碗而小受惊吓的周奶奶此刻又被这个破门而入差点跌倒的学生崽给吓了一跳,周奶奶一时没缓过来瞪大着眼,点了点头“好好,请坐,请坐。”

    程念渠羞愤难当,他硬着头皮保持着礼貌仿佛刚刚破门而入的人不是自己“不了,谢谢奶奶,我是项有之的同桌,因为一些误会,刚刚吓到您了,对不起,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再见。”

    “程念渠,等一下。”项有之喊住他,程念渠停步于门边,她取过一旁的不锈钢饭盒对周奶奶道”我先把周爷爷的饭菜送过去吧,您先吃,我很快就回来。”奶奶点头嘱咐项有之小心后便对着程念渠道了别。

    项有之对着道完别的程念渠轻声道“走吧”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尾随你闯进你家的。”

    项有之摇了摇头“这并不是我家,我因为一些缘故,晚饭通常都在周奶奶家解决,他们待我很好,总不肯收我的钱,我就自发给周爷爷送饭,你知道的,就是传达室的周爷爷,不然他总是要到换班才肯来吃饭,这样对胃不太好,我放学总磨蹭到最后走也是因为不想让人看见,怕被举报会让爷爷奶奶被迫离开,因为这里快拆迁了,照理是该都搬走的,但还没下最后通牒,周爷爷和周奶奶在这住了一辈子了,总是舍不得的,所以程念渠,麻烦你也一起帮忙保守这个秘密吧。”

    她并不问他怎么找到的这里,这里也不问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她只对程念渠说要替周爷爷和周奶奶保守这个共同的秘密。分班以来,这是她她第一次和自己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于是在快要到学校的路口,他说“我不会往外说,你放心。”

    项有之笑了笑,她知道的,于是她又说“你看见了对吗,是因为这个伤来的吗。”

    程念渠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他只得老老实实道“是。”

    路口的红灯转绿,

    他听见她说“伤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下次不要这样了,谢谢你程念渠。”

    小余叔叔见到程念渠这才松了口气,“念渠,你这消息是什么意思啊,什么叫半小时后没收到你消息就报警,你要吓死余叔叔啊。”

    程念渠后知后觉这才想起自己进巷子前做的双重报警保险,他圆话道“对不起,小余叔叔,是和同学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让你担心了。”

    从小巷回到时光里南苑的时候已经近八点了,项有之一道小区门口脚步就止不住的重,每走一步都叫她困难。进单元楼时,楼上径直下来个女人,见项有之一身校服,站在那户人家门口开门,不由多张望了几眼,下楼时还不住的回看,这样的目光叫项有之厌恶也是她熟悉的。

    她轻闭了眼,开了门,恶臭扑鼻的的烟味与进门处的碎酒瓶渣,一室一厅的四十来平方的毛胚出租屋,一盏裸露电线的白炽灯昏暗的亮在屋内,难怪没有动静,原来是刚吵过一架,室内唯一一扇房门此刻正紧闭着,女人大约在房间中,狭窄有限的出租房自然不存在所谓沙发一说。此刻男人便是这样瘫坐在家中唯一一把有靠背的椅子上迷离的抽着烟,脸是酒后的不正常涨红,眼中污浊,血丝大片。男人穿鞋脚架在桌上,这张桌子饭时是餐桌,非饭点是整个家的置物桌,偶尔也是项有之的书桌。屋中活人三个。却是一声不啃,像是谁也不认识谁。

    通常便是这样的了,项有之会取过那张两边不平的木板蹬,坐去墙角,在那边的矮柜上预习复习着功课,自行安排时间,等到九点就去洗漱,只是这通常是在运气好的时候,一旦那人发起疯来,这些都得变。项有之走向矮柜时发现自己摆放的一摞书被翻乱,她随即转头看向那摊人,探向熟悉的位置,里头的钱不见了,答案可见,项有之怒不可遏,今天,她不准备再做项建民嘴巴里常骂的死人哑巴,她甚至没摘下书包,冲上前道”我的钱呢?”

    项建民把烟头一丢,收回脚起身“你这个畜生杂种,一他妈的死回家就没得安耽,敢他娘的吼老子,你这没娘教的死人。老子拿你钱怎么了,你他妈的吃老子的用老子的住老子的,我就是要你命叫你死,你他妈的也别想着活。”他越说越激动口水沫子四溅,食指直指项有之眼前。

    这些年项有之蹿的很快,项建民不过175的个子,项有之身高虽不及,却直逼对方,对方恶狠狠的望着项有之,项有之清晰的看见他眼底的戾气。

    她没法子,她需要这笔钱活下去,这是她至此获得的奖学金与其他比赛得到的奖金,她的父母并不会给他任何的生活费,即便处在义务教育下,那些学杂费与伙食费他们大多时候也是不愿意出的,在a市,她并无一位近亲,这是她傍身的钱,她躲开他的手指,

    “你答应过我,只要我不问你要钱,你就不找事,你没做到,还反倒偷我钱,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这次我一定会报警。”

    他扬其巴掌,不出意外的落在项有之脸上,将她打的不由向后退了一步,险些重心不稳的要倒后,他仍在骂些入不了耳的脏话,耳鸣叫项有之有些听不清,嘴角正冒着血,她顾不上这些只是抓起那个早就准备好的二手老式手机,播完号后贴着耳朵,平静的不带任何波澜道

    “这里是江安区落合街道时光里南苑10幢2单元,302,我要报警。”在对方铺上前来的一刻她有些不支的跌坐在了地上,她忽的庆幸,那处淤痕尚未消退,不过即刻又将有新的证据,只是这样大的动静,左邻右舍又要不安入眠了,只是卧室那道门始终未开。

    恍惚间有人闯门而入,她又迷迷糊糊想起傍晚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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