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兰见陈菽说话没有一点勉强,心里欣慰,伸手揉一揉他的头发,这孩子悟性好,心胸开阔。

    陈菽稍愣后高兴,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他每次看到兰从母和唐阿叔揉政儿和石他们的头顶表示肯定和鼓励都会羡慕,也渴望被他们揉一揉头顶。

    徐兰留意陈菽脸上的表情心里有点内疚,这孩子再聪明懂事也需要大人的肯定和鼓励,这点是自己和唐启阳忽略了,温和问他:“家里的柴火准备得怎么样?”

    陈菽回答:“大兄说再准备三天就差不多。”现在有兰从母给的竹镰刀,他们割芦苇很容易。

    徐兰和他说:“有难事就来找我们。”

    陈菽知道兰从母不是说客气话,点头应:“好。”

    陈菽从后面出来,走到平时读书的地方停下脚步向右看,只见政儿在他家门口巴巴地看向自己。

    陈菽不由心软,大兄说他们的阿父在廉颇将军做主将时已经阵亡,他们心里对秦人的仇恨不算深,加上跟老师读书后知道的事多了,心里有一股很无力的感觉:黔首的命太卑贱了!

    陈菽提脚转向右边,走到政儿五六尺前面停下喊:“政儿。”

    政儿听陈菽喊自己的声音跟平时一样,脸上露出笑,问他:“你不憎恶我?”

    陈菽摇头:“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走路还不太稳,那些又跟你有何干系?”

    政儿听他说自己以前走路不稳急眼,大声说:“胡说,我走路一直很稳!”

    陈菽笑说:“你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走路是不太稳。”

    揭人短的坏人,政儿气呼呼瞪陈菽一眼后转身进屋里,脚步却雀跃。

    陈菽笑笑离开,他走出一段路被五六个同龄人拦住,刘里长的大孙刘江问他:“菽,听说赵政是秦国是公子,是不是真的?”

    陈菽点头承认:“是。”

    有个小孩着急问:“那兰从母和唐阿叔还照顾他吗?”

    陈菽:“是。”

    有小孩气愤问:“为什么?他是秦人!”难道唐阿叔和兰从母忘记他们赵军被秦军杀了很多吗?

    陈菽只和他们说:“老师和兰从母说大人的事跟小孩无关,赵政不到五岁,比我们都小,我回去了,你们有疑问自己去问兰从母和唐阿叔。”

    小孩们心里矛盾,为难看向唐家方向,唐阿叔和兰从母都很好,大母和阿母去跟兰从母学会做馒头和饺子,兰从母有时会分给他们吃好吃的饼干和绿豆糕。

    夏日他们去河边游水碰到唐阿叔,唐阿叔会教他们游水,嘱咐他们注意安全,还教他们如果有人溺水该怎么施救。

    只是赵政再小也是秦国公子!

    徐兰跟陈菽谈话后去厨房做饭,陆续有妇女上门跟她确认:赵政是不是秦国公子?

    徐兰回答是,并且表示国与国之间打仗跟小孩子没有关系,自己和唐启阳待政儿和之前一样,希望大家不要有过激行为,妇女们听了不满,但没有跟她争吵。

    陈菽回家后跟阿兄阿姐说兰从母找自己谈话的内容,陈粟听后和弟弟说:“唐阿叔帮我们盖房顶和砌暖坑,兰从母也帮了我们不少,他们是我们的恩人,你就按他们说的做。”

    陈菽应:“嗯,大兄,我听兰从母说政儿是秦国公子后心里并没有讨厌他。”

    陈粟声音低沉:“打仗没有不死人。”自己长大后也许会和阿父一样死在战场上,希望弟弟读书后能避开征兵。

    陈韭语气失望:“政儿可爱有礼貌,他怎么会是秦国公子呢?”

    陈菽低声说:“不算奇怪,信陵君有大功尚不能回魏国。”

    “也是。”

    ……

    山和芹回家跟大母阿母(伯娘)大兄说政儿是秦国公子,三人的反应不一样,木去服徭役没有在家。

    红失神说:“怎么会?怎么会?”阳和兰很喜欢那个孩子,可是,那是仇人啊!

    梨稍愣后回神低头,心里没有多少感觉,她和东成亲时也过了一阵甜蜜的日子,石出生后就一直忙,芹还在肚子里的时候东和南被征兵,没有再回来。

    她的眼泪早就流干,过重的生活负担令她麻木,和东的那点感情早被消磨干净,这一年多有兰和阳的帮助,他们才能过得像个人。

    石听后的反应不大,他是老大,比弟弟妹妹大几岁,性格比较沉稳,跟先生读书后眼界开阔,已经会自主思考问题,心里对秦人的恨意减轻。

    山担忧看大母,把姑姑跟他们说的话大致说一遍,漏掉的地方芹给他填补,他们默契不提有一天有一国统一天下这句话。

    红听后心里的恨意并没有减少,她的两个儿子啊!听后面石和山长大后上战场可能死在战场上不由悲痛,感到绝望,她活到现在已经有很多亲人死在战场上,或在服徭役的时候死去。

    红无声悲愤呐喊:老天爷,什么时候是个头?

