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杨州城的街道已经填满了九韶和谢知禾两人的通缉画像。

    不过这二人对此毫不在意,仍是坦坦荡荡在杨州街道上走着,甚至还对着自己的通缉画像评价一番。

    “这画工实在太差了。”九韶一脸嫌弃,"这衙门请的画师水平也太次了吧。"

    此时的九韶已经换了一身白衣,腰间挂着玉佩,他本来就长身玉立,稍微打扮掩饰一下就完全是一副芝兰玉树的公子样,与往常很不相同的气质,但是依旧毒舌。

    谢知禾听到他的吐槽也只是淡淡笑着。

    此时的她着一身灰白衣裳,带着江南烟雨的气息,一只素净的莲花簪便挽起长发来,没什么特别的装饰,却更显其天然和气质,给人以诗画般的感觉,但谢知禾那双温柔又遣倦的双眼确是诗画也描摹不出来的美好。

    这样的打扮走在这杨州城的小桥流水中异常和谐,仿佛美人入了那江南水墨画。

    九韶看着这样的谢知禾心里是很满意,露出老父亲一般的笑容。

    女孩子就应该穿得漂漂亮亮的,像这样就很好。

    不得不说,九韶还是很有品味的一个人。

    谢知禾有时候也好奇,为什么九韶一个在底层爬升上来的人,审美认知完全不输那些京城的富家子弟。甚至,今天身着白衣的他还带了几分贵气儒雅,完全跟平常不同的两种风格,难道这也是可以装出来的吗?

    但她并没有直接问,她知道问了九韶也不会愿意说的。

    他的过去好像就如他背上的那些伤疤一样,他不愿意叫人看见。

    风吹过檐铃,也拂过杨柳的枝头。

    两人并排走着路。

    “其实跟京城比,我好像还是更喜欢杨州城。”谢知禾边走边说着。

    “这里的景色确实别有一番风味。”

    “嗯,确实。”谢知禾看着低垂着的杨柳,这种季节的京城怕是枝叶败落了吧,也就这样的江南还有着这样翠绿的杨柳条枝。

    “但其实我更喜欢这里的氛围,总感觉这里的女子比京城女子要更自由些。”谢知禾走在这条繁华的巷子里,“你看,这条巷子的街道有很多的女老板,她们贩卖着一些针线织品,也卖一些小玩意儿,在京城摆摊的大部分都是男性,而且我在京城认识的朋友们都是在宅院里呆着,很少出来走动,除非有丈夫父亲陪同又除非是女儿节去寺庙祈福之类的活动。”

    “纺织业在江南的经济发展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所以这里的女子地位自然是要高些。”九韶解释道。

    “这样啊……你说的有道理,但我觉得,女子可以不仅仅只在纺织业上大有作为,她们的手不是仅仅只能拿针线的。”谢知禾很认真道。

    说完不知又想着些什么了。

    她想事的时候总喜欢看着天而且很专注。

    因此就没怎么注意,差些撞了人,九韶拉住了她。

    “姑娘对不住。”面前这人连忙道着歉,“在下走路没太注意,险些冒犯到姑娘,还望姑娘见谅。”

    “无妨。”谢知禾才看清眼前这人。

    这人长相斯文干净,抱着一堆书画,一眼看去就是个读书人。

    “你这些书画都是要拿去卖的吗?”谢知禾看中这画露出的一角,有点好奇。

    这书生便把画展开,“姑娘可有兴趣?”

    谢知禾看着这画,实在是巧妙,一山一水,如烟如墨,留白之处竟是一个女子的侧脸。

    构思巧妙,意境更是难得,她在京城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水墨画。

    她又看到了这画旁的署名,突然惊喜起来,“杨修远?你是写了那篇讽谏策论的杨修远吗?”

    “是。”这人标标准准行了个礼,端正大方自带读书人的清流,“都是些激进之词上不得什么台面。”

    “怎么会?我觉得你写的很有道理,倒是给我以不少的启迪。”谢知禾笑得很温和,“你很有才华,切不要妄自菲薄啊。”

    “姑娘说笑了。”杨修远一阵苦笑,“写那种策论实在是愚蠢荒唐,让姑娘见笑了。”

