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亲自将安德裕和安守亮的来历背景禀报给了赵匡胤后,赵匡胤当场就乐开了花,开心得连声叫了好几个好。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做父亲的遵循孝道,即便没有违背国法,也自愿为义父守孝三年,宁可错过提前入仕为官的大好机会,也要坚持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孝行足以和二十四孝媲美。

    再接着,做儿子的听从他人劝说,为了替义祖父扬名,也为了尽早报效朝廷和造福百姓,毅然替父出战,一举拿下新科状元,这样的事迹就是想不名留青史也难如登天啊!

    没有那个皇帝不希望在自己的治下出现这样的传奇,赵匡胤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在心花怒放之余,赵匡胤干脆直接拍起了儿子的肩膀,说道:“做得好!朕能得到安家父子这样的孝子贤才,都是你的功劳!”

    心中过于欢喜,赵匡胤干脆又补充了一句,说道:“继续努力,争取在将来和你二叔一起受封爵位,给朕多长点脸!”

    听到这话,另一旁的赵光义当然是脸色微微一变,对自己的不肖侄子更加警惕和敌视,赵德昭却贪心不足,说道:“谢父皇夸奖,还有一件事,儿臣想恳求父皇下旨,给安德裕的养父秦习追封一个官职,以此褒奖他的重情重义,将友人之子抚育成才,万望父皇恩准。”

    “准!”赵匡胤回答得无比果断,大声说道:“下旨,追封安德裕义父秦习为从八品,哦不,追封为正八品通直郎!让洛阳的地方官立碑纪念!”

    “谢父皇。”赵德昭赶紧道谢,赵匡胤开心大笑,赵光义则是一边附和恭维,一边冰冷的眼角余光偷看侄子,心中嫉恨万分。

    不过赵德昭也没有取得完胜,到了正式放榜那天,赵德昭正准备去金明池看热闹,顺便身临其境的看看世人对这一科省试的评价,梁周翰突然来到面前,开门见山的说道:“大王,我们恐怕要有点麻烦了,刚收到的消息,二王爷利用这次省试的机会,一口气拿下了赵相公的四个手下。”

    “具体什么情况?”赵德昭忙问道。

    “这次省试,大王你的舅舅不是拿到了一些试图潜入考场的人吗?”梁周翰答道:“当时我们监考,就没太在意如何处理这些人,结果二王爷乘机出手,想尽办法从他们的嘴里掏出了口供,揪出了四个试图参与作弊的赵相公党羽,今天还突然动手,把这四個人全部拿下了。”

    “糟了。”赵德昭一听叫苦,说道:“当时王贻孙已经向我们说过情,求我们放这些人一马,我们只关心考场纪律,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赵相公这下子肯定得恨上咱们了。”

    “以赵相公的为人,十有八九会恨上我们。”梁周翰的语气十分无奈,说道:“有了这层隔阂,赵相公和他的手下就算不会故意针对我们,也不会象以前一样和我们一起齐心协力了。如果赵相公觉得有这个必要,还很可能会在我们的背后捅上一刀!”

    目前还势单力薄,却不小心得罪了最大的政治盟友,赵德昭当然也颇为懊悔,然而木已成舟,赵德昭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自我安慰道:“没事,有点隔阂就有点隔阂吧,赵相公一党差不多个个贪财,手脚都不干净,适当和他们保持一点距离,也可以对我们的声名有利。”

    梁周翰这次并没有选择附和,迟疑了一下后,梁周翰还这么说道:“大王,提到钱财,下官认为你还是要在这方面上点心,不然的话,在很多时候和很多事情上,你恐怕在二王爷只会始终处于被动下风,不可能有什么优势。”

    赵德昭心中一凛,忙说道:“元褒兄不必隐晦,请说仔细一些。”

    梁周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不知道大王是否知晓,确实陈从信能够成为二王爷的绝对心腹,除了他机智过人和能谋善段外,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善于理财,在开封城里暗中替二王爷经营着许多挣钱的买卖,日夜不停的为二王爷赚着钱财,所以二王爷虽然从来不贪脏纳贿,却一直都能够出手大方,还凭借这个优势笼络许多朝廷官员为他所用,他的手下部属,也都心甘情愿的为他卖命。”

    顿了一顿之后,梁周翰又说道:“大王你不同,你只有贵州防御使和监察御史的两份俸禄收入,自给有余,赏赐他人却远远不够,下官托了家境之福,在这方面不用指望大王你给什么恩典,贺怀浦贺将军是大王你的亲舅舅,为了大王你的前途,即便倒贴钱财他也愿意为你拼命,但其他人怎么办?你总不能一直靠着口头嘉奖,鼓励别人为伱效力吧?”