    梨听到后抓住石的手,不能,不能,石不能和他阿父一样早死。

    石反握阿母的手安慰她:“阿母,不用担心,我跟姑丈好好练剑,姑丈说在农场弄个射箭场地,明年教我们射箭!”

    芹握着大母的手安慰:“大母,大兄和二兄跟姑丈学剑和读书,说不定将来不用上战场。”

    梨和红听两个孩子安慰心里好受一些,是啊,石和山跟他姑丈练剑射箭,这一年多三个孩子因为兰和阳时不时叫他们留下吃饭,还常常给家里送吃的,三个孩子长高结实不少,他们三个大人身体也在变好,力气大很多。

    石和山就算被征兵上战场,也很有可能没事。

    赵政是秦国公子的消息传得很快,唐启阳傍晚和帮手短工们从农场回来进北玖里就被不少大人拦住质问:“赵政是秦国公子,你们还护着他?”

    在农场做短工的人听罢惊讶看向唐启阳,问他:“阳,这是真的吗?”

    唐启阳承认政儿的身份并表示:国与国之间打仗跟小孩无关,自己和妻子喜欢政儿,会护着他。

    大家虽然不满,但毕竟都在唐启阳身上受益不少,有人在他那里干活拿钱,加上他身上的气场大,不敢大骂他,只软和劝他不要忘记仇恨。

    唐启阳把跟刘里长说的话跟大家说一遍,一些人听了若有所思,一些人坚持劝说秦人是仇人。

    唐启阳见不少人继续劝说,脸上变严肃,身上气场突然增大向外扩散,说话语气也变严肃:“你们想过没有?上一代青壮年被征兵,我们这一代依然是,下一代长大后继续被征兵上战场,每一代都有人上战场,有时一家的青壮全被征走,在战场上侥幸活下来还可能被征第二次,世代被征兵上战场,为什么?我们被征兵得到什么?”

    大家被唐启阳强大的气场镇住,听他的话后脸上迷茫,是哦,为什么他们每一代都被征兵?

    被征兵后得到什么?只有免一年徭役!

    卫松和姜弦试做纸的树皮在河里泡着,所以他们暂时跟唐启阳去农场干活,此时也在唐启阳旁边,墨家几人惊讶他身上的气场突然大增扩散,像是身经百战的将军,这不可能啊,莫非他是什么隐世高人的传人?

    唐启阳继续肃着脸说:“打仗是国家的事,征兵是国家的事,谁都阻止不了,为难一个无知幼儿算什么本事?”

    他停下后看向卫松几个,语气缓和:“走吧。”

    大家被唐启阳严肃的脸和严肃的语气愣住,怔怔目送他们离开,有些人心里循环问:

    他们为什么世世代代要被征兵去打仗?

    唐启阳一行人回到家,卫松问唐启阳:“阳,你是什么隐世高人的传人吗?”

    唐启阳心念一转说:“我隐约记得小时候有个比我家更落魄的亲戚在我家住了一段时间,教我剑术,应该不是高人吧,要是高人不会如此落魄。”

    陆径嘴快说:“不好说,孔子和孟子晚年过得不好。”

    李方坐在棚子下听见,走出来不满向陆径瞪眼:“墨子晚年也同样不好!”

    姜弦几个向李方怒目,卫松开口:“行了,以多压少胜之不武。”

    双方罢休。

    唐启阳难得看热闹不嫌事大,笑说:“听说儒家和墨家一见面就争辩,有时候还动手打起来,我还以为你们要打起来。”

    李方瞥唐启阳:“幸灾乐祸非君子所为,不给你看笑话。”

    卫松几个点头。

    唐启阳脸上得意:“我又不是君子,你们可别用君子的行为准则套在我身上。”

    旁边的人看他得意的样子颇无语,多少人约束自己想做君子,君子怎么就令你不耻?

    你居然是这样的唐启阳。

    这时徐兰在厨房里喊:“准备开饭了。”

    吃饭最大,唐启阳说过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大家赶紧去洗手。

    次日,山和芹待政儿如故,村里的小孩只在外面不满盯着政儿,没有骂他和向他扔东西。

    徐兰在厨房里边磨面边留意外面,见村里孩子们的行为心里稍安。

    上午唐启阳在农场带短工们割隔离火墙的时候告诉他们:“我在石山旁边划一块地方建两间教室,明年开春免费给北伍里到北拾里六岁以上的孩子启蒙,男女皆可,教他们读书认字,卫松他们现在正在准备石料和烧石灰,以后再建起教室,将收整个柏溪亭的孩子。”

    他和徐兰原本等两个教室建好再向外透露这个消息,但现在政儿身份被大家知道,干脆现在就说出去,普通人最关注的是切身利益,这个消息会盖住政儿是秦国公子的消息。

    短工们呆住,回神后纷纷问唐启阳是否是真的?

    唐启阳回答肯定: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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