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政十七年,秦军灭韩,诸侯皆惧。

    塞上秋来,天抹微云。

    嬴政登上长城临风吹着竹笛,白衫猎猎飞舞。

    清越的笛声飞越关山,嫮儿的眼前恍似浮现出了如画般壮阔的万里河山,连对音律一窍不通的戍边守兵也听的如痴如醉,脑中尽是举着大秦战旗一统天下的恢弘场面。

    一曲未罢,嫮儿却已悄然下山,骑在马背上回望长城,幽幽道:“终有一日,这万里江山定会统一在你麾下。”言罢策马而去。

    她这一走风波不小,一直盯着她的李信立时追过来,迎风大喊:“嫮儿姑娘,你又要到哪里去?”

    嫮儿调笑:“我要到邯郸城,选赵王来当我的新相公!”

    李信明知是玩笑,却佯装一脸紧张:“我现在就去告诉大王,保证他会立马带兵灭了赵国!”

    “是吗?可别太久了,我拭目以待!”话音落又扬鞭策马朝着邯郸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天下的都城皆以君王为尊,所谓筑城以卫君者,赵国邯郸城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这赵王即不似秦王一般勤于政务,也不像韩王那般沉湎酒色,而是蓄养了一批武士,喜好看人比剑。”

    嫮儿对剑术不甚精通,料想不好博取赵王欢心。又听闻少原君门下食客三千,其中名家公孙龙子一脉颇受推崇。因为大王也喜欢看人斗嘴,时常因其新奇的理论而捧腹,所以名家传人也多有奉召入宫者。

    “斗嘴皮子……不对,应该叫辩合之术,在邯郸城颇为盛行,只肖练上一招半式,就可以在丛台辩合会上脱颖而出,入选为少原君门客,可比苦练剑术容易的多!”嫮儿把在邯郸街头打听到的消息稍加总结概括,又现场观摩一阵,不出半日便掌握了这门胡说八道口水唬人的本领,遂穿上一身胡服扮作男子模样施施然去了丛台。

    嬴政主仆赶来时正好瞧见她的背影,李信怔了片刻笑道:“别的不说,嫮儿姑娘在某些方面当真是聪慧过人!邯郸人历来以步态优雅闻名于世,只要是外地人,观其走路便能被认出来。可你看嫮儿姑娘,不过区区半日已经将邯郸人的派头学了个十足十,若说她不是邯郸人,怕也没人会信!”

    嬴政点头表示同意:“走吧,过去看看。”

    与往常一样,丛台上早已挤满了人。嫮儿挤进去,正好瞧见一个市井小民对一位风度极佳的士人道:“哎,你昨日欠了我十金,说好今日还,现在快还来!”

    对面的士人折扇轻摇哈哈大笑:“此言差矣!欠阁下十金的乃是昨日之在下,非今日之在下。今日之在下既未曾欠你十金,又何必还钱?”

    市井小民哑口无言,气的涨红了脸,周围却尽是夸赞士人能言善辩者,连少原君也抚髯大笑。士人益发洋洋自得,向四下拱手道谢。

    “好,说的太好了!”嫮儿高声喝彩着从人群中走出来,一脸笑意看着士人。

    士人瞧她细皮嫩肉的十分好看,不由也跟着傻笑,不料嫮儿突然一脚将他踹了许远。

    士人灰头土脸爬起来怒骂:“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出脚伤人,我要报官!”

    嫮儿摇头笑道:“公子误会了,这踹你一脚的是刚才的在下,并非现在的在下,你此刻报官可还有用?”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李信爆发出一阵掀翻屋顶的笑声,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

    市井小民恍然大悟,过去揪住士人的衣领提起拳头恶狠狠地问:“还不还钱?”

    士人吓得面如土色,一叠声地道:“还……马上还……”颤巍巍掏出十金还给市井小民。

    市井小民这才收起拳头,临行前不忘补上一句:“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看你还敢不敢不老实!”

    虽说这场辩论嫮儿赢的漂亮,可毕竟是帮着一个市井小民赢了一位士人,不免引起少原君及座下门客的不满,立马就有士人跳出来和她辩论,却都被嫮儿凭着聪明才智一一化解。

    “各位士人既然已经考问了在下这么多,不如也让在下考问一下各位如何?”嫮儿有备而来,好整以暇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有一个吴国人,长期在江面上贩粮为生,他的船跟随了他二十年,上面的每一块木头也都换了一遍,请问现在这条船还是二十年前的那条船吗?如果是,它明明每一块木头都不是从前的;如果不是,二十年前的那条船又去了哪里?”

