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雨然都被梦魇缠身,支离破碎的梦境在她脑海中混乱交错,扰得她心神不宁。

    “遥风彦,我的名字。”其中一个黑袍男子逐渐清晰可辨,他带着隐隐得逞的笑意,在混沌之中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语调总是低沉诱人,尾音绵长,“小神女,我们又见面了……”

    他不讲道理地从四面八方向她强势包围,又猝不及防地随风四散。

    “不要!”她崩溃大喊道。

    她拼命向他追去,追到天昏地暗,待黑雾散尽,她却看到了一双炽热到无法直视的眼睛。

    “我想让你看着我,一直看着我。”

    “只看着我……”

    她慌忙转身。

    他就站在她身后,可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然儿。”声音里透着丝丝暖意。

    谁?

    又是谁?

    “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远离这些俗世烦扰,只逍遥快活地过一辈子,好不好?”青塘的面容渐渐清晰,声音甜得醉人,“跟我走吧……”

    雨然躺在床上闭着眼,眉头紧锁,“师兄,我……”

    她没法回应他,没有再说下去。

    突然她猛得惊醒!

    此时已至深夜,柔软的纱帐围在床边,视野一片昏暗,同时映入她眼帘的,还有张贴得极近的俊美侧脸。

    微光映在他脸上,在纱幔上勾勒出淡淡的斜影,发带底部的精致流苏,连同他的发丝一并从他的肩颈处垂落,轻轻扫在她胸前。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睫毛纤长得惊人,长睫下的眸子里还藏着几分狡黠,他维持着俯身低头的动作,还将耳朵贴到了她嘴边。

    青塘?

    都这时候了,他怎么还在……不。

    他不是青塘。

    雨然瞬间发力,一个翻身就将他反压在床上,她如临大敌,不仅压住了他的双臂,还同时用手狠狠掐住他的脖颈。

    那人却不慌不忙,就势平躺下来,他用着青塘的容貌,眼神在雨然脸上一点点粘连,声音也蛊惑至极,“然儿。”

    “你梦里的那个人…是我吗?”

    “花榕,你好大的胆子。”雨然现在的身子是弱了些,可她的心智早被磨砺了上千年,他这点幻术,还控制不了她。

    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上,阴沉地盯着他,一字字地威胁道:“你还真是出息了,敢把幻术用在我头上了?”

    “呵…不愧是主上啊。”花榕痴痴笑着,明明被她狠狠掐着脖子,却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主上总能一眼就认出我,我好开心。”

    慢慢的,他在雨然手中幻化成原本的模样,只是那双漂亮又危险的狐狸眼依旧紧盯着她,就像在盯着窥伺已久的猎物一般。

    同时,雨然感觉身上也像被几条无形的尾巴紧紧缠住,一条条地缓缓擦过她的身子,勒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雨然惊得立刻反应过来,临走前,她单方面解了花榕的主仆灵契,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压制他的实力了。

    她想立即抬起身子,却被花榕捏住了肩膀,反倒向下压去。

    两人双目相对,只离了一拳的距离,花榕勾起嘴角,“主上离我这么近,可是很危险的……”

    雨然用尽全力才强行抽回身子,她连忙向后退,退到了床脚。

    而花榕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半晌,他才留恋地微微屈伸了下。

    她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弱啊。

    刚才那一下,仿佛他稍稍用力,就能将她的骨头捏碎了。

    看到雨然警戒的模样,花榕不禁莞尔一笑,“主上别生气。”

    “属下也是想帮你一把。”花榕的声音依旧粘腻腻的,他的幻术能让人直视自己的内心,对此他毫不怀疑,“主上梦到他了,不是吗。”

    雨然轻呵一声,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己师兄的小殿下的确是她,但那不是完整的她,无论她的选择是什么,都无需旁人干涉。

    雨然逐渐平复了情绪,冷静下来,“你不该假扮青塘来试我,你想知道什么,可以来直接问我,你却偏要以下犯上,坏我的规矩。”

    很早雨然就和花榕立过规矩,不许用她亲近之人的容貌获取信息,或是谋取利益,就算玩笑也开不得,这事花榕自然记得清楚。

    青塘是她的亲近之人。

    那他花榕是什么呢。

    “灵契已经被我解掉了,你应该感应的到,花榕,你已经自由了。”

    其他人就守在周围,雨然谅他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如今她也帮他恢复了自由身,他们也算两清了。

    “同样,你我间的主仆情分,也尽了。”雨然用着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从今往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谁想花榕听了,竟嗤笑一声,“是啊…我都差点忘了,主上早就不要我了啊。”

    *

    虽略有风波,但这一道集结令,也算把所有人都集齐了。

    “不小心玩大了。”花榕委屈巴巴地瘫在桌边,像一朵蔫了的娇花。

    他手里霸占着茶壶,一边往嘴里倒,一边哀嚎道:“她说不想看见我了唉!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啊啊啊……”

    “你说你何必呢!”风启想不明白。

    “是,那集结令并非主上所发,可主上当时那副样子……”风启突然反应过来,“唉,不会是你小子真故意偷懒吧!”

    “你们愿意给那青塘面子,我偏不!”花榕理不直气也壮,“再说,是她先解了我的灵契,是她先不认我的!”

    风启双手抱胸,皱起眉头,十分不解,“那玩意儿有什么好稀罕的。”

    那东西,不是当初雨然怕他不服管教,专门为他上的一道“锁”吗?

