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殿内,灯火通明,喜人的暖色尽数铺就着,只身在其中就让人觉着暖入心扉,似入了初春。

    殿中央,温乐言止步于这幽幽殿中,其秀美紧锁、满目烦忧,显然还在思索着方才顺承帝问的那一番话。

    此刻,她的周遭是温暖烛火闪烁的光辉,耳边是烛芯被猛烈灼烧后发出的噼啪脆响,动静那么轻,那么脆。可对温乐言而言,这一次次脆响都好似一声声催促符,仿佛再多响几次,就会要了她的命。

    思索后,她开口回了顺承帝,“......回陛下,民女当日是于院中拾得的断手,见其鲜血淋漓,当时也怕得很,又因想起将军府离崔府略近些,这才大着胆子将其交给了寒将军。”

    有了温乐言这一开口,寒林商当即应声,“陛下,臣敢担保温娘子所言非虚,再者顺着宫门走,往西正好就是崔府和将军府,兴许当日南宛细作为的就是将断手放于臣府中,以便栽赃柔妃细作一事。可惜却因其身受重伤,不料将断手遗落在了崔府温娘子院中,这才使得此物被温娘子拾得,可他没想到温娘子会再送回将军府,如此也算是误打误撞了。”

    在京城崔府虽不大,却伫立于皇宫与将军府的中间地带,三者恰成一条线,出了皇宫想去将军府,却掉入崔府,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然而,寒林商这回却不像常管事那样的好过关了,对他,顺承帝清楚的很。在案件上寒林商一向重视,更别提还是这样的大案要案,别人都把物证送来了,他却过了一个月都不曾查探过那人究竟是谁,这说辞顺承帝是万万不信的。

    也正因为心下清楚,顺承帝当即就起了怒,“平渊,你可知单一个欺君之罪,朕就可撸下你这乌纱!”

    寒林商毫不畏惧地说:“臣知,可臣不过是正义直言。”

    寒林商虽为大将军,可这般为温乐言说话,也是冒了风险的。眼见着寒林商一番话又要惹怒顺承帝,温乐言实在不愿因为自己而连累了他。

    “陛下,寒将军不过是率性直言,并非欺君,此事是如何发生的民女也无从得知。身为温家女,民女自幼养在深闺,又哪里识得什么细作,更不曾见过血腥,这断手忽的落入院中,怕正是如寒将军所说全因那细作伤重,而意外落下,民女一时好运,才将其拾了来。”

    “一时好运,可旁人怎就没了这运气,偏偏是你温娘子呢?”

    寒林商:“陛下,温娘子那院落偏僻,想来是那细作逃离时下意识避开了热闹地方,这才意外促成了此事。”

    顺承帝挑眉,怒火略减时也有些意外寒林商会这般急切的为温乐言辩驳,“平渊,温娘子这事按理说也该是崔侍郎开口,与你并不相干,你这样未免也太急切了些。”

    上回寒林商为温乐言闯宫的事,顺承帝并非不知,可他没想到不过几日的功夫,这温乐言对寒林商的影响竟已是如此之深了。

    寒林商抬眸,瞧出了顺承帝目中的不快,刚想解释却被打断,“陛下,臣......”

    被顺承帝这般‘提醒’,崔明珏拱手出声,“陛下,寒将军所言有理,再者此案牵扯颇多,断手落院一事,想来也是巧合,如今细作既已找到,柔妃一案也可彻底了结了。”

    顺承帝看了崔明珏一眼,确认他对温乐言似乎再无留恋后,转而问了一旁不作声的太子崔荣,“太子以为呢?”

    冷不丁被喊,崔荣赶紧起身行礼,“......父皇,儿臣也认为此事不过是巧合。再者若非温娘子,我们如何顺利取得那断手,又如何得知柔妃是细作之事为假,那宋清才是真细作呢。”

    顺承帝颔首,“太子说的有理,不过这倒是让朕想到了太子前不久为了护这温娘子一命,不顾禁足,暗自派人将其带入东宫,想来太子对温娘子必是不同寻常。”

    随后,他接着开口:“既如此,朕便决定,将温娘子许给太子做侧妃,如此也算是对温娘子的恩赏。”

    这话一出,太子慌的赶忙跪下,“父皇,您误会了,儿臣对温娘子并非是儿女之情......”

    温乐言也不知顺承帝为何会提及此事,当即掐着手心一软膝拒了,“陛下,民女不过一商户之女,如何担得起侧妃之位,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瞧着被指婚的二人皆对这婚事不满,顺承帝的面色又有些不大对,皇后常烟梦赶紧安抚,“陛下息怒,这儿女的婚事本就看缘分,既然两个孩子彼此都无意,就算了吧。”

    对温乐言,常烟梦多少有些好感,自然不愿看着她与太子日后成为一对怨偶,这世上怨偶本就太多,就不用再多一对了。

    可顺承帝却不这么觉得,如今柔妃案告破,太子的禁足便可解了,先前取消的选妃一事也可提上日程。

    既然太子难得对温乐言有意,这温娘子又与柔妃案有关,加之其身上嫌疑未消,顺承帝自然不愿将人就这么放走,就想着嫁给太子做侧妃。一来二人早已见过,日后培养感情也方便,二来还可将温乐言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以免她当真与南宛细作有关。

    “若朕执意如此呢?”

