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栀看着周昭聿的背影,杏眸里闪烁着感激和复杂,听着苏婉的话,刚才要是没有他的话,光苏婉姐一个人肯定是吓坏了。

    周昭聿挂断电话,转过身,正好与纪栀的视线相撞。

    纪栀微微一愣,她刚刚好像看到了周昭聿的眼底的不厌烦,那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厌恶。

    是谁的电话?能让周昭聿露出这样的表情。

    她尴尬地收回视线,“周总,您要是有事忙,可以先离开的。”

    “没事。”周昭聿的表情很淡,他走到纪栀身边,转头问向他们走来的医生,“怎么样了?”

    “那人已经是脑癌晚期,我们没有办法,只能保守治疗拖延病情。”何医生叹了口气,“以后别再让病人再受任何刺激,需要静心修养知道吗?”

    “何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纪栀忙问,她的心提了起来。

    “抱歉小姑娘,我们已经尽力,现在只能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何医生摇摇头,又看向周昭聿锤了锤他的胸脯,“阿昭,刚回国?也不来看看我,是不记得还有我这个叔叔了吧?”

    他说着凑到周昭聿耳边小声调侃,“这姑娘是谁?心上人?真没想到还有让你这么着急的人。”

    周昭聿嘴角扯了扯,没说话。

    “闷葫芦一个。”何医生看周昭聿态度不冷不热的,又在纪栀上下打量了一番,又小声在他耳边说,“这小姑娘确实长得挺俊俏,是哪家的姑娘啊?看着也不像是大户人家的,你那个爹能同意?”

    “何医生,您不忙吗?”周昭聿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他这个叔叔真是爱开玩笑,“您要是不忙......”

    “哟呵,忙啊能不忙吗?”何医生哈哈大笑出声打断,“你小子真行啊,刚才给我打电话可不是这个态度的。”

    他又朝纪栀看了眼,笑道:“小姑娘,我们下次再......”

    “我正好这里有些资料需要何医生过目,我们去办公室谈。”周昭聿直接拉着何医生往前硬拖着走。

    “哎呀你干嘛?”何医生被拽得踉跄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纪栀,“小姑娘,下次见啊!”

    “何医生......”纪栀刚想叫住他,却被苏婉拦住,她摇了摇头,“算了,阿栀,别麻烦何医生了,何医生已经是脑科专家,他说没救可能就......”

    “不试试怎么知道?”纪栀急了,她上次把那白色药丸去医院问了,那是癌症止痛药,一般是用于疼痛难忍才会用的,如果那药都止不住可能就没得救了。

    苏婉叹息了一声,“没用的阿栀,我和院长已经去了很多医院,但都是一样的结果,没有办法了。”

    “可是......”纪栀想说点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病人醒了,你们进来吧。”

    护士朝着她们喊了声,苏婉应了一声赶紧擦干眼泪,快步走了进去,纪栀只好跟着进去。

    钟院长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没有血色,她的手背上扎着针管,整个人像个木偶一样,她睁着眼睛望着雪白色天花板,眼睛浑浊,眼窝陷进去,毫无生气。

    “院长,您终于醒了。”苏婉的眼神又滚落了下来,她哽咽着,“您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钟院长听见有人喊她,慢慢转过头,当看见站在门口没进来的纪栀。

    她伸出颤巍巍的手,声音嘶哑的不行,“阿......阿栀。”

    “咳咳......”钟院长一阵剧烈咳嗽,苏婉立即上前帮她顺气,一直在床边守着她,“别急,慢慢说,别着急,阿栀,你快进来啊。”

    苏婉朝着门口招手,让她进来。

    纪栀摇着头,似乎眼前的一幕令她觉得很不真实,她摇着头往后退了两步,脚步止不住前跑了几步,直至跌坐在石阶上。

    她的脑子很乱,院长的病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她该怎么办。

    纪栀双手抱膝坐在石阶上,她低着头,把脸埋进腿间,双手越抱越紧,就像这样才能有让她安全感,乌黑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半张小脸,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可她的身体却在止不住颤抖。

    *

    “纪栀。”

    纪栀听到一声清冷的呼唤声,她缓缓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抹看似清瘦却挺拔的身影,她呆呆地看着他,好久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周总?”

    “我是。”周昭聿的表情依旧清冷,他走到纪栀面前,俯下身看着她,语气也是淡漠的,“起来。”

    这时日光刚好照在他身上,给他身上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他的脸庞在阳光下泛着光亮,看不清楚他的脸上表情,他的嗓音低醇好听,像是在哄着小孩儿一般。

    周昭聿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又重新说了句,“起来。”

    纪栀的杏眸一亮,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她站起身,冲到周昭聿的身前,拽住了周昭聿的衣袖,语气里有丝慌乱,“周,周总,我,我想请您帮帮我。”

    周昭聿低眸看着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纤细的胳膊,眉峰蹙成了一团,不用纪栀说,他也知道她要自己帮的是什么忙。

    他摇摇头,语气很坚决,“我,帮不了。”

    纪栀愣了下,松开周昭聿的衣袖,往后退了几步,她的眼中划过一抹失落,“对不起,周总,是我唐突了。”

    “我是太担心院长了,院长这般好的人不该是这样的下场......不该是这样的。”纪栀低着头,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蚊蝇般的呢喃。

    *

    秋天的风吹拂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像刀子一般划过她的脸颊,树叶沙沙响,树荫投射在她的身上,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孤寂。

    周昭聿看着她抿唇,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纪栀终是抬头,捋了捋被秋风吹散的鬓角几缕碎发,杏眸含着别样的情绪,她看着周昭聿,平静无波开口,“周总,听说您抓了张升泰,您能带我去吗?”

