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后被她骂了一顿,指责偶像不该谈恋爱。

    决赛在即,被她丢在演播厅后台不管不顾。

    以为她失踪追到学校,她却只想着别把事情闹大,不明不白给人来了个删号脱粉拉黑三连击。

    所以机场再见面,李斯特才那样居高临下拉着一张脸,要装作不认识她吧。

    这换了谁也遭不住啊。

    “我是不是……”许欣心颓然低头,彻底放弃组织语言,“很不是个人啊。”

    “多少沾点吧。”余非凡笑出声,也不饶她。

    午夜的办公室,只余下一盏冷光灯白惨惨打亮在许欣心头顶。思虑再三,她发问:“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话说出口,她觉出自己过分残忍。困扰她的是李斯特那边的问题,她却偏要拿这件事来问余非凡。

    余非凡好像看穿她的心思,无可奈何摇头:“要不要从拒绝我开始?”

    许欣心微讶:“你是说……”

    “就现在,在这里。”余非凡苦笑,“说你对我不感兴趣,叫我有多远滚多远。我可能会忍不住,但你不要理我,不要回复我的消息,更不要破费送我可能会很珍惜的相机。”

    许欣心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办法说出什么真正的狠话。

    余非凡摊手:“你看吧。”

    “这就是你最过分的地方了。给我错觉,让我觉得自己可能还有希望。”

    “但其实根本就没有对不对。”余非凡看向别处,“可你就是这样的性格,没办法对任何人心狠,对任何人都很友善。这也是你最让人喜欢的地方……”

    话到这里,他看了看时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许欣心点点头:“路上小心。”

    余非凡往外撤出两步:“周日晚上,空出来吧。”

    “有很重要的东西想给你。”他语调温和,“你也可以先准备一下……”

    他转身,摇了摇手。

    “想个办法,直接拒绝我。”

    电梯指示灯红通通地跳动闪烁,许欣心安静望着余非凡走进那个钢铁盒子,消失在黑暗中。

    周日,满城深秋到来。金色的梧桐叶飘落街角,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许欣心一早起来,大开衣柜,对镜搞时装秀。

    平时都是穿通勤装多,临到阵前捉襟见肘。衬衣和风衣外套太像上班,裤装看上去太过轻率。裙子不应季,不是太厚就是太薄,从衣柜里抽一件丢出去一件,顷刻,床上堆起一座柔软的小山。

    颓然坐在床沿,她想起身边一位专业人士。

    「一闪一闪:火火,救命」

    「朱火火:???你给我发消息了???你谁?」

    午前,朱眺拎着两只纸袋子上了门,又从残败的小山里挑挑拣拣,扯出来几件基本款推许欣心去换上。

    灯芯绒驼色背心长裙,内搭白色针织衫,短靴配同色的水桶包。卷过头发,化了淡妆,镜中的女孩目如悬珠,光彩照人。

    “少了点什么。”朱眺拉远几步端详她,捞起一顶浅米色软呢帽扣到许欣心脑门上。

    感觉像顶了一个甜瓜在头顶,许欣心不太自在:“太夸张了。”

    朱眺阴阳怪气哼了一声:“你找我过来帮你挑衣服已经很夸张了好不好。晚上要见谁?是我能知道的吗?”

    “你们最喜欢的余非凡啊。”许欣心随口回她。

    她对镜摘掉帽子,觉得脑袋附近确实少了点什么。

    朱眺直接喷了:“咳咳,咳咳!?你认真的?……”

    ……噢,明白了。

    要是之前那对耳钉还在,或者把李斯特给的耳坠留下来,那就正好了。

    不过没关系。

    打开置物盒,许欣心拿出来一副贝壳白的无线耳机。

    “可能不太认真。”她很诚实地说,“但我确实想好了。”

    距离和余非凡约好的时间还有很久,许欣心提早出门,慢悠悠走过漫长江堤。

    对岸高楼林立,雾霾蓝的江水来回拍打着混凝土浇筑的江岸,耳机中她最喜欢的歌循环播放,日落以前,还有很长一段无所事事的时光可供她消磨。

    ——SOMEDAY——

    曾有一日/我流连梦中

    深水弥漫/淹没我的脚踝

    无法停留/冲散来时路

    给你我的心吧

    它完整无暇/徒劳无功

    你不在乎/你不需要它了

    ……

    或有一日/我重回梦中

    夜雾沉沦/遮蔽我的眼眸

    盲目迷途/找不到出路

    扔掉我的心吧

    它一无是处/对你而言

    我不是谁/我什么都没有

    ……

    睁眼时赌咒发誓

    闭上眼睛我又见到你

    你的言语

    宛若锐利刀锋

    不必辩白

    囚溺我于牢笼

    为何未来岁月仍不属于你我?

