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祯正带着陈圆爬山,这是先前他答应陈圆的,陈圆爬山上顶,一路很是快活,不住四下跑着。

    见陈圆兴致甚高,云祯朝身侧宴景示意,宴景忙跟在陈圆身后,陪他四处逛着云家买下的这座山头。

    等陈圆离开,云祯安静地站在一棵大树下,慢悠悠看远处的景,看着看着,突察觉到什么不对,抬起头看向树上。

    罗绫正在半梦半醒间,就被树下一阵声音吵醒,她还以为是罗稼回来了,便慢慢坐起身子,抬手揉揉眼,随后俯身低头往下看。

    树下站有两人,其中一人也正抬头,一眼不眨地看她。

    二人彼此对视。

    有一刹那,罗绫以为自己尚在梦中,怎么会梦见那样清冷俊美的一位郎君。

    可这郎君见到她的那一刻,双唇显见地紧抿起,面色也顿时冷若冰霜,似乎对于罗绫会出现在这有些意外,还有些不喜之意。

    下一秒,罗绫醒过神,惊讶得差点没摔下树。

    是云小郎君,他怎会在此?

    哦,是了,与自家山头连着的另半边地,原本是村里罗淮婶婶的,如今云家全买走了,他在这自然不奇怪。

    罗绫看着云祯,想到云家,自然的,也想起了云家背后去罗来家告状的事

    她慢吞吞地直起身,一手扶树,随即脚稳稳踩着藤条翻身下来,也抬眼冷淡扫了云祯一下,什么话也不说,掉头便走。

    呵,竟然遇见他。

    再次遇见云祯,罗绫心境不同上回,她飞快地钻进一侧林中,一晃不见踪影。

    云祯见罗绫一声不吭地走了,面色沉沉在那,不发一言。

    再次见到这个罗小娘子,许是因女使引音的话,云祯已先入为主地认为,罗绫也是别有居心的人。

    他心有偏见,这一次见她,怎么看都觉得她像另一个李冉蓉,不怀好意。

    康叔在一旁惊讶问,“这不是罗小娘子?怎会如此凑巧出现在这...”

    云祯不冷不热地道,“谁知道呢。”

    康叔略有疑惑地,“哥儿,若不是凑巧,你说她是不是专门候在这的?...”

    “应当不是。”云祯淡声,“我们今日来此也是因三郎一时兴起,我倒不信,她会未卜先知。”

    他微微侧头去看罗绫家的山地,“我们旁边这山...是她家的?”

    康叔摇摇头,他也不知,云祯冷笑一下,“晚些时候你去查查,若是她家的山,挨着咱们,她出现在这,倒也说得过去,若不是她家的山...”

    康叔应好,想到李家村的事又叹口气,“哥儿,不如咱们回文城吧,我终究是怕...”他顿了顿,“李冉蓉一事,实在太过惊险,我怕又出一个‘罗家娘子’,对哥儿不利...”

    “怕什么?”云祯将头转回,“她若真敢如此,便让她与那李冉蓉一个下场...”

    “哥儿千万别为此脏了自个的手,李冉蓉一事,哥儿差点亲自动手...”康叔不住说着,“倒便宜了她,登的船翻得快,不然真要脏了哥儿的手。”

    云祯目光冷冷看着前方,如今世上已无李冉蓉,他不必要再为此多费心神,然而想到李冉蓉的龌龊,他心头还是泛上股恶心。

    原本他今日心情还算好,见了罗绫之后,想起李冉蓉,云祯整个心情顿时阴郁下去。

    他话刚说完,一阵大风吹起,树干上一个小小的草虫被吹落,砸在树下云祯的肩上,又转而落在地上。

    云祯低头看去,见是一根叶子编的草虫,再想到罗绫方才下树时嘴里叼着的草根,顿时明白草虫出自谁手。

    他面色阴沉,只觉今日一切不顺,连风都要与他作对。

    他抬起一脚,用力踩在草虫上,将草虫踩扁进草丛里。

    罗绫没想到会如此又碰上云家小郎君,自得知云家背后的小动作后,她对云府再无好感。

    罗绫顺着路去寻罗河几人,她边往深处走,边喊罗河的名字,远远的,响起罗川的声音,“表姐,在这,我们在这。”

    罗绫跳下矮坡,见罗稼与罗川坐在一侧树下乘凉,罗果在一旁站着摆弄手中的弓,罗河与罗丰不知去了哪,她上前问,“罗果姐姐,你在做什么?”

    罗果挥了挥手里的弓,“临时坏了,只得留在这儿等罗河。”

    罗稼两手捏着衣袖,罗果的弓可是好弓,哪会轻易坏,还不是为了他...

    想到这,罗稼偷偷朝罗果看去一眼,谁知罗果也正光明正大看他,罗稼心头一紧,羞涩地低下头。

    罗果嘴角似笑非笑,又低头摆弄手里的弓,口中问罗绫,“绫妹妹,你怎么才来?”