    顺承帝的执迷不悟,让温乐言如临大敌,她如今好不容易脱离了崔府,可不想再入那一辈子都出不得的深宫大院,“陛下,民女不愿。若陛下执意如此的话,民女也无可奈何,既然民女人微言轻左右不得自身的命运,却可试着左右自己的生死,怕只怕这事真成了以后,会对陛下的声誉有损。”

    “怎么,你敢威胁朕?”

    温乐言垂首,“民女不敢。”

    看着固执又宁死不屈的温乐言,顺承帝眼中难得起了一丝杀意。

    见此,崔明珏不再沉默,“陛下息怒,温娘子情急之下一时口快,并非是这意思。”

    顺承帝冷哼,“朕看她这意思清楚明白的很,你既如此拒绝,可是看不上太子,当真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

    眼见着瞧不上太子这帽子就要扣到温乐言头上,寒林商思虑再三,只得走险路,“陛下,温娘子从未轻视过太子,不过是心有所属罢了。”

    “心有所属?你指的是?”

    话说到这儿,温乐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寒林商开口打断,“臣倾慕温娘子,还请陛下赐婚。”

    “寒平渊,你可知你自己在说什么?”顺承帝没想到寒林商这么大胆,自己前脚刚给太子指婚被拒,寒林商就敢出言求娶。

    请求赐婚一事,寒林商也不想这么快,可眼下他若不这么做,温乐言怕是就要被顺承帝扣上几通大罪,到时候他就算是当面将人娶了,也无济于事了。

    行至温乐言身侧,寒林商一敛眸就这般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水润眸子里的那抹担忧和慌乱,顷刻间心一软,禁不住轻握住她的手。

    掌心相握时,温乐言指尖微颤,恍惚间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在欢声鼓舞,那样的热烈,激昂,让她想忽视都难。眼眶微热间,她下意识一抬首却看清了寒林商安慰自己时的口型,那是清清楚楚的四个字,‘笙笙别怕’。

    说这话时明亮的烛影跃在他脸上,为其高束的乌发蒙上一层朦胧的暖意,同时也印照出其温柔眼眸中暗藏的喜悦与柔情,可温乐言见了却只觉满心温情尽数褪去,余下的只有一片寒凉。

    ‘笙笙’这两个字,是她曾经为了骗他脱口而出的,可现在听来却无一丝喜意,屡屡冒出的唯有沉重、酸涩,和心底那股子深埋的歉疚。

    温乐言曾想过若她真是笙笙,那该有多好,到那时她必定会全无保留的爱着他,唤着他,等到来日成婚时,为他披上红艳艳的盖头。而不是如现在这般,靠着谎言铸就的城墙避一时灾祸,却忘了城里还有一个寒林商。

    垂首沉默时,温乐言藏不住的泪一点点浸透了衣衫,可这些寒林商都没瞧见,因为此刻的他只满心欢喜的想着有朝一日能娶温乐言为妻。

    没注意到身侧女子低迷的情绪,寒林商转头作揖道,“臣恳请陛下赐婚。”

    瞧着温乐言不似开怀的面容,顺承帝意外好了情绪,“平渊,为你二人赐婚倒也不是朕不允,可你为何不问问温娘子,可愿与你结为连理?”

    寒林商一侧头,却看到温乐言避开的湿润目光,这一刻寒林商心头的那一腔热血似乎一下子冷了,“温娘子......”

    温乐言避过寒林商沉重的目光,强压下心底的苦涩和满鼻子哭腔,只说了句,“陛下,民女不愿......”

    ......

    寒林商的这遭求娶终究是没成,可他不怨温乐言的那句话,只怪自己说的突然,没有想过温娘子是如何想的,又可否愿意。

    因这事,顺承帝意外的没再为难温乐言,而是眼看着那顶软轿一点点化作黑夜中的暗光,最后消失不见。

    盯着那逐渐昏暗的轿顶,顺承帝还是说了句:“托人看着她,看看之后都是谁与她联系。”

    身侧得了令的刘公公点头应是。

    回了院后。温乐言一下轿就迎来了满目担忧的沁竹和李婆婆。

    瞧着温乐言微红的眼眶,沁竹蹙眉,“娘子可是哭了?是不是宫里有人欺负你?”

    温乐言摇摇头拭干了泪,强颜欢笑着回,“没事,不过是路上被风沙迷了眼,过一阵子就好。”

    沁竹哪瞧不出温乐言眼中的苦涩,叹道:“娘子惯是如此,心里有苦总是瞒着,从不与我们说。”

    沁竹话落,巷子口外就突兀的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待那马蹄声落下,温乐言到底压不住心底的喜悦,转身道,“将军...”

    可等她转过头来时看到的,却是骑着马的崔明珏。看他额角沁出的汗,可见这遭来的有多急。

    眼睁睁看着那双眼眸中的期盼一点点消弭,崔明珏的手掌因太过用力没几下就被缰绳磨出了道道红印,面上却还是摆的风轻云淡,“怎么,看来的不是那寒林商,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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