    “你不懂。”

    花榕唉叹一声,眸光闪烁,“这说明,我在她心中是独一无二的。”

    “聒噪。”雪落嫌他太吵,起身离开了。

    “呦。”花榕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双眸眯成了危险的弧线,“这还有一人呐。”

    雪落明摆着是在不耻他的行为,可他雪落借着治病诊脉的由头,总跟雨然拉拉扯扯的事情,他还没找他算账呢。

    不过一想到雨然那薄情寡义的模样,花榕就痛不欲生,大哭道:“风兄……”

    风启被他喊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哈哈哈哈!”花榕见他眉毛眼睛都要拧到一块了,忍不住又放声大笑起来。

    风启傻得可爱,又活得纯粹,在他眼里,比那些表面一套背里一套的家伙好玩多了。

    当然了,风启只会觉得花榕有大病,最后他无奈问道:“你不会真要走吧。”

    月影一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风启又转头去问他,“唉,你怎么也不说话?”

    花榕却好笑地暗讽道:“有些人看着安分,指不定啊,还是野心最大的那个……”

    入夜。

    雨然独自一人坐在岸边,明月映在水面上,映出一圈好看的倒影。

    她有些烦躁,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刚好砸到那月影之上,打出一片水花。

    “主上。”月影就站在她身后。

    “你来啦!”刚才那一下纯属巧合,雨然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她往旁边挪了下位置,用手在身侧的石台上拍了拍,“过来呀。”

    月影愣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最后他还是在雨然期待的目光中,一步步走过去,坐在了她身边,“主上心情不好?”

    雨然看着他,“我的话,是不是有些重了?”

    月影知道她在问花榕的事,但他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雨然又继续说道:“可我明明还他自由了,他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也许。”月影顿了顿,“也许在他唤出那一声主上时,便没想过第二条路了。”

    “那你呢。”雨然问,“你也是吗。”

    “我……”

    “月影,我问你,如果我再也没有回来,或者说,我在这个世间彻底消失了…你会如何?”

    他们短短几十年的寿命,如果她又出了什么意外,或者又在哪个世界耽搁了时间,再回来,便是天人永隔了。

    “主上想听实话?”

    月影见雨然一直紧紧盯着他,他缓了缓,叹道,“我会找你。”

    “会一直找,一直找……”

    “找到…找到暮雪白头,找到残烛之年,找到不能再找的那一天为止……”

    雨然安静下来。

    “我想换作他们,也是一样的。”月影继续说道,“风启一直守在魔宗大殿,以雷霆万钧之势震慑四方将军长老。”

    “雪落为了医治主上的头疾,久居北荒,如今落下个冰寒噬体,天气稍冷些便疼痛不已。”

    最后他想到花榕,要论追踪术,连他也自愧不如,“主上这次回来,花榕一定是最先发现的那个,也许是他误会了主上的意思,怕你厌烦了他,才不敢现身相认吧……”

    因为在意她,所以月影在意同样在意着她的大家,他将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也默默放在心上。

    “为什么。”雨然心里酸酸的。

    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

    她总是想着对身边的人好一点,再好一点,她不想再有任何遗憾了。

    可后来她发现,她就像掉进一个永无止尽的怪圈,一路走下去,反而欠得越来越多了。

    月影答道:“一生择一主,一心侍一人。”

    月影知道他们和他一样,只是每个人表达的方式不同。

    他们不强求,不奢望,是因为他们知道不能永远地去相伴,他们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陪她走上一段路。

    对于他们来说,这种选择刚刚好。

    雨然强忍着难过,甜甜一笑,“月影,有你真好。”

    月影耳尖泛红,他垂着头,不敢去看她,“为主上分忧,是属下应该做的。”

    *

    算算时间遥风彦也该回来了,也不知道这位祖宗到底去哪了,雨然更奇怪的是,这段时间,连曦羽也不见了。

    这几天不见吧,她又忍不住担心惦记,毕竟这位大爷的脾气,也是走路撞一棵树,就能顺手毁一座山的程度。

    青塘还是全天在忙,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日子一天天慢下来,也算过得悠闲自在。

    要是没那烦人的头疾就更好了。

    雨然近些年的记忆就像潮水般涌进脑海里,她的头也跟着突突的疼,一开始她还没在意,结果却变得越来越严重。

    这天晌午,她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啃着果子,她的头里一突突地跳,她嘴里的果子也嘎吱嘎吱地嚼。

    “这就是寒玉银针?”

    “雪落,这些都是你在北荒做的?”风启看着一整盒泛着寒气的冰针,不禁咋舌道,“怪不得你现在那么怕冷,我光是看上几眼,就浑身难受了。”

    雪落心情不错,随手捏起一根,“这针是由北荒玄冰所制,寒性与那传说中的玄冰雪蟒有七分相似,寒气一旦入体,自会流转全身,虽无法根治,却有暂替药引的奇效。”

    花榕在一旁看得双眼发亮,他的幻术本就可以加深人的感知,再配上这冰针,一定是极好玩的刑具,看来他得找个机会偷上几根。

    “既能替代药引,为啥主上会怕成那样?”风启又想不明白了,“不就扎两针吗。”

    月影道:“主上真正怕的,应是后面的暝眩反应,行此针不仅要承受冰寒噬体的痛苦,在有所好转前,症状还会加重一段时间。”

    雪落哼道:“不过三两天而已,却能换来三两月的清净,孰轻孰重掂不清。”

    雨然被嘴里的果子噎了一下。

    四人再望过去,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唉?”风启刚要去寻,迎面砸过来一个“暗器”,他下意识躲避,却被花榕一个翻身接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暗器,不正是雨然啃了一半的果子吗,他连忙珍惜地收起来。

    雪落垂眸浅笑,摇了摇头。

    这是月影第一次见雪落笑,没想到他笑起来竟是这般好看。

    雪落也顺势看向了他。

    不止是雪落,风启、花榕也一并看向他,似乎都在等他的回应。

    月影突然感觉今天的风吹得格外舒爽,随即他也反常地爽朗大笑一声。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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