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言一向浅眠,病中更是,榻边的寒林商虽没出声,却还是让她觉出不对来,打着精神睁开眼,就瞧见近处的人。

    “寒将军?”

    忽地见着寒林商,温乐言不免惊了一瞬,本欲起身,却被他轻轻按下,“温娘子如今既病着,就不要起身了。”

    温乐言顺从的躺下,目光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寒林商,生怕他一眨眼就不见了,“更深露重的,将军怎就来了别院?”

    被这直白缱绻的眼神盯着,只想着一解愁绪的寒林商恍觉今晚举止太过唐突了,略感不自在的侧过头去,“不过是听陈博说了娘子的病,就想着来看看......”

    此时,夜色下的寒林商虽依着浅浅月华看不真切,可一角微亮的烛光还是朦胧了他深邃的轮廓,清冷的眸。就连那眼底本该冷寒疏离的情绪,都好似被这一份温度沾染,多了几分柔和与关切。

    于这朦胧光影下,温乐言也不禁被其所熏染,面上带了些暖意,“多谢将军挂念,不过是些风寒,服了药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陈博医术高明,战营里众多将士的伤一向都是他治的,像风寒这类小症,不过几天必能药到病除。”

    见着寒林商不自在的面色,温乐言不免想到了前日的坦白,她不知道这人是否还在气自己之前骗他,踌躇之际还是开口,“寒将军,之前那事......”

    寒林商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只松了眉眼回,“温娘子,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之前那事说来也不怪你。”

    温乐言诧异的眨着眸,“将军......”

    寒林商自嘲道:“其实早在我遍寻不得她时就该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少时执念过重,到了如今依旧难以割舍,现在想来倒是挺傻的。若不是有娘子这一遭,我怕是一辈子都放不下这事。”

    温乐言心知自己先前能得将军府照料,不过是顶了‘笙笙’的名头,这几日来也总为此事哀愁。觉着若非自己,寒林商也不会误以为她是‘笙笙’,更不会在得知真相后那般心碎。

    可这时,她听寒林商说有放下之意,一时间心中百转千回,眼眶泛红。对此事她心中有愧,可心底又何尝没有动情,如今听了这话,心底的愁苦也不免轻了些。

    “将军心善,那事本就是乐言左了想法蒙骗了将军,做错事本就该受罚,如今我这病倒也是来的正好。”

    对于蒙骗一事,温乐言始终心中有愧,即便有苦衷,可骗了就是骗了,说再多的话去粉饰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瞧见温乐言面上的自责与愁苦,寒林商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昨日我已派人查探过了,娘子之所以做出蒙骗之举,不过是为了自救,本就心有苦衷。如此,我又何来的资格责备娘子,于‘笙笙’我也早该放下了,更不该怪罪娘子。

    毕竟这一切不过是我在心甘情愿,她的消息这些年来我已是遍寻不到,也许分离过后,她与金夫人早就去了别处好好生活了,看来看去,最后不愿放下的也就我一个。”

    说到这,寒林商苦涩一笑,放不下的是他,将人认错的也是他,如何怪得了旁人。

    当年静法的一番诳语,成功让寒林商放下死志,固执的认为‘笙笙’与金夫人一定顺利从大火中逃生,并好好活在某处。

    因此这些年里他从未放弃过搜寻二人的踪迹,可找来找去都查不到半点消息,又哪会猜不出她们或许真的死在了大火里,而他固执了这么久的执念,不过是一场虚妄。

    此时此刻,瞧着眼前的寒林商,温乐言缩了一颗心酸酸涩涩的。犹记得当日那场梦,梦中寒林商便是为了这‘笙笙’姑娘,拔剑自刎于墓前。

    可如今这般情深一朝放下,寒林商的心里该有多绝望。

    “......”温乐言张嘴想唤他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寒林商见状细细的为其压紧被角,后退一步,端的是礼貌疏离,“温娘子如今养好病才是正经,‘笙笙’一事终归与娘子无关。我半生戎马,注定为国征战,日后若战死沙场,亦是我此生归宿,现下却累的娘子重病缠身,也是我之过。”

    呢喃间,黑夜中似乎响起这么一句,“......也许我与娘子原就不该有此一遭,一切不过是阴差阳错罢了。”

    耳边轻巧的步子逐渐远去,随着内室门一开一合,温乐言泄了劲般喃喃,“是啊,阴差阳错,不过是错簪人错付,败了梅花更误痴情......”

    最后,寒林商还是走了,而温乐言所能做到的也不过就是望着他离了这院落,去了隔壁的含梅苑。

    两院之间分明只一墙之隔,可为何却似相隔咫尺天涯。

    ......

