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辛时是十分钟前到的，由于那个女人动静过大，不少客户站在后面围观，对于柜台的情况，特别是柜台里的人，辛时并看不真切。他很希望见到朝思暮想的人，但又不愿意柜台里那个被纠缠的人是他的顾绮梦。
当看见她对自己露出职业性微笑打招呼，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光彩时，辛时觉得心头被人重重一击，好几个念头蹿了上来：她怎么又瘦了？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小刺猬怎么会变成了被规驯的小兔子？
“先生，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玻璃对面的人又问他，笑容不变、声音悦耳、面容精致，但没有一丝情感起伏，仿佛辛时和任何一位普通的客户没有不同。
她只是假装不认识我，还是已经……忘了我？
这样残酷的念头只要冒出来，就迅速长成了带刺的藤蔓，把辛时的心狠狠缠绕，勒出一道道血痕。
“先生？”顾绮梦又问道，“请问…….？”
辛时这才回过神，拿出一张很久没用的银行卡，从喉头艰难地发出声音，说：“这张卡，好像用不了了。”
顾绮梦一面双手接过卡，一面对辛时说：“我帮您查询一下，可能需要用到身份证，您有带身份证吗？”
“有。”他把身份证递给顾绮梦，不自觉地同样恭敬地用了双手。
业务办理整个过程很顺利，顾绮梦很专业，服务态度也很好，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户，应该会非常满意。辛时看着她出神，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破绽，但是，她只是专注面前的业务，并不在意是在为谁办业务。
“已经好啦，您还需要办理别的业务吗？”顾绮梦依然职业假笑着。
“没有了。”辛时说。
于是，顾绮梦把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通过小窗递回去，“您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请拿好。”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辛时试探。
这时，柜台外侧的屏幕突然弹出评价页面，顾绮梦笑着说：“有的，麻烦您帮我点个评价吧，谢谢！”
辛时一愣，咬了咬牙好像要发作，鼓了鼓嘴又咽了下去，手指在屏幕上用力戳了一个好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可以了。还、有、么？”
柜台里的人看着这全过程，依然面色如常，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他，像是一个和顾绮梦有着同样面容的仿生人，开始了她的营销话术：
“辛先生，您如果经常海外出差的话，可以考虑办理一张我们行的国际信用卡……”
顾绮梦话还没说完，辛时气得就抓着银行卡和身份证快步走出了银行大厅，挺拔的身影片刻就消失在门外。
顾绮梦突然觉得银行的大门好像个吸纳一切的黑洞，虽然是刺眼的光亮，但顷刻间就能把一切归于虚无。辛时的出现，像是她过于渴求光亮产生的幻觉。
旁边柜台的同事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这帅哥脾气还挺大。”
“都说了帅哥嘛，有点脾气也正常。”顾绮梦冲同事笑笑，然后挂上了暂停牌，“我去个洗手间。”
确认了厕所没有人，顾绮梦把自己关进隔间里，手机调了一个五分钟的定时器，抱着双腿蹲了下来。密闭的环境和蜷曲的身体将她包裹，安全感终于回笼，眼泪这才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死死咬住嘴唇尽量不发出呜咽声。
只有她自己知道，辛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办业务的时候她的手一直死死抠着键盘，尽管她的面上依旧如常，藏在桌下的双腿，一直不可控地微微战栗。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再见面，脑子里有过这个念头，却怎么都描摹不出再见时的画面。她只知道不该是这样的，重逢的场景不该是这样的！
他依旧光彩照人，充满蓬勃的生命力，他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了，但还是只要出现，就让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他的手机号还是没有变，他的字还是一样遒劲有力，他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他们一起去拍的，他生气的时候鼓鼓嘴默默把脏话咽下去的样子还是好可爱，他还是他，可她呢？
顾绮梦不知道辛时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吗？他看见了那之前的窘迫吗？看见她现在这副毫无光彩的行尸走肉的模样，他心里更多是庆幸当初分手了还是根本就后悔在一起过呢？
手机定时器的铃声打断了顾绮梦的思绪，原来五分钟过得这么快，不能在这躲太久，同事会起疑。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摸出口袋里的气垫补了妆，整理了一下表情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好在下午的客户出奇的多，让顾绮梦无暇陷进情绪的沼泽里。
