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慢点。”一声温柔的叮嘱响起。

    樊真寺坐落在北城天街尽头的鼓山上,秋季入寒,天气骤冷,人们都穿上了厚实保暖的大衣,穿梭在大街小巷忙碌,绵延的山脉在这条路的尽头隐藏在薄雾中。

    繁花落尽后,银杏的叶子被染上了金黄的璀璨,这棵银杏树在这个寺庙中已经伫立了上百年,庇护着这个寺庙的屹立不倒,香火延传。

    茴忆和母亲早上六点就起床,早起来寺庙上香,今天是茴忆生父的生日兼祭日,想来已经十多年了,母女两没有一次落下的。

    “放心吧,我年年都来,有什么不放心的。”沈清书道,满脸愁容,“倒是你,你基地的外调项目还要多久吗?本来以为你可以在训练基地安安稳稳做一个导盲犬训练师,谁知道……居然只有每年这天和春节才能回来一趟!”

    身边长大的闺女,自然不希望她一工作就离开家远走,谁还不是父母心头肉。

    茴忆叹了口气:“还有半年时间就回来了。”

    沈清书点了点头,颇为无奈。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寺庙前。

    《樊真寺》——气势恢宏的雕刻匾额,这里香火很旺盛,可以说不仅是北城的人,五湖四海的信徒都会来这里祈福。正殿前每个人都虔诚的心中阐述着自己最真心的心事,金身佛像慈祥的看着每一个世人。

    茴忆从来不信佛,但是她的妈妈却深信不疑,她也不会在这个事情上与她争辩,又或许她抱着侥幸的细腻心理希望天上的父亲可以收到她的虔诚祈祷。

    母女两个人上香后,沈清书对茴忆说:“我要去找智明大师说说话,你先出去等我。”

    茴忆知道,早几年的时候她得母亲问大师关于自己的学业工作顺遂。

    可眼见着自己这几年没有找对象的想法,每次来沈清书又开始询问自己的姻缘,其实她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看破不说破,不想被念叨。

    茴忆不知不觉走到了银杏树下,风起叶落,金灿灿的阳光打在树叶上染上淡淡的光辉,好像让人沐浴在圣光中,成为最虔诚的信徒。斑驳的光影透过缝隙打在茴忆的脸上,有点睁不开眼,索性就闭上了,感受着风轻轻的抚过自己的脸,带着银杏树的清香。

    “我知道了,这周会赶回去的。”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浮过自己的耳膜,依旧是记忆中磁性又带着疏离的嗓音,唯一不同的带着久经阅历的沉稳。

    她是有多久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了,又或是要问自己,过去这么多年为什么只是听了一声便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茴忆不敢睁眼,背紧紧的绷直,连唇角的弧度也有点僵硬。

    “茴忆?”亲昵的有些过分的声音带着察觉不到的惊喜,还有点犹疑。

    茴忆只装没有听到,依旧紧闭双眼,面上不显神色,只是对面的人像是不回应他就不罢休,又唤了一声,这次的声音显然是笃定的,声音近了些:“茴忆。”

    她静了静自己的心,缓缓的睁开眼睛,只一眼便看到这些年活在她梦里的少年,他身姿依旧如记忆中的挺拔,只是没有了年少时的肆意不羁,更多的是一份沉稳和冷静。

    她没有动或是回答。

    任笙来为家里的老人来还愿的,老人家的身体不舒服就让他来跑一趟,本来他可能是跟寺庙八杆子都没有任何的关系,他不信佛却也来到了这里。

    说来也是巧极,两个人不信鬼神的人奇妙的在这个地方重逢了,怀揣着各自的心思来到在银杏树下。

    茴忆没有动作,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她在思索怎么开口打招呼,该热情的说“好久不见啊,任笙!”还是说装作不认识眼前的人,问他“你是谁?”。

    但是没有一个说法说服自己,在她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嘴巴快过了脑子。

    “任先生,好久不见。”她的语气清冷且淡,她本以为自己会慌不择路,但在开口的一瞬间她便没了顾虑,有赖于这些年在社会上的磨练,或者是对面前这个人没有了少时那种悸动了。

    任笙在茴忆看着自己的时候,他没有看到自己想要得到的回应,只有带着淡淡疑惑的漠然的眼神。

    本以为她不记得自己了,又听到面前的人叫了自己,却是客套又疏远的先生两个字,心中的落差让他露出了嘲弄的笑。

    “好久不见。”任笙伸出了手,茴忆也没有扭捏,大方的回握了过去,但是也只是一下便松开了,却没有忽视对方无名指的那圈素银戒指。

    他果然结婚了……

    任笙感觉到手中的柔软一如自己的记忆,细腻的皮肤,指节处有着薄薄的茧子,是弹琴留下的。

    茴忆并不准备和他再多叙旧,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殿旁的寮房,准备叫上自己母亲回去了。

    任笙见她不欲与自己多聊,说道:“我刚回国,很久没有见过老同学了,找时间聚聚吧,我近期都不会有出国的计划了。”一口气慢条斯理的说了一大堆换来的却是茴忆的“嗯,看情况吧”这一句话。