    众士人讶然不知如何解法,甚至开始有人将“吴人之船”与名家公孙龙子的“白马非马”相提并论,认为是无法破解的辩术。

    嬴政凝眉思索一阵,笑着转身而去。

    李信跟随着他走了一阵问道:“公子为何发笑?是不是知道了’吴人之船’的破绽?”见其不答话,便央求道:“公子快告诉我吧,不然我这几日可都要想破脑袋睡不着觉了。”

    嬴政放慢脚步开始答疑:“‘吴人之船’的确是个好辩题,不过我问你,二十年前你刚出生,只有十寸长,二十年后筋骨血肉全都长开了,身长八尺有余,难道就能说过去的你和现在的你不是同一个人?不是的话,那多出来的那个人又在哪儿?”

    李信恍然大悟,正准备发自内心地夸赞公子天纵奇才之类的,却听到身后嫮儿幽幽道:“好厉害!”

    很少见她这般愁眉苦脸的样子,嬴政瞬间心疼起来,更兼嫮儿娇羞地扑入怀中软绵绵哀求:“你不要拆穿我嘛!我想了好久才想到的,若是被拆穿了就进不了赵王宫了。不要拆穿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嬴政自然满后答允,也顾不得她进赵王宫是不是想找赵王做新相公,到时候除了赵王便是。

    七日后的丛台,依旧无人能解出嫮儿的辩题,李信这时装腔作势上前朗声道:“这位公子的辩题实属精妙,不过……”

    嫮儿以为他是要拆穿自己,不由大为紧张,转头看向安坐一旁的嬴政?

    嬴政立时将自己威严的眼神丢一个过来,李信吓的一激灵,立马道:“不过在座的各位如果答不出来的话,那优胜者便是这位公子了!”

    嫮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露出甜美笑意。

    少原君乃色中恶鬼,见这一笑,当下便看穿了嫮儿身为女子的真相,便笑嘻嘻接纳其为门客,实则是想为自己多纳一位美姬。

    嬴政一眼看穿其心思,怒意暗含眉宇之间。

    嫮儿对这色鬼不甚在意,当场请求入宫侍奉赵王。

    少原君沉吟:“这也并无不妥,只是‘吴人之船’大王早已听过,须再想个新的方有兴致。”

    嫮儿笑道:“其实‘吴人之船’并非什么难解的辩题,要破也相当容易。”接着就把嬴政所讲的破题之法当场说出来,众人方恍然大悟。

    少原君哈哈大笑道:“你既已讲出破题之法,想来已有新的辩题了,明日就引你进宫见大王,可要做好准备!”

    当晚嫮儿就歇在少原君府上,夜半听得敲门声,一打开就撞进了嬴政怀中,被他揽腰抱住。

    为免惊动隔壁房客,二人找了个僻静的凉亭叙谈。

    “你刚才是抱了我吗?”嫮儿突然问。

    嬴政诧异,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点点头。

    嫮儿快活地道:“那我要抱回来,一抱还一抱!”说罢笑嘻嘻地抱住他。

    嬴政被她逗笑,二人情爱正炽,原本就难舍难离,嫮儿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穿了一身黑色武士服,仰起头幽幽问道:“你是成了赵王的武士吗?”

    嬴政点头,“今晚便要奉召入宫,这才赶来告诉你。”

    嫮儿有些意外,这赵王喜好看人比剑当真是不分昼夜。再则嬴政剑术虽精,毕竟是和高手过招,不免有些担忧,可又不好说出来,只道:“那好吧,反正明天我也会进宫,你先去就是了。”

    李信寻来,干咳两声道:“公子,再不走可要露馅了!”

    二人这才分开,嬴政摸一下她的脸颊打算动身,暗夜中突然响了一道惊雷,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

    “秋夜惊雷,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李信不觉有些慌张,看向嬴政,毕竟进赵王宫乃是以身犯险,万一被认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嫮儿拉住嬴政的手喃喃道:“这雷雨并非寻常,像是大楚巫召来的,我陪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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