营业结束后，等到真正完成今日的工作，已经快八点了。她快速去更衣室换下了衣服，散开盘了一天的头发，随意地抓着包就往外走。
快要踏出门的时候，顾绮梦被叫住了。来人是她同批入职的同事袁楠，今天中午就是他和顾绮梦一起值班。此人人如其名，一个圆头圆脑的男生，个子不高，像个土豆。
袁楠平时工作没什么责任心和担当，遇到不会办的业务就坐在柜台里打坐，和客户大眼瞪小眼，等着客户爆炸别的同事看不下去了去解决问题。顾绮梦对他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影响自己干活。
“怎么了？”顾绮梦问。
袁楠挤了下眼睛，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哎呀，今天中午，那个客户本来我应该叫她的号的，对不起哈。”
顾绮梦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哈？哪个客户？”
“哎呀，就是那个疯女人，我没想到她这么难缠。”
“喔，那下次她还来的话，留给你接呗。”顾绮梦无意和他纠缠，随口顺势一说，就准备抬步离开。
袁楠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露出的龅牙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温温吞吞地说：“哎呀，叫号嘛，还是轮到谁是谁哈。”
顾绮梦无语，敢情这是土豆泡了隔夜茶在她这装茶叶蛋，馊味直冲天灵盖。正在她酝酿情绪想骂人的时候，又听见袁楠说：“不过哈，可能我接待的话，她就不会骂人了。”
顾绮梦突然笑了，眼睛弯弯地注视着袁楠，眼神里没有半分笑意，有点瘆人，夹着嗓子问道：“哦，是么？为什么呀？”
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下班还遇上这馊茶叶蛋发癫，顾绮梦突然就起了些恶劣的心思，想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
“哎呀”，袁楠挠了挠头，“我是男的嘛。”
啊，男人，丑得不普通也可以拥有不平凡的自信！
这时，顾绮梦看见领导也提着包从袁楠身后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下班了，她突然提高声音对着领导谄媚地叫了一声：“吴行，您也下班啦？”
领导见顾绮梦和袁楠下班了还站在门口，也快步走过来，“都下班了，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袁楠正欲开口，顾绮梦抢白：“吴行~袁楠人特别好，他特地安慰我，还说今天中午那个客户要是再来的话，留给他接待呢~”
“那很好啊，袁楠很有责任心，勇于面对挑战。”吴行很欣慰，语重心长地说。
顾绮梦接着说：“对啊对啊，他说都是他作为男的应该做的，他人真的好好哦！”她特地把男的两个字咬得很重，越说声音越大，吸引了不少刚下班的同事的注意力。
“好！”吴行拍了拍袁楠的肩膀，“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新同事，以后遇上难缠的客户都尽量让你接待，让别的同事都向你学习！”
袁楠一直没插上话，围观的人又多，只好讪讪地点头，表示都是他应该做的。
目的达到，顾绮梦晃了晃手机，对领导说：“吴行，我叫的车到了，就先走啦！”，溜之大吉。
顾绮梦踏出银行大门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立刻开走了，随意瞄到了一眼车牌号，刚好是她的生日。
当看见她对自己露出职业性微笑打招呼，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光彩时，辛时觉得心头被人重重一击，好几个念头蹿了上来：她怎么又瘦了？她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他的小刺猬怎么会变成了被规驯的小兔子？
“先生，请问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玻璃对面的人又问他，笑容不变、声音悦耳、面容精致，但没有一丝情感起伏，仿佛辛时和任何一位普通的客户没有不同。
她只是假装不认识我，还是已经……忘了我？
这样残酷的念头只要冒出来，就迅速长成了带刺的藤蔓，把辛时的心狠狠缠绕，勒出一道道血痕。
“先生？”顾绮梦又问道，“请问…….？”
辛时这才回过神，拿出一张很久没用的银行卡，从喉头艰难地发出声音，说：“这张卡，好像用不了了。”
顾绮梦一面双手接过卡，一面对辛时说：“我帮您查询一下，可能需要用到身份证，您有带身份证吗？”
“有。”他把身份证递给顾绮梦，不自觉地同样恭敬地用了双手。
业务办理整个过程很顺利，顾绮梦很专业，服务态度也很好，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客户，应该会非常满意。辛时看着她出神，想从她的脸上找到破绽，但是，她只是专注面前的业务，并不在意是在为谁办业务。
“已经好啦，您还需要办理别的业务吗？”顾绮梦依然职业假笑着。
“没有了。”辛时说。
于是，顾绮梦把他的身份证和银行卡通过小窗递回去，“您的银行卡和身份证，请拿好。”
“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辛时试探。
这时，柜台外侧的屏幕突然弹出评价页面，顾绮梦笑着说：“有的，麻烦您帮我点个评价吧，谢谢！”
辛时一愣，咬了咬牙好像要发作，鼓了鼓嘴又咽了下去，手指在屏幕上用力戳了一个好评，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