    * * *

    时间不等人,待又一场大雪落后,半个月的光景就这么悄没声的过去了。

    自宋清死后,小枝就被寒林商送去了睢河西的一处官宦人家,有威武将军作保,有儿无女的官员自然不会慢待小枝,如此一来,倒也算全了宋清最后的心愿。

    至于阿轩,因为放不下小枝,自会骑马后总爱骑着他那匹小红驹于东西两头来回穿行,也是忙的不亦乐乎。

    似是因着前头天气过热,京城连日里下了好几场大雪,地上厚厚的积雪堆了一层又一层,怎么都扫不净。

    陈博的药比温乐言所想的还要有效,不过几日的功夫,不只是风寒痊愈,就连一连几日的咳嗽都好了许多。

    只是即便病愈,温乐言还是被沁竹勒令待在屋子里,生怕她再着了寒,要实在想出去,起码也得等雪停了才好。

    ‘吱呀’一声推开木门,霎时间呼啸的冬风就顺着门缝刮进了内室,带进了点点碎雪。

    被冻得打了个哆嗦的沁竹小心托着茶盏迈入内室,跨进来时还不忘提起脚尖将木门闭合。

    轻声将茶盏搁在案上,沁竹一侧头就瞧见趴在榻边懒懒的翻着话本子的温乐言。

    比起前几日的惨白如纸,而今温乐言的面色已好了许多,现下她正无趣的看着话本子,行事也比先前在闺阁中自在了不少。只是因嫌麻烦,顺滑的乌发只挽了个半髻,下边则用发带敷衍扎起,看着倒多了几分娇憨之态。

    见着沁竹将茶盏置于炉火上烹煮,温乐言小小打了个哈欠,“沁竹,近日天冷的很,可别忘了给小桃她们多分些炉火,院里的活也能不做就不做,不然她们冻伤了手可怎么好。”

    沁竹边往茶壶里放着茶叶,边笑道,“娘子放心吧,这几日小桃她们都聚在宋婆婆屋里听她逗乐呢,屋子里也点了炭火,冻不着的。”

    因最近连日来的大雪纷飞,扰的满京城都鲜少有人出门,要不是李婆婆家中有事,一向话少的宋婆婆也不会被那几个小丫头缠住,搜肠刮肚的讲起了笑话。

    听着沁竹说起院子里的趣事,温乐言眉眼间带了几分喜意,杏眼弯起时笑吟吟的似一汪春水,连说出的话都好似吴侬软语,让人听了就舒坦。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等雪停了就给她们一人裁两身衣裳,也好过冬。”说着这话时,温乐言没往前瞧,只懒散的趴在话本上半眯着眼,这两天成天在屋里闷着,反倒让她越闷越困了。

    自然的,她也就没瞧见,当茶水烧好后,沁竹偷偷往茶杯里洒的那些蓝色粉末,嗅着竟还有点兰花香气。

    略晃了晃茶杯,亲眼见着粉末与茶水融合,沁竹才端着茶来到温乐言跟前,“娘子可是又困了,来喝些茶再睡吧。”

    低头看着被端到自己跟前的茶杯,嗅着里头再熟悉不过的茶香,温乐言蹙了眉有些不愿,“又是喝这些,这几日都喝的这银针,都给我喝累了。”

    沁竹边劝着,边把茶杯往前递了递,“大夫说了,娘子若是梦魇,喝这银针才有用。”

    近几日不知怎的,自温乐言风寒病好后,夜里就无故有些梦魇,每每醒来都吓得浑身是汗。前日请了大夫来瞧,偏说喝茶管用,这茶也就一连喝到了现在。

    “好吧。”

    没抵得住沁竹的劝说,温乐言端了茶嫌弃的叹气,看着杯中沉底的细碎茶渣,一仰头将茶水尽数灌下。

    见温乐言喝了茶水,沁竹满意的收了空茶杯给人理理被子,“娘子困了就先睡吧,这儿有沁竹看着呢,等到了晚膳时候,我再叫你。”

    喝了茶反倒愈发困倦的温乐言点点头,没再吭声,头一偏扯过被子就这么睡下了。

    因内室的门没全关紧,隔壁院里淡淡的梅花香伴着寒风隐隐飘在她鼻前,如此睡的倒比以往要快些。只是从她蹙起的眉来看,这一觉怕是又要睡不安稳了。

    确认温乐言一点点睡着后,沁竹慢着步子出了内室,没多久从自己屋里掏出一只鸽子于雪中放飞,鸽子腿上还绑着一封信。

    “去找你主子。”

    ‘扑棱扑棱’一阵翅膀拍打声过后,雪白的鸽子很快消失于茫茫大雪中,而它所飞的方向却是大渝皇宫。

    秀和宫内,待鸽子落地后,纯妃上前一步抓住,再拆开信件查看,上头只写着小小一行字:解毒中,确为忘三。

    看到‘忘三’这两个字,纯妃心头一紧,她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小小猜测,居然成真了。

    “居然真的是‘忘三’,可究竟是谁给她下的毒呢,按年岁看,怕是在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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