    任笙穿着简约休闲的卡其色风衣里穿着一件白色圆领卫衣,是一套很有亲和力的搭配,让他本来矜贵疏离的气质柔和了不少,茴忆今天也是穿了一卡其色的毛衣,在别人的眼中却像是特意穿了一对情侣装。

    有来这里旅行或者是祈福的女生,看着任笙蠢蠢欲动想来碰运气要个联系方式,毕竟在现在的社会和时代下大胆主动的女生是很常见的,不包括茴忆。

    跃跃欲试的姑娘们在走近后看到了一个气质清冷,容貌出众的女生,又灰头土脸的悻悻转身,在他们看来眼前的男女属实是一对璧人,无论是容貌还是周身的气质。

    有不甘心的姑娘走着还嘟囔:“哎,果然帅哥都是有主的,还都是美女。”

    茴忆有些难堪,她没有想要制造出这样的误会,面色有点白,想要解释抬眼却看见任笙带着笑意的桃花眼,。

    茴忆想着:桃花眼不就是招惹烂桃花嘛,怎么说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还不知收敛。

    “抱歉,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聚。”茴忆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回应,就转身走了,额角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神。

    “等等,留个联系方式吧,不是说再聚嘛。”

    任笙说的光明正大,茴忆却一时哑口无言,她只是随意的客套了一下,并没有真的想要再见他,她躲他还来不及呢。可是她总不可能用这个借口来搪塞别人吧,说了一串数字:138······

    手机随即便响起了,这是···他的电话,年少时费劲千辛万苦得到的,现在轻而易举的便有了。

    可能人便是天生的反骨,越是得不到的费尽心力想要得到,可当一切得到的太容易的时候,却没有那一份的欣喜。心中不由的感慨到,或许自己早已放下了,只是还沉浸在从未知晓的暗恋的心酸中。

    却庆幸,还好他不知道。

    “对了,你现在做什么,这些年似乎没听说过你的消息。”任笙似有若无的提起。

    茴忆自嘲一笑,自从决定结束那段暗恋,她把从前和他有联系的人都慢慢淡化了,他自然是不晓得的。

    “我现在是导盲犬训练师……”

    任笙一愣,倒是没想到茴忆从事这个职业,她不是……

    茴忆扫到了沈清书的身影,终于是找到机会抽身了,便匆忙向任笙道别,“抱歉,我先走了。”说完便离开了。

    沈清书早已出来,看见两个人再说话,便没有过去。

    茴忆走时的背影干净利落,发丝微微扬起,脊背笔直但比记忆中瘦了,任笙回忆中的乖巧安静的女孩已经长成了自信大方的美丽女人了,他的眸子沉了沉。

    ……

    “妈,我们走吧。”

    沈清书笑盈盈的看着她,开口便问:“刚才和谁说话呢?”岁月无情的在这张美艳的脸上留下的一条条皱纹,却还是能看到年轻时的风采,她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串门了。

    “一个高中的老同学,刚回国遇见便聊了几句。”茴忆看她笑得实在是诡异,便补了一句;“别瞎想,人家有老婆的。”

    沈清书的笑突然停滞在了脸上,显得有些僵硬

    。两个人坐上了出租车回家,沈清书似是还在想之前的事,突然冷不丁的出声;“我说我眼熟,他是不是那个时候送你回家的男孩儿。”

    “嗯,您这眼力和记忆力怎么也不不像是五十多岁的人,时隔这么久,离得这么远,都可以认出他。”茴忆无奈的应付着妈妈。

    其实她不知道,沈清书很久之前便在她掉落的笔记中看到了一个和今天见到的男人完美重合的一寸照。

    沈清书自豪的说着:“那当然,天天跳广场舞也不是白跳的。”

    这跟跳广场舞有什么关系,茴忆腹诽。

    ”长得这么俊的小伙子确实不多见,可惜了,是个有夫之妇。不过宝贝女儿,咱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不是去当小三的,再找就是了。”

    茴忆没忍住说:“我都说了,就是个老同学叙旧,而且什么小三,越扯越远了,我的三观正得很。”漂亮的眼眸有点烦躁。

    一个小时之前。

    沈清书在和方丈解签问小女的姻缘的时候,从前没有过的明确作答,今天却有了不一样的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随后便看见了茴忆身边的人,其实沈清书看他的第一眼很满意,心想铁树终于开花了,没想到却是个有老婆的,一点心情也没了,对着刚才解签的方丈也有了一丝的不确信。

    茴忆倚靠在车窗边,感受着冰凉的玻璃紧贴着自己的皮肤,丝丝的让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刚来北城的时候,似梦似幻中睡了过去,浮生大梦一场,梦中的她好像又经历了一遍心酸隐忍的暗恋和热烈的青春时光。

    暗恋的人从来都是卑微到了尘埃,想要奢侈的得到对方的回应,却只有咫尺的距离都不敢靠近,为此而努力的变得优秀,只为有一天的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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