“可以了。还、有、么？”
柜台里的人看着这全过程，依然面色如常，挂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他，像是一个和顾绮梦有着同样面容的仿生人，开始了她的营销话术：
“辛先生，您如果经常海外出差的话，可以考虑办理一张我们行的国际信用卡……”
顾绮梦话还没说完，辛时气得就抓着银行卡和身份证快步走出了银行大厅，挺拔的身影片刻就消失在门外。
顾绮梦突然觉得银行的大门好像个吸纳一切的黑洞，虽然是刺眼的光亮，但顷刻间就能把一切归于虚无。辛时的出现，像是她过于渴求光亮产生的幻觉。
旁边柜台的同事看到这一幕，啧了一声：“这帅哥脾气还挺大。”
“都说了帅哥嘛，有点脾气也正常。”顾绮梦冲同事笑笑，然后挂上了暂停牌，“我去个洗手间。”
确认了厕所没有人，顾绮梦把自己关进隔间里，手机调了一个五分钟的定时器，抱着双腿蹲了下来。密闭的环境和蜷曲的身体将她包裹，安全感终于回笼，眼泪这才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死死咬住嘴唇尽量不发出呜咽声。
只有她自己知道，辛时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办业务的时候她的手一直死死抠着键盘，尽管她的面上依旧如常，藏在桌下的双腿，一直不可控地微微战栗。
她不是没有幻想过再见面，脑子里有过这个念头，却怎么都描摹不出再见时的画面。她只知道不该是这样的，重逢的场景不该是这样的！
他依旧光彩照人，充满蓬勃的生命力，他比以前多了几分成熟了，但还是只要出现，就让她的心砰砰跳个不停。他的手机号还是没有变，他的字还是一样遒劲有力，他身份证上的照片还是他们一起去拍的，他生气的时候鼓鼓嘴默默把脏话咽下去的样子还是好可爱，他还是他，可她呢？
顾绮梦不知道辛时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是特地来找她的吗？他看见了那之前的窘迫吗？看见她现在这副毫无光彩的行尸走肉的模样，他心里更多是庆幸当初分手了还是根本就后悔在一起过呢？
手机定时器的铃声打断了顾绮梦的思绪，原来五分钟过得这么快，不能在这躲太久，同事会起疑。她擦干脸上的泪痕，摸出口袋里的气垫补了妆，整理了一下表情又回到了工作岗位。
好在下午的客户出奇的多，让顾绮梦无暇陷进情绪的沼泽里。
营业结束后，等到真正完成今日的工作，已经快八点了。她快速去更衣室换下了衣服，散开盘了一天的头发，随意地抓着包就往外走。
快要踏出门的时候，顾绮梦被叫住了。来人是她同批入职的同事袁楠，今天中午就是他和顾绮梦一起值班。此人人如其名，一个圆头圆脑的男生，个子不高，像个土豆。
袁楠平时工作没什么责任心和担当，遇到不会办的业务就坐在柜台里打坐，和客户大眼瞪小眼，等着客户爆炸别的同事看不下去了去解决问题。顾绮梦对他没什么太好的印象，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别影响自己干活。
“怎么了？”顾绮梦问。
袁楠挤了下眼睛，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吞吞吐吐地说：“哎呀，今天中午，那个客户本来我应该叫她的号的，对不起哈。”
顾绮梦一愣，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哈？哪个客户？”
“哎呀，就是那个疯女人，我没想到她这么难缠。”
“喔，那下次她还来的话，留给你接呗。”顾绮梦无意和他纠缠，随口顺势一说，就准备抬步离开。
袁楠脸上的表情僵了一僵，露出的龅牙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温温吞吞地说：“哎呀，叫号嘛，还是轮到谁是谁哈。”
顾绮梦无语，敢情这是土豆泡了隔夜茶在她这装茶叶蛋，馊味直冲天灵盖。正在她酝酿情绪想骂人的时候，又听见袁楠说：“不过哈，可能我接待的话，她就不会骂人了。”
顾绮梦突然笑了，眼睛弯弯地注视着袁楠，眼神里没有半分笑意，有点瘆人，夹着嗓子问道：“哦，是么？为什么呀？”
今天本来心情就不好，下班还遇上这馊茶叶蛋发癫，顾绮梦突然就起了些恶劣的心思，想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样。
“哎呀”，袁楠挠了挠头，“我是男的嘛。”
啊，男人，丑得不普通也可以拥有不平凡的自信！
这时，顾绮梦看见领导也提着包从袁楠身后走了过来，看样子也是下班了，她突然提高声音对着领导谄媚地叫了一声：“吴行，您也下班啦？”
领导见顾绮梦和袁楠下班了还站在门口，也快步走过来，“都下班了，你们俩在这干嘛呢？”
袁楠正欲开口，顾绮梦抢白：“吴行~袁楠人特别好，他特地安慰我，还说今天中午那个客户要是再来的话，留给他接待呢~”
“那很好啊，袁楠很有责任心，勇于面对挑战。”吴行很欣慰，语重心长地说。
顾绮梦接着说：“对啊对啊，他说都是他作为男的应该做的，他人真的好好哦！”她特地把男的两个字咬得很重，越说声音越大，吸引了不少刚下班的同事的注意力。
“好！”吴行拍了拍袁楠的肩膀，“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新同事，以后遇上难缠的客户都尽量让你接待，让别的同事都向你学习！”
袁楠一直没插上话，围观的人又多，只好讪讪地点头，表示都是他应该做的。
目的达到，顾绮梦晃了晃手机，对领导说：“吴行，我叫的车到了，就先走啦！”，溜之大吉。
顾绮梦踏出银行大门时，看见一辆黑色的车立刻开走了，随意瞄到了一眼车牌号，刚好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