    出身于医院的后勤岗位,赵德昭当然非常明白梁周翰说的这些颠扑不破的世间正理,然而仓促之间,赵德昭也想不出什么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能是道谢道:“多谢元褒兄赐教,小王铭记在心,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个问题的。”

    梁周翰当然也知道这个问题不是轻易能够解决,便随口谦虚了几句,然后就随着赵德昭出门上车,按原计划赶往金明池查看放榜情况。

    路上因为交通堵塞浪费了一些时间,赵德昭和梁周翰来到金明池时,现场早已是一片人山人海,不但今科得中的进士名单已经张贴示众,容貌颇为清秀的安守亮也已经穿上了状元红袍,站在了榜下接受万人瞩目。

    顺便说一句,赵光义之前极力吹捧的柴成务,也确实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即便是糊名阅卷,他仍然还是被赵匡胤亲自点为了榜眼,勉强替赵光义挽回了一些颜面。

    让赵德昭欣慰,现场的士林学子聚众议论间,普遍都对这一次的省试评价颇高,还公认自己实际负责的这次省试,绝对可以算得上大宋开国以来最公平也最公正的一次考试,不少人还纷纷称赞自己有伯乐之能,能够不看家世背景选拔贤才,对自己的评价相当不低。

    可是也有让赵德昭诧异万分又大开眼界的事,唱榜完毕,状元和进士们才刚解散,无数衣着华贵的男子领着大量仆役就冲向了进士人群,二话不说揪住了一个进士就不肯放手,然后在仆人的帮助下,这些人还把抓到的进士强行上了马车,象绑票一样的用武力带走这些进士。

    见此情景,毕业于野鸡大学的赵德昭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吃惊说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些人把进士抓去做什么?”

    “当然是抓去做女婿。”梁周翰微笑说道:“大王不会连大名鼎鼎的榜下捉婿都没有听说过吧?每次省试都是这样,那些想找一个好女婿的达官显贵先乘着唱榜的机会挑好人,然后一唱完榜,马上就上去把看好的人抓回去,各种威逼利诱,逼着新科进士做他们的女婿。”

    万没想到宋朝年间还有一个这样的习俗,赵德昭大开眼界的同时,也猛然想起了一件重要大事,赶紧扭头去看自己无意间发掘到的新科状元安守亮,然后也正如赵德昭所料,因为既是状元又生得模样俊雅的缘故,果然有好几个大户人家同时盯上了安守亮,为了把安守亮抓上他们的马车,还当场动起了手。() ()

    最后,一个童仆特别多并且自身也孔武有力的中年男子拔得头筹,打败了众多的竞争对手,亲手把安守亮揪上了他的马车,带着刚出炉的新科状元扬长而去,旁边的梁周翰则惊讶说道:“符昭愿,他怎么也来抢女婿?”

    “他就是符昭愿?”赵德昭立即生出警惕,因为赵德昭非常清楚,这个符昭愿其实就是自己便宜二叔赵光义的小舅子,他把安守亮抓去当女婿,自然是摆明了公开挖自己的墙角。

    梁周翰点头确认,又意味深长的说道:“接下来就只能看安守亮自己如何决定了,他如果抵挡不住钱财和地位的诱惑,改换门庭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目前正急需帮凶走狗,听到这话,赵德昭当然是多少有些忐忑不安,然而又毫无办法,也只能是在心里说道:“看运气吧,安守亮如果能过得了这一关,以后我就可以对他绝对放心,他如果过不了关,也只能是随他去了。”

    对赵德昭而言还好,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时,按照事前的约定,安德裕还是带着他的儿子安守亮来到了自家做客,赵德昭赶紧问起安守亮被符家抓去后的情况,安守亮则多少有些害羞的回答道:“禀大王,符将军他的确是想让学生当他的女婿,但是父亲有言在下,没有他的同意,学生绝不能自订婚事,所以学生还是坚持推辞了。”

    赵德昭暗暗松了口气,忙转向安德裕问道:“德裕兄,那你又是什么意思?”

    “慢慢再说。”安德裕微笑说道:“守亮还年轻,不用急。”

    这个时候,贺怀浦父子和宋琪也已经先后应邀前来赴宴,赵德昭忙将他们引进大厅,让家中下人送上酒菜,款待自己的亲戚与亲信。

    让赵德昭意外,贺怀浦竟然也知道安守亮被符家抢走的事,才刚入座就向安守亮质问道:“守亮,听说昨天符家的人把你给绑走了,是不是想把女儿嫁给你?你答应了没有?”

