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背包放到一边,许欣心起身。

    恐怖片之外,她也很喜欢鬼屋体验和主题乐园的万圣节庆典。

    看别人被吓的反应很有趣,而放到她自己身上,一路被吓破胆惊声尖叫很爽,也很解压。

    余非凡留意到她的举动:“闪闪,你干什么?”

    许欣心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说话。”她悄声道。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几个同事互看一眼,不约而同闭上了嘴。

    暴雨中,咚咚作响的脚步逐渐浮现出来。众人留意到了,不由得都有点发慌。

    “我听到了。屋子里的……”

    “好像在走过来啊。”

    “什么东西。是人吗?”

    “听着还挺重的。总不会是熊吧……”

    “怎么会是熊呢。”许欣心客观分析,“不是都说熊很臭的吗。我们离得这么近,都没闻到什么味道,不可能啦。”

    她话音刚落,脚步声消失,又变成刚才听过的那种尖利的刮擦声。

    刺啦。刺啦。刺啦。

    类似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是一种让人生理性不安的古怪响动。

    “这什么啊……”嘉百乐很经不起吓。她脸色发白,小心翼翼往后退,“我们还是快点撤吧。”

    “我去看看。”许欣心打开手机电筒。

    李斯特不知何时站到她身旁,“走啊。”

    他还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只觉得这事儿有趣,没半点惊疑或是犹豫。

    几个助理见状,也只能跟上。一群人往破屋里钻,手电光乱晃,突兀照出一道比人还高的黑影子。

    “咿呀呀呀!——”

    一片惊声乱叫中,许欣心回头,茫然看了他们一眼。

    “你们干什么……”

    她伸手,摸了摸面前这头大动物的鬃毛。

    “这就是一头羊驼啊,不会伤人的。”

    众人定睛,这才看清楚墙角里半跪着的是一头黑色羊驼。

    咚咚咚的声音是它在走路,“嘶啦”“嘶啦”的怪声,则是它在啃地板缝里长出来的草。

    这才松了口气。

    纷纷上去,和这头憨然萌物套近乎。

    李斯特没过来。

    但许欣心留意到,他唇边的笑意又加深了些。

    好像是整场围观下来,很开心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恶趣味,许欣心默默吐槽他一句。

    黑羊驼脾气很好,也很亲人,抻着脖颈任他们亲近取暖。手机光将雨意昏沉的室内照亮,倒显得温暖很多。

    “闪闪,你可真不怕啊。”余非凡敬佩道,“难道你提前知道里面有什么了?”

    怕还是有点怕的。

    但能吓到别人,她觉得就还……

    挺好玩。

    “倒也不是。”许欣心解释道,“是因为啊,我们这次要拜访的那一位音乐家……”

    话没说完,窗外狂风突起,又一道闪电堪堪劈下。

    昏暗雨幕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矮小黑影,手中倒提一柄豁口短斧,森森然注视着他们。

    “哞啊——”

    羊驼受惊,狂暴起身乱撞,险些撅人一蹄子。

    “哎唷……”

    “这、这又是什么啊!”

    “哎你跑什么!——”

    室内顷刻乱成一片。

    李斯特无奈叹了口气,回头看他们一眼,抬脚出门,和黑袍怪客握了握手。

    “一幕精彩的开场秀。”他用英文问好。

    黑羊驼冲上去,躬身贴着小个子男人,亲昵蹭了蹭。

    “……羊驼是,他养的宠物。”许欣心扭头向余非凡,将最后半句话讲完。

    所有人:“……”

    乘坐音乐家驶来的大蓬牛车,翻过几个山头,他们到达一处高原草场。

    这又是旷野中孤独矗立着一处传统风格的木质小屋,和他们刚逃出来的那一间屋子,倒有七八分的相似。

    所有人都从外湿透到里,拍摄是想都别想了。一群人围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用了晚餐,又无所事事地等着壁炉把衣服烤干。

    “好无聊。”甄玲看看挂满绣毯和手工制品的小木屋,忽然出声,“来玩个游戏吧。”

    “每个人说一件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她兴致很高,“不能重复,必须要吓人。”

    众人顿悟,明白了他们的导演在黑山羊之屋还没有玩够。

    但确实也有人受了惊吓,不想再经历这种恐怖的冲击。争执一番后,几个人先回房间去了。路过客厅听闻响动的异国作曲家反而板着脸激情加入,填补了一个空位。

    每个人轮流说过来,许欣心也听得很认真。

    轮到她时,她想了想,慢慢道:“有的时候,不是好像会听到门锁的响声吗。”

    余非凡插话:“居然不是怕高吗?”

