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书父亲辰王的封地在徐州,位于九州第八,与言溪祖籍扬州相邻,从冀州的盛京城出发,途径豫州、徐州到扬州。

    自打辰王过世,辰王妃受不了打击随着去了后,陈淮书一直在徐州的辰王府守孝。

    五年孝期满,陈淮书几月前刚出孝期,这次回京半月余,皇上一点册封陈淮书的意思也无,想必不是削爵就是另有打算。

    徐州可是个好地方,水草肥沃,素有水乡谷仓之名。

    近几年大梁收成不好,想必皇上也想借机把徐州收回囊中。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皇后嘴上说着思念辰王,心里盘算着怎么把徐州名正言顺拿回来,一国之帝后,手段这么腌臜。

    言溪讽刺地勾起一抹笑意,说道:“陈淮书,君王被授以天命,耕农作、缫纺丝、建避舍、铸利器,是为收硕果、织衣裳、扩疆土、安民生。”

    “君爱世人如爱子,世人视君为天子。尝应率骁勇之士,佩铠甲,手提钢刀,平内乱、攘外敌,护佑百姓安居乐业。”

    “天子己身做本,先读书而明智,习武而健体,做好天下表率,再令天下人效仿之。”

    “此为开国建业的明君所为,吾帝有前而未做始终,致以天下纷乱又起。”

    言溪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言简意赅地指出帝王利弊。

    她想和陈淮书结为同伴,总要先付出点什么的,这番话说出口足够有诚意了。

    “言溪,话说的够诚意。”陈淮书也不是吊人胃口的性子,干脆利落地问她:“你是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我要你和我结为同盟。”言溪所图不是现在,是未来。

    她做了那个梦,说明陈淮书不会死在北疆,他无缘无故出现在她床榻前,会是个什么缘由?

    言溪还能回想出那双黑暗中的眼睛,不带一丝情绪,仿佛一潭死水,直勾勾看着她,瘆地人心慌。

    梦醒后,言溪才真切地感受到陈淮书是个什么水平的人物,言溪不会放任他一步步爬上去的,若有机会,她会杀了他。

    言溪背靠西域三府,家族上百年的底蕴,陈淮书只是个不受宠的孤儿世子。

    表面看,言溪何须忌讳他,谁知背地里,陈淮书已经做到了何种地步,言溪不得不防备。

    陈淮书和言溪结为同盟,就是和西域三府、扬州言家站到一起,富贵迷人眼,陈淮书很难不心动。

    “你图我什么呢?”陈淮书很有自知之明,他现在就是个一穷二白的世子,皇上还盯着他的封地,随时他都会一无所有。

    言溪不会无的放矢,陈淮书心里揣度着,从他们第一次谈话到如今,言溪说了很多对他有利的消息。

    看来不是自己套出话,是她想让自己知道,这人比他想的城府深。

    言溪走到陈淮书身前,将桌上他那杯茶倒掉,续了杯温水道:“陈淮书,我图你日后能为我言家带来的利益,不为现在,只图以后。”

    “你这么相信我?”陈淮书向后仰头,背靠在椅子上,轻轻闭目思索,不过一瞬,他坐起身,又恢复那玩世不恭的样子,调笑道:“好啊,言小姐目光长远,陈某自愧不如。”

    “君子立誓,割血为祭。陈渡川,愿不负小姐期盼。”陈淮书从言溪手中抽出簪子,在指尖上一扎,一滴殷红的鲜血滴进杯中,晕散开。

    陈淮书擦拭干净簪子递给言溪,随着第二滴血珠落入杯中,清水被染成淡红色。

    “陈淮书,我会让我父亲助你袭承王位。”言溪把簪子重新插好,离开前许诺他。

    启程回祖籍,盛京城外街上行人络绎不绝,看着杂乱无章。

    细瞧,摆摊售卖的,有挑担赶路的,有驾车送货的。

    靠近城门口,两边是破旧而古朴的长满青苔的院墙,大多住着平头百姓,有些院墙上还铺陈着密密麻麻绿油油的爬山虎藤蔓。

    言溪陪言母做了会儿马车,出了盛京后下轿骑马。

    马儿全身雪白,马鬃上有几绺黑色,十分打眼。

    言溪在言越山身侧骑着马,太阳有些大,她半睁着眼睛看路,盘算一番后开口:“父亲,儿几日前得知鸿蒙郡两任太守横死,事关好友,儿不得不插手。”

    “这次回祖籍,我要多留一段日子去调查。”言溪单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挡阳光,边说边观察言越山表情:“鸿蒙郡及周边小郡都是给西域三府供粮大郡,防止意外,儿同陈淮书做了桩交易。”

    “我许诺他辰王之位,他负责给西域三府送军粮。”

    言越山只看路,黝黑的脸上向着光看不清表情,浑重的嗓音很平静:“你连西域三府缺粮的事都告诉他了?”

    “没有,父亲。这不难猜,这几年收成不好,哪怕西域三府还有存粮也是不够支撑今年的。”言溪叹口气。

    西域的仗不好打,现在三月末,马上开春了,三府那边最迟一月又要出兵。

    这几个郡州一乱,向西运的粮食不够,三府不产粮,这仗没法打!