    “确有此事。”安守亮坦然点头,又说道:“不过没有父亲同意,晚辈坚持拒绝了,即便符将军他承诺陪嫁万贯,晚辈也都婉言谢绝。”

    “陪嫁万贯,手笔不小啊!”贺怀浦重重的哼了一声,又说道:“没答应就好,这事你别急,我帮你操心,保证替你挑一门好亲事,陪嫁绝对不会比符家少!只可惜我没女儿,不然的话,我一定把闺女嫁给你。”

    安守亮苦笑推辞,旁边的赵德昭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忙问道:“舅舅,表哥,听说你们这次为了鼓舞时期,自掏腰包奖励了不少士卒,用了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你舅舅还要找你报帐?”贺怀浦没好气的反问道。

    “舅舅,这件事你不要谦虚,”赵德昭很诚恳的说道:“你目前只有一个散指挥使的职位,俸禄比我还少,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口,我不能让你因为我,让你的家里人吃糠喝稀……。”

    “与你无关!”贺怀浦粗暴的打断外甥,说道:“这事不用你操心,舅舅自有分寸!你要办大事,需要用钱的地方比我多得多,我这个当舅舅的,怎么还能向你开口?”

    亲舅舅甘愿为自己如此牺牲,赵德昭在感动之余,心里难免更加揪心自己的经济问题,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子却大步进来禀报,说道:“大王,宫里来人,说是官家有赏赐。”

    听到这话,赵德昭自然是只能赶紧起身,到门前把前来传旨和颁赏的太监迎进家中,然后听了传旨太监转达的赵匡胤口谕,赵德昭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是吴越国王钱俶为了讨好赵匡胤,派人给宋廷进贡了一批吴越国出产的蔗糖,赵匡胤念在儿子近来表现出色的份上,就让太监给赵德昭送来了五十斤,以此表示对儿子的奖赏和鼓励。

    赵德昭不是什么抠门的人,知道这个时代的蔗糖宝贵,罕见难得,所以在打发走了传旨太监后,赵德昭马上就让人取出一些吴越蔗糖,邀请众人一起品尝。

    也还是到了这个时候,赵德昭才十分惊讶发现,这个时代的蔗糖不仅是呈块状,颜色还特别的深红,与后世的红塘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吃过见过的贺怀浦见了也十分失望,说道:“这就是吴越国的贡品了?差大食国的糖差远了。”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听到舅舅无意中提起了这个时代最好的波斯白糖,赵德昭先是眨巴眨巴了眼皮,然后立即吩咐道:“智发,我记得我们家里还有一些父皇赏赐的大食糖,赶紧去拿来。”

    还道赵德昭是准备用海外白糖款待客人,王智发赶紧答应,然后亲自去了自家库房,取出了自家珍藏的海外白糖,拿来放到了众人面前,结果让王智发意外的是,赵德昭竟然迫不及待的亲手打开了盒子,拿起放在盒中的海外白糖查看。

    再一次让赵德昭诧异,号称在这个时代最上好也最昂贵的所谓波斯白糖,竟然与后世超市里常见的黄冰糖区别不大,而且颜色还更深一些,显然脱色工艺远远不及后世。

    与赵德昭不同,看到了王智发拿来的黄色冰糖后,贺怀浦和梁周翰等吃过见过的主都直接开口称赞,说道:“好糖,不愧是海外来的大食糖,果然品质上佳,世间罕见。”

    听到这话,赵德昭的心里当然一阵大喜,忙向贺怀浦等人问道:“舅舅,元褒兄,你们知不知道,象这样的大食糖,在市面上能卖到多少钱一斤?”

    赵德昭问错了人,贺怀浦和梁周翰一个是武将出身,另一个是家境优渥,全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好在旁边还有安德裕父子和宋琪,安德裕马上答道:“非常贵,品质好点的岭南糖和吴越糖都要卖一贯钱一斤,这种品质的大食糖,最起码也要两贯钱一斤。”

    “在关中更贵。”刚从陕西调回来的宋琪也开了口,说道:“这种大食糖如果拿到了关中,价格起码可以买到开封的两三倍,如果不是大户人家,很多人一辈子见都没有见过这么好的糖。”

    欢喜的神情自然出现在了赵德昭的脸上,知道用黄泥水可以给蔗糖脱色,制成几乎纯净无暇的白砂糖,赵德昭眼前自然就看到了无数的铜钱和白银,也马上就打起了加工白糖牟取暴利的主意。然而……

    然而再细一盘算,赵德昭却又发现,自己想要靠这一手发财,难度其实相当不小,至于指望靠这一个工艺成为自己的稳定财源,更是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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