    “不,我并不这么觉得。在千篇一律的夸赞中,你的讽谏实属难得,现在只是明珠蒙尘而已,相信以大人的才华日后必定平步青云。”谢知禾很真诚。

    “这几幅字画怎么卖,我买下了。”谢知禾对这几幅字画流露出一种欣赏的态度来。

    “不必了,在下与姑娘有缘,这几幅字画姑娘若是喜欢便送给姑娘了。”杨修远亦是真诚坦荡。

    他还从来没遇见过这么赏识他的人,大多数人都看不起他这个穷书生。觉得他厉害的也都是同乡的那些没读过什么书的人。

    他们只是单纯觉得杨修远会写字,所以厉害。

    根本就没有真正去理解他思想欣赏他才华的人。

    “不用,该多少就多少。”九韶说这话时微皱着眉,他清楚谢知禾只是单纯的欣赏,但是就是心里有些酸。

    心里酸归心里酸,九韶面上还是表现的非常得体和尊敬,他知道这样不会让谢知禾反感。

    于是他拿出几两碎银,递给这书生,道:“先生还是收着吧。”

    “不必,我说送姑娘便是送姑娘的。”杨修远坚持着,“毕竟知己难逢,遇见姑娘是杨某的荣幸。”

    “大人既然说我是知己,那我便收着了,其实能读到大人的文章也是小女子的一种荣幸。”谢知禾也对他行了个礼,“大人是有才华的,只是未逢时机,现在举世浑浊,还请大人能保持本心,我想起屈夫子之前在《离骚》中曾写过,鸷鸟之不群兮,自前世而固然。”

    “大人便是那鸷鸟。”谢知禾道。

    “还请问姑娘姓名。”杨修远从未遇到这么个懂他的知己。

    “姓名就不必了。”九韶连忙打断,“既然先生执意要送我家阿禾字画,那我便替她收着了。”

    说罢,九韶便接过谢知禾看中的那几幅字画,还对谢知禾道:“走吧,我们还要去取衣服。”

    说着,两人便转身离开了。

    杨修远站在杨柳树下,望着那姑娘的背影远去,最后消失在某阵清风中。

    江边飞来的鸟落在杨柳枝头上,之后一阵风吹来,又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留的那枝头轻颤着抖落下不知为什么的情愫。

    ***

    “话说,阿禾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九韶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当然,今天是元日。”谢知禾道,“这大街小巷已经张灯结彩了,不过,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想看看这杨州城的灯火吗?既然你喜欢这座城的话,那我们就留在这里,看看元日的灯会怎么样?”

    “真的吗?”谢知禾的眼里充满着期待,“说起来,我元日还没怎么逛过灯会呢。”

    九韶摸着她的头,“那就今天一起去逛逛吧。”

    两人回到了昨日那家做衣服的店。

    “老板娘。”谢知禾问道,“您还认得出我吗?”

    老板娘先开始是茫然,随后平淡的脸上突然惊喜起来,“当然认得出姑娘了!"

    随后,她便拉住谢知禾的手关切问道:"话说你们是不是得罪了县令啊,我还担心你们会出什么事,现在好了,我可算放心了。谢天谢地,还好你们没事。”

    “你放心吧,我们不是那么容易被抓住的。”谢知禾得意笑道,“对了,那狗县令还断了根手指呢。”

    “你们……唉,你们也实在是太冒险了。”老板娘叹了口气,“果然都是些年轻人,做事都不计后果。”

    “对了,宋段的事情您……”谢知禾试探性问着。

    “我当然听说了,这个天杀的,早就该死了,亏得我天天拜阎王爷让阎王爷把他给收了,这下终于好了,也不知道是那位英雄好汉把他给杀了。”老板娘提起这件事很是兴奋。

    谢知禾看着老板娘的表情也放下了心。

    “对了,姑娘的衣服我已经做好了,我拿来看看姑娘可否还算满意。”老板娘说着就去拿衣服,“姑娘要去试试这件红衣裙吗?”

    红色的?

    谢知禾很疑惑,她想要的都是些暗沉色系的。

    怎么会有红色的?

    “是我选的。”九韶挑眉道,“我想,你穿红色会很好看。”

    “可是会不会太显眼了。”谢知禾担忧道,她还从未穿过红色的衣服。

    “无妨,今晚灯会穿正好。”九韶早就计划好了。

    谢知禾也就是在此刻看出了这只狐狸的计谋,她这是被安排好了的。

    果然,狐狸就是狐狸,就算打扮成了温润公子样子,里面还是只狐狸。

    “呀,你们是打算在杨州城逛灯会吗?”老板娘很惊喜道,“那你们今晚是打算留在杨州了?”

    “嗯。”谢知禾点点头,“是这样,我们打算明天一早再走。”

    “那正好,要不要在我这里吃一顿年夜饭。”老板娘以一种恳求的眼神,“我这个老婆子在扬州城里孤苦无依的,也想有个人能一起陪着吃顿年夜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谢知禾笑道,"正好我们省得找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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