    三府地处沙漠,越向西地势越低,沙子也越多,一直到贺连山脉。

    山脉这头的大梁三府黄沙遍地,山脉那头多山林,降水不充足大多是荒山,西域人就在荒山上养蛇鼠蚁虫。

    言越山带人突围过,那年实在没粮食了,各处都闹灾荒,荒漠里水供不上,人活活被晒干。

    三府这侧的山脉是断崖,那一侧是层层群山,刚要走下山,半山腰弥漫的毒气生生把他们逼退,无奈只能打道回府。

    本该大捷,一举拿下西域,不料连山都翻不过去,军队无法渡过毒瘴,只能守着。

    西域人也知道这一点,大梁的军队过不去,他们却能轻易过来,每年都频繁骚扰边境。

    稍不注意,西域人就会大肆进攻,遇到严防也会寻找机会制造些小冲突,着实难缠。

    言越山镇守多年无法,只能每年都亲自前往。

    少粮是西域三府最大的短板。

    徐州产粮丰硕,能供给西域三府撑过今年,言越山饮口水润嗓子,咳嗽几声后开口:“陈淮书毕竟是皇上的亲侄子,皇上想要他手上的徐州。拿回徐州后,再封他为辰王,赐另一处封地。”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皇上这事干的多了,那封地要是比徐州差不太多,陈淮书还能和咱们一条心吗?”言越山抬头看言溪,见她额头上有汗,从怀中掏出秀帕递给她擦汗。

    “会。”言溪从骑装怀中抽出根簪子,信誓旦旦:“就凭歃血为盟。”

    “你信得过他?”

    陈淮书此人,他略有耳闻,不喜。

    “父亲,与人谋,全在利字。”言溪慢悠悠骑着马,和言越山闲谈:“此时我同他合谋,有利可图,若有一日他挡了我的路,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言越山放下心,等天黑住客栈时,校验言溪功夫。

    言越山是杀场上身经百战练出来的,言溪提起十二分精神,右手紧握长枪,脚下步伐扎的稳实。

    交手三两个回合,言溪手中长枪被言越山拿剑挑飞。

    言越山趁手的武器不是剑,随手抽了一把而已,看言溪功夫不进反退,怒斥道:“平日里习武都是如此吗?就这半吊子的能耐,把你放到西域战场上,怕是一交锋就被缴械!”

    言溪跪在地上听训,她善用长枪,今日拿着趁手武器,都不敌言越山几招。

    她还需再刻苦些,父亲说得对,是她做的还不够好。

    “你自己说说,你刚才有什么破绽。”言越山刚才看言溪破绽频频,他一时生气说话重了些缓过神语气也缓和下来。

    言溪平日对自己狠心,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在用功,样样都好,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她样样精通。男子习的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她亦不在话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1」

    这个道理言溪懂,她语气低沉,客观评价自己:“我动作不够干脆利落,反应也慢了许多。刚才您突袭我侧腰时,不该自大用枪抵挡,力道不够,长枪被挑飞。”

    “无妨,你刚及笄,路还长,不用苛待自己。”

    言溪点点头,心情一直低沉着,她近些日子确实懈怠,不怪父亲责备。

    回祖籍路上,言溪休息时都在认真练习基本功,稳固基础。

    从盛京城出发,他们为节约时间,日夜兼程,一周多时间赶路,终于到言家祖宅。

    扬州繁华,日头正高,大街上都是吆五喝六摆摊的商贩。

    进城走了一会儿,遥遥看到言家门口站着一群人,族中小辈和丫鬟小厮,一个个巴望着,看清言溪一家身影,高兴的跑过去迎接。

    搬运行李时,族中一位兄长站在言溪身侧,以扇掩面,轻声道:“梦舟,你那个姐姐不算好相处。”

    言溪手上拿着名册,看着小厮打开箱子检验,查看一个勾勒一个,专心清点物品,淡声道:“这怎么说?”

    “啧,这怎么同你讲?”族兄合上扇子,轻敲手心几下,正要开口说,看言溪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只关注手上名册,没了说下去的兴致:“算了,你一会自己看吧。”

    言溪撇他一眼,这人说话还要钓一钓人胃口,言溪懒得理会,没了打扰清点更快些。

    确认没有物品损坏,言溪回自己住处换身衣裳,去给族中长辈请安。

    言家传承久,根系扎的稳固,子嗣却不兴旺,分支少之又少,嫡系有几代都是单传,到言溪这一代,子嗣才多些,也不过四五人。

    言溪祖母是族中老太君,祖母有两子一女,那小姑姑嫁到南边,是外嫁女。

    言越山行二,言溪大伯是这一代族长,拜见过长辈后,言溪坐在接风宴饭桌下首,得了空看向那素未谋面的姐姐。

    这是言溪一家要赶回祖籍的原因,言溪有位长姐言琬,幼年走失,寻找十余年才有消息。

    言琬面容和言溪一个模子刻出来,哪怕穿着朴素的衣裳,只用木簪挽起头发,难掩肤如凝脂,琼花玉貌。

    言琬脸上未施粉黛,整个人瞧着冰清玉洁、超然脱俗。

    言溪品尝着羹汤,偷偷打量言琬,偷看第二眼被发现。

    言琬淡淡地笑笑示意她,然后认真吃饭,乖巧安静,不紧张不局促。

    言溪眨眨眼,她长姐真是个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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