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罗桑忙完了地里的事,罗绫总算不用再去吉祥酒楼里送货,又和往日一样,每日在家中读书练字。

    今日罗家却像有喜事,方温言洗了衣裳回来,等到午饭时,与罗桑一同坐在桌子边,夫妇二人眼里含笑看着罗绫,方温言道,“这阵子攒够给绫儿去书院的钱了。”

    罗绫一头雾水地,“爹爹,书院那又同意让我去念书了?”

    “不是镇上的书院,我今日才听说,咱们村里,马上又要开个云光书院,说是云家私塾,那么大个书院,我想总不可能只教云家一个孩儿。”

    方温言笑道,“是以,我们打算过几日去云光书院里问问,若肯收村里的孩儿,我和你阿娘便送你去那儿。”

    罗绫眨眨眼,她想起来前几日,在吉祥酒楼遇见的那名中年女子,当时她也说了罗家村马上会有个书院。

    见方温言重新高兴起来,罗绫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罗家银钱和罗绫前程一事,总算有点眉目,方温言一扫连日沉闷的心绪,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了一顿晚饭。

    日头飞快,一晃,罗家村天色暗下来,夜里,罗绫去仓房翻找书本,找了半天没找着,只得起身,忽见一束月光从窗外打进来,恰落在架子最上一匹蟹壳青色的布帛上。

    这是云府,先前因陈圆一事,特意送来感谢的布帛。

    月色下,这匹布帛好似发了光,色泽耀眼得漂亮,蟹壳青颜色浅淡,是罗绫从前最喜欢的薄荷蓝一色。

    然而寻常人若不够白,穿上这颜色的衣裳,压不住这色,只会显得自己似那藏着蟹甲的石块,不仅不美,反受其累。

    这样美的布帛,什么样的人穿上才能压住这色?罗绫心头一道身影一晃而过,她匆匆将门关上离开。

    罗绫回了屋里,低头继续念书。

    云府此刻亦灯火灼灼。

    云祯一边翻看从文城寄来的信,一边漫不经心道,“近日家中倒是如常,没什么狐媚子靠近我阿娘,倒叫我稍稍宽心。”

    康叔笑着安慰,“可不是,家主心中自有哥儿,如今知晓天热,还叫人快马送了时下的果儿过来,哥儿有口福。”

    云祯面无表情,放下信件,看着桌上一盘从文城千里迢迢送来的荔果沉默,想起什么又问,“夫子那儿如何?还没接到人?”

    “这...没有。”

    康叔溺爱地剥一个荔果递给云祯,“哥儿也别着急,估计夫子就是这几日便到镇上了,云光书院那一头也打理妥当,就等陈子君来任这山长。”

    云祯伸手接过,慢慢咬着母亲特意寄来的果子品尝,不发一言。

    今日得了家中暗卫的信,看母亲并未再找乐子,甚至信上写道,云霞突然念起亡夫卫雅,在家中苦坐思念,这一事叫云祯畅快起来。

    他最敬爱的父亲不在,便也不要所有人当着他的面,忘了卫雅。

    到了第二日,方温言早早就去云府那打听书院的事,可他吃了个闭门羹。

    方温言没见到云府管事,也没打听到书院的事,自个又绕去云府后山,看着被高耸的围墙挡起来的书院,看了许久才慢慢回家。

    方温言料想不到,他会被云家推拒门外。

    他本以为,罗绫先前救下陈圆一事,无论如何,他们罗家,在云府面前,也能算个脸熟了。

    不成想,今日他兴致冲冲过来拜访云府,却被云府冷淡的姿态泼了盆冷水。

    但云光书院事关罗绫念书一事,即便没能见成云家小郎君,方温言也毫不气馁。

    次日,方温言再次去云府打听云光书院一事,罗绫一人在家中看书,前院院门突“砰砰”被拍响,罗绫出去开门,却见到好几日没看见的罗河。

    “表姐,你今日怎么有空来?”

    罗河嘻嘻一笑,“我从书院里偷溜出来的,罗果姐姐约了我今日去打猎。”

    罗绫不禁摇头,“表姐,既已去了书院,好好念书才是。”

    “嗐,谁叫你不能与我一块去书院,若有你在,我在里头不会闷得发慌,自然能好好念书。”罗河满不在乎地进屋,拿起桌上的果啃起来,

    “我听我娘说了,咱们村里也要开一间书院,那书院的山长可大有来头,说是我们大池极负盛名的大儒,陈子君。”

    罗绫问,“陈子君是谁?”

    “表妹,陈子君你都不知道?”罗河吃惊地瞪着罗绫,

    “陈子君并非教书先生,也并非我池国官员,可她为何在我大池如此声名大噪,是因着她十几年前为寒子向圣人上书谏议,痛斥我大池以文为重,却只让世家子弟在朝为官。”

    “她不愿学问只在贵门中得到传承,而认为天下人都应当可以念书习字,发文怒骂,天下贵子不过十,寒子却成百上千,以如此之分将寒子拦在门外,大池的文心何在?”