    许欣心摇头,继续道:“喀拉,喀拉的那种声音。乍一听,常常都以为是听错了。但要是一个人在家的话,就有可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撬门。”

    “也不敢透过猫眼往外看吧。”她很平静地说,“万一……看到一只眼睛怎么办?”

    “看不到人也很可怕。”她又否定自己,“门锁一直在动,可是一个人都没有……”

    窗外风卷过,狠狠撞了一下门,闩着的门链悉梭作响,所有人都打了个寒战。

    “好了好了,下一个。”甄玲摸了摸胳膊,胡乱打断她。

    轮到余非凡时,他说害怕房间里有隐藏的秘密空间存在,会让他联想到墙体里嵌塞着什么不好的东西。

    甄玲害怕的东西稍微有点不同,她说她害怕自己的老公是假的。门里一个,门外又回来一个,那可就太恐怖了。

    到了李斯特,他想了想,说:“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

    听闻他的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有一次我回家,”李斯特平声道,“发现有人住在我家的壁橱里。”

    众人屏息等待后文,他却没有要继续往下讲的意思。片刻沉默,一段空气就这样滞住。

    “完了?”甄玲皱眉,“我以为还有后续……”

    许欣心却很在意。因为是游戏,她顺势发问:“那……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最开始想报警。”李斯特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好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结果发现是未成年人,就只给学校打了一通电话。”

    他耸耸肩,没再往下说。

    气氛在他这里冷掉,甄玲颇为不满:“这个事件太现实了,没有能够吓到任何人。李斯特老师,请您换一个新的。”

    大概是为了尊重游戏规则,李斯特没有推辞。

    “三角钢琴的共鸣箱……”换了主题,说话人的情绪依然寡淡,“勉强能躺下一个蜷起的人。”

    “有时我想,钢琴的声音,可能是里面的尸体在敲打琴弦求救。”

    他说完,客厅里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

    虽说没毛病,但总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让人没法接他的话。

    甄玲放弃,继续把恐惧游戏往下跑。

    最后轮到作曲家本人,小个子的波兰人面无表情:“你们为什么会相信我,跟着我回来?”

    “你们怎么能确定我是我自己。”话到这里,他突然咧嘴,笑了一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客厅灯噼啪一闪,忽然熄灭。窗外白惨惨的电光不偏不倚正照在他色素浅淡的面容上,现出嘴里两排雪亮无比的鲨鱼牙。

    “我次奥……”好几个人都惊声抽了一口冷气,许欣心也捂着嘴,往后挪了挪。

    雷声滚过,羊驼在羊圈里凄厉地长嚎了一声。

    下一秒客厅灯光大亮,作曲家回到那个面无表情的样子,放下手里的遥控器,从嘴里摘下两副塑胶牙套,起身点点头:“都去睡觉吧。”

    所有人:“……”

    洗漱后,许欣心蹑手蹑脚,从行李箱中取出笔记本电脑,想在睡前做个记录,免得睡完一觉丢掉关键细节。

    传统木屋的客卧也是十分朴实的通间通铺,男客两间女客一间。嘉百乐经不起吓已先睡了,许欣心夹着笔记本推门出去,穿过走廊去客厅。

    快到门口,她脚下一顿。

    客厅灯火通明。

    李斯特也在。

    他陷在柔软的布艺刺绣沙发里,面前摊开着一本书。但他视线并未落在书上,而是直直往前,似是出神地在考虑什么事情。

    正在犹豫要不要打扰,李斯特留意到门边声响,请她进来。

    ……左右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许欣心抱着电脑踩上客厅的绒毯,选定了落地灯下的一张扶手椅。

    打开笔记本,她忙自己的事。过了一阵子,她觉得客厅安静得有些过分,抬头却发现人还在。

    许欣心:“……”

    很想说点什么,但她吞下话语,继续埋头工作。

    没过几分钟,她又偷瞟一眼。

    李斯特还在,没有要走的意思。

    仍是定在那个姿势,望着炉火出神。

    蜡像可能都比他生动柔软。

    察言观色,许欣心有了点猜想。

    反复心理斗争几回合,终于还是没能憋住。

    装模作样轻咳一声,她试探着和李斯特搭话。

    “李斯特老师,时间已经很晚了。”她扶着笔记本,旁敲侧击道,“明天我们还有拍摄行程……”

    李斯特垂眸,啪一下合拢精装书,放在一边。

    “你呢?”他反问她,“睡不着?”

    一般来说……

    游戏中不动声色、急于指认别人凶手身份的人,往往就是最可疑的那一个。

    但如果直接问,李斯特多半是不可能承认的……

    “啊。”许欣心捂嘴,抬眼一声惊呼。

    “天花板角落里——”

    “怎么挂着个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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