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方茹的下肢有轻微知觉,应该可以慢慢恢复,但需要更加先进的治疗,方家人准备一周后转院。

    方茹已经知道花蓓的事情了,这几天看到严必中每天过来在自己病房门口徘徊,然后又匆匆地离开,料想严必中在医院照顾花蓓,于是叫弟弟去找他过来,她有事情要跟他商量。

    “姐,直接离婚吧!?你别出面了,交给我吧!”方正劝他姐。

    方茹摇摇头,事情总是要有个了结的,经过了这场车祸,她好像放下了许多。

    严必中来的时候,方茹吓了一跳,一周不见,严必中胡子拉碴,满脸的疲惫憔悴!

    “对不起,事情竟然变成这样!”严必中跪在了方茹床前,“如果你残了,我就把腿赔给你!”

    “你先起来吧,何必如此!”方茹转过头去,又有了要流泪的冲动,她示意方正把严必中扶起来。

    方茹侧脸赶严爽:“让我和你爸说几句话,你先出去走走!”

    严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方茹先打破沉默问他:“你的孩子没事吧?”

    严必中知道她问的是花蓓肚子里的那个,心里跟吃了黄连般的苦涩,什么时候,他的孩子跟她已经没有了关系?

    低声回答:“生下来活了4个小时。”

    “我很抱歉,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严爽,真不该打电话给你!”方茹轻轻说。

    “是他们自己要跟过来医院的,当时我只担心你的手术,根本就没理会到——”

    方茹打断了他的话,“从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她笑笑,已经不想去计较谁对谁错的事情的。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无法计较对错的,不爱了,对又如何?热恋时,犯再多的错都是爱情的调味!她从枕头下拿出那份离婚协议,递给严必中。

    严必中接过,翻了几下,苦笑地想:不知经手过多少离婚案件,今天竟然也要处理自己的案子。但他认识方茹多年,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情,绝难改变。比如她可以为了他当年一次小小的失误而狠心冷落他多年,在无情上,她当真胜他几筹。

    最后,他乞求道:“我们非如此吗?”

    方茹低下头没有回答他。

    严必中从口袋中掏出签字笔,刷刷刷地补充了一些条款,然后推给她看,方茹一看,急着叫:“严必中,你何必?”

    严必中苦笑:“我是过错一方,应该这样。”

    他把所有的房产全部留给她们母子,夫妻所有的现金账户全归她们。不等方茹再提出抗议,起身就要离开,出门那一刻,他的手在门把手上停了下来,回头问方茹:“一个人无意中翻了个错,是不是就要让他用一生偿还?”

    方茹看着严必中,一字一字地说:“任何人犯这个错,我都可以原谅,但你不可以,因为你是我所有美好爱情的寄托,是我青春中爱情的信念与向往——”眼泪终于从眼角淌下,静静滴落在洁白的被子上,严必中心疼的腿肚子都打颤,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阻止自己回头乞求她的谅解,给爱一条生路,给他一条生路!

    回到花蓓身边时,她正因找不到严必中而闹别扭不肯吃饭,严必中的父亲在低声地哄她。听到严必中的脚步声,她惊喜地叫:“严大哥”,严必中接过饭递到她手上,她乖乖地吃,隔壁病房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花蓓停住筷子,开始掉眼泪。严必中想了想,劝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先把身体养好吧!”

    听得花蓓惊喜地抬头,以为严必中还愿意再跟她生个孩子,跟她做长长久久的夫妻!

    严必中心里道:却一定不会是我的!当然,这话没说出来。

    第二天医生查过房后,严必中又过来找方茹,看到严爽正细心地给母亲按摩,顾洛清在旁边跟两人讲了什么笑话,逗得她们很开心,方茹的爸爸竟然给方茹带了个超大的史努比玩偶陪女儿。阳光那么明媚,气氛如此融洽,只是他——严必中,已经成了个外人。

    照例他来了后,方茹清场。

    他给她掖了下被子,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方茹递给他签好字的协议书,没去看他绝望的眼神。他把协议书往公文包里一塞,从包里掏出许多把钥匙递给方茹。

    方茹挑出最陈旧的已经被磨成古铜色的那把,扔还给严必中,那是他俩刚结婚时他不肯住方家买的房子,便凑钱贷款买的房子,严必中平日不回自己家基本就住那儿。只是后来严必中犯事以后,方茹为躲避严必中就搬去别的房子住了!

    她边把那把钥匙扔还给他边斜他:“我像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么?!”

    停了停,又说:“暂时借给你住,等你以后结婚时有了新房再还给我好了!”

    听到“结婚”这两个字,严必中真是肝胆俱碎,颤抖着说:“方茹,你当真如此绝情!”看着这张清冷的脸孔,他失去控制地要去揪,看看她怎么能无情至此,杀人不过头点地!她却伤得他尸骨无存!

    严爽紧张地看着父亲暴怒得想要把母亲杀掉的神情,随时打算冲进去英勇救母。

    方茹看到门口儿子徘徊的身影,“严爽,你出去买饭吧!”把儿子打发走。

    严必中“揪”落到方茹脸上时竟然变成了轻抚,曾经,这张脸在看到自己的时候多少次绽放成世间最耀眼的花,而今,是自己,亲手毁了一份真爱,也伤害了一个另一个被卷入的女孩。

    回想起来,前因后果,皆是无法控制的欲望的错。

    他等着方茹扇自己一个耳光,却不料,一对眸子不忧不喜地望向自己,眼眶中似盈盈有水,细看却无。

    “我想这么多年,我欠你一句抱歉,我应该早早果断地离开你,放你去寻找新的春天。原本我以为,等一等,我们可以继续往下走的。原来我错了。从此以后,你是自由的了,凭你严律师的身份样貌,要多少女人有多少女人,你再也不必如此辛苦地守着了。”

    严必中想说:可是这么多女人她们都不是你。曾经沧海,余处皆难以为水。

    严必中从皮夹子里拔出一张卡递给方茹:“这是给严爽存的钱,小的时候每个月500,初中每个月1000,高中每个月5000,最近我又额外打了些钱上去。他现在不肯跟我说话,你交给他吧!明年高考,我一定去送他。”

    方茹看着严必中离开的背影,眼泪终于串串滑落,她也不去擦拭,任由它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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