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被带来了哪处楼阁,嫮儿四下看看,琢磨着也无甚特殊之处,又小口咬起了鸡心枣。原本的一大包,眼下只剩手里的一颗,是以细嚼慢咽。

    不多时万花楼的老鸨突然走进来,目光狡黠笑着解释了几句:“姑娘,这里就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韩王宫,不出意外大王今晚就会召幸你,你看看缺什么,我叫宫女去准备。”

    万花楼所做的生意牵扯甚广,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也是常有的事,更何况送美女入宫这等事。这美人儿要足够美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要么冰雪聪明,要么天真无邪,嫮儿显然符合后者,试问老鸨怎会轻易放弃这只煮熟了的鸭子?这才安排了当街抢人这一出戏,好教那个不好惹的公子知道知道厉害。

    嫮儿自然不知她的这些算计,听说缺什么就去让宫女准备,遂扬一扬手里吃了一半的枣子问:“有枣子吗?”

    老鸨一怔,结巴道:“有……当然有!”一边暗叹自己慧眼如炬,这果然是个傻透了的。

    吃够了大枣的嫮儿又被安排上了献舞,只是韩王安可比秦王殿下容易搞定的多,全程两眼放光合不拢嘴,一个劲儿赞好,也省了她去赔笑劝酒。

    舞罢退场还起身抓住美人的裙裾不肯放她离去,幸好老鸨在旁边阻拦着,说这美人胆小娇羞,望大王怜惜一些,待晚上准备好了再行伺候。

    韩王安虽色令智昏,可对这楚楚可怜的美人儿也不禁起了怜惜之意,点头答允等到夜晚再宠幸。

    虽说只是新纳了个夫人,宫阁照例收拾了一番,挂上红色幔帐,摆上一盒又一盒的花糕香饼。嫮儿被拉去沐浴梳洗一番,就坐在床上等待。

    看着眼前忙忙碌碌的宫女,嫮儿不由想起了在秦宫里的事,那个对她无比怜爱的秦王殿下,此刻不知身在何处?想着想着,自袖间取出竹笛悠悠吹奏起来。

    笛声很快吸引了正到处搜索嫮儿身影的嬴政,来到披红挂彩的阁楼下向上望,隔着轻薄的幔帐,隐约看到嫮儿衣饰精美眉眼含愁地坐着。

    李信追来时见他面色深沉,多半也料到事态不妙。

    “我以为她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竟真的自愿来了韩王宫当夫人!”嬴政眉心紧蹙,似在隐忍着怒意。

    李信久随他身侧,自能瞧出他的心思,低声道:“嫮儿姑娘天真无邪,料想是不明白这人间事。公子莫急,不就是个韩王安吗,对付他还不是手到擒来?”

    嬴政听罢心思略定,毕竟当初的楚王都被李信耍的够呛,何况一个老朽韩王安?

    到了晚上,李信照例装扮成侍卫的样子,直接把兴冲冲来临行嫮儿的韩王安塞住嘴巴一顿海扁,而后来了个倒挂金钟吊在廊檐下大喝特喝西北风。

    天色越来越暗,嫮儿在床前站着,心头忽有些异样的不安。

    房门打开,看一眼来人,暗吃一惊。

    嬴政却一言不发,上前褪去她的衣衫,制住她的手腕睡卧在榻上痴吻纠缠。

    嫮儿不知他为何会有这等魔力,能令她瞬间气力尽失任其摆布,甚至连一点反抗的念头也没有,反倒是有些迷恋。

    这般柔顺的嫮儿,令嬴政郁气全消,只剩万般怜爱。时至深夜,犹拥她在怀,耳鬓厮磨交颈缠绵。嫮儿柔弱的手掌抱着他脖颈,头却侧过去令他亲不到自己。

    嬴政宠溺地碰她的鼻尖,柔声问道:“你为何偏要进韩王宫?”

    “唔……”嫮儿反应了一会儿回道:“我等着来盗墓!”

    嬴政眉头一皱不明所以:“盗墓?”

    未来得及问清楚,李信已敲几下窗格,低声道:“公子,该起了!”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不过李信向来谨慎,再则嫮儿乃神女之身,想要做些什么,自是不必得到自己的允许。是以嬴政打算照原来的计划,扮作侍卫守在身侧见机行事。

    黎明时,李信将只剩下一口气的老朽韩王安扶上马车,不到中午就听到韩王驾崩的消息,韩宫上下登时乱作一团。

    嬴政一脸疑惑问道:“这韩王安这般不经折腾的么,只是在外面冻了一夜就归天了?”

    李信冷笑:“哪里会!是那二王子,等不及想要篡位,昨日在那老朽的补药里面加了些佐料,这才归了天。再说那万花楼的老鸨也是二王子的人,连嫮儿姑娘都是他们摆弄的棋子……”

    说到此忽觉不妙,一抬眼嬴政已朝着嫮儿住的地方去了。

    大王殡天,所有王妃夫人痛哭流涕,嫮儿也早被老鸨拉去了寝宫,原意是要她陪着哭,可她却一脸茫然,不时啃两口带来的鲜枣,惹得刚哭过一通的二王子怒吼:“大胆!”