    周昭聿看着她,心头微动,他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流连片刻,终究他别开脸,声音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很好,我带你去。”

    “谢谢。”

    周昭聿的车开在路上,纪栀坐在副驾驶座上,她看向窗外,一闪而逝的绿化带上,一排排的大树,树枝上的鸟雀叽叽喳喳飞过,像是在诉说它们此刻的愉悦。

    车厢里静谧的没有声音,除了偶尔传来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其余一切安宁美好。

    周昭聿微微侧目看了纪栀一眼,见她盯着窗外,没再说话,他的余光瞥到她脸上的表情,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她好像一滴眼泪都没掉,只是很安静看着窗外,冷静的让人感觉过分。

    周昭聿收回视线,继续开车,车子远离车流往郊区方向开去。

    车子停在郊区的废弃工厂,远处是山丘和树林,周围空旷无比,一眼望不到尽头。

    周昭聿将车子熄火,然后绕到另一边打开车,纪栀从车上下来,脚下一空,差点摔倒,幸亏他及时搀扶住她。

    “谢谢。”纪栀礼貌的笑了笑,周昭聿放开她。

    纪栀抬起头,眼前是一处隐蔽的山林,她忽然开口,“周总,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她声音轻飘飘的,好似一朵白云,没有半分重量。

    “可以。”周昭聿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好听,却也有平常看不出来的耐心,他看向她的眸光里带着一丝疑惑。

    纪栀却只是笑了笑,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山间的某处,“刚才我在车上想,我究竟有什么能让周总对我做到这个份上。”

    周昭聿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难懂,他的喉咙动了动,最后只吐出一句话来,“因为你值得。”

    值得吗?

    纪栀觉得好笑,她转头看着他,她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那抹情绪,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就像是海水涨潮之后留下的痕迹,潮退之后,又恢复原本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周昭聿看了看她,没在说话,反而是把目光移开,“跟我走吧。”

    纪栀没有再开口说话,她跟着周昭聿走进工厂,工厂里弥漫着一股生锈铁锈的臭气混着血腥的味道,她捂住鼻子,皱紧了秀气的眉头。

    周昭聿把她领到工厂里处,一条铁链拴在钢筋上,铁链下方吊着一个人,身上没有伤口,只是脸上有几处伤口,他的嘴巴还在动,但没有声音,只有微弱的呼吸声。

    “周总。”于宋见到周昭聿来了,急匆匆地跑上前,又对纪栀打招呼,“纪小姐。”

    “他死了?”纪栀的目光落在被铁链捆绑住的那人身上,眼神很平静。

    于宋摇头解释,“他就是个瘾/君子,刚才毒/瘾犯了,时不时就哼哼唧唧,我听着烦,我让人打了麻药,应该药效还没消退所以还没醒。”

    周昭聿没有说话,他只是扫了一眼,“把他放下来。”

    “是。”于宋立即照办,两个黑衣壮汉将铁链上的男人放下来。

    被绑着的男人一下子跌在地上,他睁开眼睛,他的目光有些呆滞,迷糊中看到纪栀,他想说话,但是发不出声音。

    纪栀冷眼走到张升泰面前,居高俯视着他,声音轻轻浅浅,“张升泰,你要逃就应该逃个干净利索。”

    她的声音温婉清脆,如同泉水叮咚,沁水耳膜,直达心底,张升泰的脑袋昏昏沉沉的,听着熟悉的声音,眼珠子瞪大,瞳孔骤缩,眼底露出一丝惊惧,“阿,阿栀...”

    “呵。”纪栀冷笑一下,她蹲下身,眼底泛着淡淡寒意,“张升泰,你千不该万不该把手伸进福利院里,还有院长...”

    她一想到病床上的院长,杏眸里恨意更深,“你的手段当真是恶劣至极。”

    张升泰的额头上冒出汗水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嘴唇哆嗦着,哭着喊着,“阿栀,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福利院,是我对不起院长,求求你阿栀,救我!我还不想死!”

    “我救不了你,你对不起的人不在这里。”纪栀站起身,她冷冰冰地说,“如果可以你死不足惜。”

    纪栀控制不住内心的怒气,她颤抖着身体却跌进了一个冰冷宽阔的怀抱里,熟悉的气息萦绕鼻尖,后背传来一阵温热,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掌轻柔抚摸着她的脊背,纪栀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让她忍不住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漆黑幽深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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