    “是以陈子君之后,科举寒子一跃而起,到现在,你看看大池朝堂里,过半都是寒农子弟在朝为官。”

    原来如此,罗绫这才明白过来,“云光书院的山长竟是如此之人。”

    “是啊,所以我急着来跟你说此事,大池无数朝臣是因着陈子君一人力谏,才能在朝为官,可陈子君甚少收学生,是以你能想到,若是成为她的学生,将来科考入仕,可得多少大人相帮?”

    “听我阿娘说,二姨打算送你去云光书院,表妹,你可有福了。”罗河说完,抬手撞一下罗绫手臂,对她挤眉弄眼的。

    罗绫却皱眉道,“此事未定。”

    “这倒是,你须先考了童试,才能进云光书院,自求多福吧,表妹。”罗河说完,猛灌一口水,起身出去找罗果玩。

    村口远远地,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云祯回了云府,陈圆蹭蹭蹭跑进屋,一下扑进云祯怀里,双手环抱着云祯笑道,“哥哥,有件喜事要告诉你。”

    云祯缓缓侧身,将陈圆的手臂扯下,“什么样的喜事,叫你开心成这样?”

    屋外引音小跑进来,云祯掀起眼皮看向引音,听引音低声道,“郎君,白樱舞娘子、顾子涵郎君、杜苑娘子几位,今日都到了罗家村,现在,人就在咱们偏厅候着。”

    云祯眉头刚拧一下,陈圆立马侧头露出笑容,“哥哥,现在有人陪你玩了,你可开心?”

    云祯面色并无欣喜,甚至有些不虞,“他们这么快就来了?”云祯对引音挥挥手,“将三郎先带去他院里,我稍后过去偏厅。”

    引音应是,上前小声唤“三郎”,陈圆不情不愿地跟她离开。

    云祯坐在屋中一会,这才慢条斯理起身走向偏厅,康叔道,“夫子还未到,他们怎么先来了,谁给透露的风声?”

    “云光书院要请夫子来做山长,本就是有意放出的话,夫子也已经到禾米镇好几日了,只我们没接到人,他们几人赶到,不足为奇,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来的这般快。”

    云祯说话间,也走到了偏厅,顾子涵、白樱舞与杜苑几人,一见到云祯,纷纷高兴地围上去。

    “云郎,你怎能一人将陈子君从文城请到这儿?你如此独占陈夫子的课,难道她回了你信,从此便只能教你一个学生了?”白樱舞先出声问着。

    顾子涵接过话,“自听闻你在这禾米镇要办书院,我们便请了家里长辈的允准,千里从文城过来,你却迟迟不让人回个话,究竟你肯不肯让我们与你一同念陈子君的课?”

    云祯漫不经心地笑一下,他这一笑,仿若夏日中最美的荷莲盛开,看呆了几人,杜苑红了脸,轻声道,

    “云郎,我们是仰慕陈子君才情而来,并不是为了别的,若你觉得不妥,我们可以另寻他处住下,绝不叨扰你。”

    “既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谊,又怎算是叨扰?何况,我的书院建在山中,并不在我府里,你们要念书,自住书院去,于我也无妨。”

    云祯开口,“只不过,你们都来问我,我又能怎么办呢?收不收学生,是夫子的事,在信中,她只应了我一人而已,我又如何能擅自做主?”

    “可,可外头的人不知晓,我们却清楚,陈子君为何肯卖你一个面子,只因她尚欠你祖母的一份恩情,也只有你。否则,这些年,文城多少子弟,想入她的门下?”白樱舞话音刚落,顾子涵便接过话,

    “既如此,还请你将夫子请出来,我们问她一问便好,倘若夫子亲口拒了我,我即刻便回文城去。”顾子涵认真地道,“云郎,你就不想再与我们一同上课么?”

    “我说了,夫子收不收门生,我无法决定,”云祯掀起眼皮看向几人,“另外,夫子并不在我府上,你们这般远赶来,怎么不先打听一下?”

    “不在你府上?”顾子涵吃惊地问,“那陈子君在哪?”

    “我非神明,怎知答案?”云祯像有意提醒什么,看着面前的几人,“陈子君虽应下给我云光书院做山长一事,但她可没说做多久,陈子君喜好游山玩水,你们是知晓的。”

    “这么远的赶来,要入她门下,到时可别后悔。”云祯淡淡道。

    云祯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子涵几人狐疑地相互看了看,也不在意那般多,先在云府里住下。

    方温言一连几日都吃了云府的闭门羹,他并不气馁,为了罗绫念书一事,方温言今日又起了个大早,准备再上云家问问。

    罗桑见此,打算陪着方温言一块去,既是要在村里开办书院了,云府总不会拦着旁人想入学吧?

    方温言一边数着拿去云府的见面礼,“鸡有了,兔也有了,东西拿多些,人见礼不怪,总会同意让我绫儿入书院念书的。”

    他本是有些气恼云家,怎么一点不念及罗绫救了陈圆一事,这些日子他求见云府小郎君,始终没回应,但为了罗绫能入云光书院念书一事,他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人。

    为了女儿,方温言什么都愿意做,没皮没脸算什么,拿恩情要挟算什么,女儿能得前程最紧要。

    方温言嘀嘀咕咕着,夫妇二人都要去,索性带上罗绫一块,一同前往云府。

    走至村口处,忽有道声音响起,“劳驾,敢问这儿可是罗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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