    “刚踩了狗屎,来得便晚了些。”罗绫上前颇感兴趣道,“果姐姐,你的弓借我看看。”

    罗果大方地将弓递过去,“我可累了,坐下来歇会。”

    罗果边说边走至罗川边坐下,罗川在罗果与罗稼中间毫不知情,罗绫背对他们更没瞧见。

    罗果偷偷将手伸到罗川背后,罗稼也羞红了脸伸手递给她,二人的手一碰上,罗果立马五指牢牢握住罗稼的手。

    “罗果姐姐,你这弓好像并无问题。”罗绫说着转过身,罗稼吓得一把将手抽回,不小心撞到罗川后背,罗川“啊”的一声,扭头去看。

    罗绫也看去,罗果抬手为罗川拍了拍肩头,“弟弟,刚有落叶,脏兮兮的,我帮你拍掉。”

    罗果镇定说着,又扭头看罗绫,“弓没坏吗?我刚拉弓瞧着箭头不准。”

    “没坏,罗果姐姐,不信你瞧。”罗绫将弓递过去,罗果这才慢腾腾起身,伸手接过弓假意拉了一下,“呀,果真还好着,谢谢绫妹妹,那我便去寻罗河吧。”

    罗绫道好呀,自己不由跟上去,“我跟罗果姐姐一块。”

    半日时光一晃而过,天色渐晚,罗绫一行人并未猎中什么山鸡鸟儿,却都玩得很是尽兴,待罗绫想起方温言的叮嘱,开了口喊大伙回去。

    几个孩子有说有笑,走出林子,行路山道中,罗河忽看见云府下人接连不断地挑水进府,她很是好奇,

    “这云家下人可真多,每日光挑水都要这般多人,怎不在自家里挖口井?”

    罗绫也转头看了一眼,给罗河解释,“罗淮婶婶的那几座山,不大好打出水井,所以罗淮婶婶当初卖山时,也很痛快。”

    罗河眼珠子不住转着,她方才听见,云府下人挑水间的闲聊,说是云家小主子的温泉池已砌好,以后每回都要这么挑水回去,给小主子烧热了泡澡。

    罗河竖起耳朵听完,她转回头,还没说什么,罗川突闪躲进罗绫与罗河之间,“姐姐,我怕。”

    罗川突然紧张,罗绫见此奇怪地小声问,“怎么了?小表弟。”

    罗河却眼尖瞧见山道前边几个娘子,立时翻了个白眼对罗绫道,“前边那三个不是咱村里头出了名的闲娘子?罗仓、罗麻、罗牛三人。”

    罗绫抬头望向前方,果真罗仓几人远远看她们走来,也都站起身聚在一块,目光直勾勾盯着罗绫一行人过来。

    罗仓更是目光放肆,不断流连罗稼的脸。

    “平日正事不干,酒肉不断,最是游手好闲的三人。”罗果很不屑地跟在后头开口,

    “那打头的罗仓,最好色,平日村子里没少她的闲话,不是今夜宿在李家村,便是明夜要去镇子上寻乐子,偏良家男儿她也爱去勾一勾。”

    原来如此,罗绫明白过来,立马步子错开,自己走至最外边,将几个表弟护在里边。

    罗河见此也学着慢一步,走在外侧,罗果干脆断后,把几位郎君全护在里边走。

    罗仓见几位小娘子的举动,脸色不由露出抹假笑,她故意在罗绫几人经过时吹起口哨,罗麻、罗牛也学着怪叫声,“里头好俊的小郎君,怎不出来一块玩玩?”

    “咱们村子里的郎君出落甚美。”

    “小娘子们何必如临大敌地,都是自一个村的,怕什么?”

    罗绫冷着脸,罗家村这几个游手好闲的人确实有名。

    年初那会方温言还在家中说起这事,罗仓几人突然锦衣回乡,不知做什么营生去了,好不风光。

    但再如何金银一身,方温言都对这几人嗤之以鼻,更告诫罗绫不许同她们来往。

    罗绫点头应下,不必方温言多说,她也会自觉远离这几人,更遑论方温言平时看她看得紧。

    她甚少能与这几人碰上面,今日却不知怎地,竟会在这人来人往的山道上碰见她们,果真晦气。

    幸好罗仓几人并未做出什么举动,罗绫一行人平安过了山道,远远地便见方温言满面焦急寻出来。

    罗河笑一下,抬手搂住罗绫肩膀,“二姨父又出来找你了,你三年前那事真吓坏二姨父的胆。”

    罗绫抬头看一下天,天色已变成灰紫色,她还没归家,难怪方温言又坐立难安,相比之下,罗桑倒好些,对相信罗绫在外能照顾好自己这一点,比方温言强。

    “爹爹。”方温言刚走近,罗绫就唤出口。

    其实在瞧见罗绫一行人时,方温言就已放下心,这会子自然笑意然然,“你们呀,玩得是乐不思蜀,不肯归家了,正好饭菜都已做好,你们回来便能吃上饭,下次可不许再玩到这么晚了。”

    罗河不敢吭声,罗稼温柔点头,“是,我们下次定当注意。”

    方温言看过去,这才发现罗果也在其中,他边走边和气地问,“果儿也在,今日是与绫儿一块出去玩?”

    罗果家境贫寒,又是个猎手,从北侧搬来他们南侧这村里后,天天进山里打猎,没个正经营生,方温言往日没少听大姐夫李默,嫌弃罗果的不成器。

    方温言边说边朝罗果背着的弓看去,只看到一把,心里略微安心,他就怕罗绫被罗果带坏了。

    见罗果应是,方温言又问,“正好你们几个孩儿不常相聚,果儿等会留下与我们一块吃饭吧。”

    罗果笑眯眯地,“不了,言叔,我就顺路回家去的。”方温言听此也不多言,点点头便罢。

    几人说话间已走到罗绫家门外,罗果停下脚步,目送罗稼进屋才放心掉头走掉,原来她并不顺路。

    罗绫走在最后,扭头发现这点,心里狐疑一下,随即忘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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