    总有一日/今夜或不再来

    夜路长行/我不会觉得孤单

    总有一日/今夜或不再来

    夜路长行/再会吧忘掉遗憾

    ……

    再会吧

    ……

    歌声伴她走到江边一座大型商场,抬头望了望写字楼抱拥中的屋顶绿地,许欣心走进商场,直上八楼。

    她到得太早了,不到饭点,向来人潮熙攘的餐厅里空空荡荡。

    “您好,我订了位,姓许。”她报上自己的预定信息。

    服务生引她进去到绿岛舞台边的环形台阶上坐下。不久,又请她换到更前方的池区。

    许欣心有些疑惑:“我没有定这一区的位置……”

    作为名声赫赫的音乐餐厅,「幻夜花园」的池区座位向来抢手,不仅要预付押金,还必须提前三天以上才能够定得到。

    服务生道:“我们老板说,许小姐是我们这里的熟客,所以把这个好位置换给您,希望您以后多来。”

    许欣心了然。

    大三上学期,李斯特每周都有几天在「幻夜花园」演奏或是驻唱。每有演出,她都会提前约好池区位置到现场来支持,不知不觉就和老板混了个脸熟。

    过去这么久还能记得她,她觉得很感激。

    等到夜色降临,烛火点起,摩洛哥风格的花窗被照亮,餐厅中人声扰扰,余非凡在差一刻钟的时候抵达。

    “这里很火爆的。”余非凡在她对面坐下,“怎么能订到这么好的位置?”

    许欣心说出李斯特曾经在幻夜花园驻唱的经历,余非凡恍然:“搞半天你大三每周末往外跑,就是到这来听歌啊。”

    许欣心道:“还能是什么呢。我知道有奇怪的谣言,但没想过真的有人会信。”

    “我没有信过。”余非凡肯定地说,“所以这是你的拒绝?”

    许欣心点头。

    “你推荐的潮州菜,一看就很好吃。但是如果由我来挑选餐厅……”她意有所指,“是‘幻夜花园’,对我来说更重要。”

    “而晚餐,毕竟只能选择一家店的。”

    沙拉和主菜很快端上来。深沉暮色中,吉他拨弦,寥落几下。

    一声清唱,缥缈似叹息。

    “……曾有一日。”

    “我流连梦中。”

    意识空白的瞬间,许欣心听到自己过电般不稳的心跳。

    她惊讶地看向余非凡,想通过旁人的反应,确认自己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余非凡却将脸转开,直直望向繁花茂叶簇拥的绿岛舞台。

    黑暗中升降钢架从地底无声抬起,残灯余火勾出一道疏朗的影子。

    时间静滞,片臾窒息。

    近乎疯狂的尖叫爆开,掌声和彩声潮水似的卷过全场,夜的影子沸腾翻滚,其中依稀能分辨出数道喊着“李斯特”或是“我爱你”的嘶喊。

    音响中前奏声起,三两下吉他拨弦声,轻易压下去嘈杂的呼唤。

    李斯特坐在悬空的钢架平台上,长腿虚踩着支架,将麦交在左手。

    “这首歌……”

    “送给我的一位朋友。”

    他的唇吻在麦边,声音笼着氤氲雾气。树影摇曳,白烟升腾,吐露一道捉摸不定的谜题。

    “祝福她……”

    他轻笑了笑。

    “不必再一个人,走夜晚的长路。”

    有如一枚深水鱼雷撞上暗礁,海平面上爆开无数火星。耳中杂音纷沓,夹杂着“是她还是他”“在现场吗”“我没听错吧”的议论。许欣心搁下叉子扶住桌边,眼前视界摇摇欲坠。

    “……「Someday」。”似情人附耳,软语呢喃。

    “你最喜欢的,第一首歌。”

    昏蓝似海的梦境中,许欣心听到余非凡格外清醒的声音:“他肯定误会了。”

    “要解释吗?”余非凡直截了当,“还是就这样……”

    许欣心倏然起身:“我……我去下洗手间。”

    她疾步往外,和人群背道而驰,一层层走上环岛最外层的台阶。歌声无处不在,追着她的步伐,飘至流离的夜色中。

    ……

    扔掉我的心吧

    它一无是处/对你而言

    我不是谁/我什么都没有

    ……

    睁眼时恋念不去

    闭上眼睛你又随风

    请别问我

    为何画地为笼

    你曾在此

    霎那间视线落空

    或者未来岁月本不属于你我

    ……

    那一段被林嵩诟病为分外冗长生硬的Bridge,层层叠叠纠纠缠缠绵绵绕在她耳边迟迟不去。

    谁都能很明显地听出,音响中伴奏里的和声,和李斯特现场唱出的歌词,起了冲突。

    即兴改了歌词吗?

    为了唱给她听?

    ……

    总有一日/旧梦或不再来

    往前走吧/不必将回忆翻开

    总有一日/旧梦或不再来

    往前走吧/不必再会/不必徘徊

    ……

    不必再会

    ……

    不敢再看舞台上的人,许欣心垂下眼眸,缓缓抬手,轻按了下左侧胸口。

    ——喀拉。

    脑海中划过某种奇特的声响。

    好像是……

    烧铸在心脏表面的铅壳,爆裂成两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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