    “……”嫮儿琢磨着是不让她吃枣子,遂“哦”了一声,把枣子收起来。

    二王子又转头看向父亲的床榻,接着嚎哭。嫮儿心想这人耳朵有些尖,吃枣子的声音变小不少,看到嬴政和李信过来,还悄悄扬手打招呼。

    又这么挨了半个时辰,二王子等人终于哭完了,红着眼来到一众夫人面前,吸着鼻子道:“父王突然归天,此乃举国同悲之事,尔等蒙他生前眷顾,未免父王长眠之后寂寞,可有人愿意追随殉葬啊?”

    听到“殉葬”二字,众夫人登时吓得面如土色噤若寒蝉。

    见迟迟无人回应,二王子正待发燥,嫮儿突然举手道:“我去!”

    这一举动可谓惊天动地,惹得李信瞪大眼吐槽:“这嫮儿姑娘是个大聪明啊,这种事也抢着去……”

    见嬴政侧目一记眼刀杀过来,登时住了嘴。

    二王子瞧见这么一个绝色美人自告奋勇前去送死,先是一怔,却也免不了顺水推舟:“这位夫人瞧着面生,大约是新入宫没多久,难得你对父王竟这般忠贞不渝,你可有父母兄弟在世,本公子自当照拂!”

    “无!”嫮儿干脆利落地回答。

    “那……还有什么愿望要实现吗?”二王子越瞧她越美,竟开始有些舍不得她去殉葬。

    “留个全尸,不见血。”嫮儿说着又咬了一口枣子,声音甚是清脆。

    “这个好办,不用刀剑就行。”二王子点头答允。

    “那个……别勒我脖子。”嫮儿补充了一句,意思很明显,白绫什么的也不能用。

    二王子点头:“那就用孔雀胆吧,喝上一口就行!”

    这种剧毒哪里需要喝上一口?不过嫮儿关心的却不是必死的事,眨眨眼问:“那东西好喝吗?不好喝的话给我带几颗甜枣?”

    “……”众人皆沉默,无言以对。

    走出韩王宫,嬴政即喊道:“李信,快回咸阳请一个人来!”

    李信当即回道:“我知道请谁,公子且耐心等着,我去去就回!”

    折腾了几日,韩王安终于出殡了。举国上下忙着料理丧事,早在边界虎视眈眈的秦国亦趁机大举进攻。

    国内二王子主政,慌乱之下也顾不得礼仪礼制,将父亲送入陵寝草草下葬,殉葬的美人儿自然是跟着一起去了。这美人儿一直睡在棺材里啃食鲜枣,天真无邪到以为只是换一个新家蹭饭,看的人心里发毛。

    好在钉棺之前毒性发作没了气息,手里犹握着啃食一半的鸡心枣。

    只是众人匆忙,棺材尚不曾钉牢,便丢下工具从密道逃生,再不逃可就要被杀死在墓穴里了。

    嬴政趁机掀开棺材把嫮儿从里面抱出来,孔雀胆的剧毒对巫山神女的作用果然有限,嫮儿已经醒来,只是身体虚弱,半闭着眼唤道:“夫君!”

    嬴政心头一颤,也不知她究竟是在喊东君少帝,还是在喊自己,含糊地“嗯”了一声。

    “你走了好久,连我亲手为你缝制的冠带衣履也散落四方。如今我要将它们全部找回,重新交付于你!”嫮儿说着闭目躺在他怀中,手里多了一顶明珠冠。

    这明珠冠乃是韩王安诸多陪葬品中的至宝,为韩国历代国君所珍藏,不知嫮儿何时将其取到手,不过她显然已经完成了盗墓的任务。

    嬴政默默收起来,叹息道:“我们出去吧!”

    如今秦军大举攻城,陵寝守备自然空虚,不过各国王陵多机关巧计,稍不留神便会命丧其中。好在李信带来的人物乃是号称天下墓王的骆武子,各国墓派弟子的手法全是跟着他学的,故而一路上虽飞刀毒箭狂舞,也不曾有人被伤到分毫。

    一行人从墓中出来,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不想竟有人带着韩国的连珠神弩堵在外面。

    李信暗惊,呼众护卫:“护盾!”

    一行二十几人当下便用盾牌将嬴政护了个严实。

    “你是何人?”嬴政看着弩兵首领问,见他虽未及弱冠,智谋与胆识却非凡人,不免有些惜才。

    “韩相张开地之孙,张平之子——张良,能在此遇见秦王,实乃三生有幸!”弩兵首领自报家门,丝毫不惧秦王威势。

    嬴政眉眼轻动:“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张良——孤记住你了!”

    张良不再多言,喝道:“放箭!”

    当时是也,天下之强弓劲弩皆自韩出,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饶是一向镇定自若的嬴政也不由紧张起来。

    一时间数百支羽箭疾射而至,狂暴的箭雨遮天蔽日,令人不觉心底一阵发寒。

    只是这些利箭却没有穿透秦军的护盾,甚至根本没有碰到——全部在离秦王三尺之地纷纷自行掉落,密密麻麻散了一地。

    风起云飘,躺在嬴政怀里的嫮儿突然醒来,拔出侍卫身上的铁剑跳下来,直冲向指挥弩军的张良。

    两人对了一眼,嫮儿满脸杀意,可在她举剑刺向张良脖颈之时,虎口一麻,铁剑寸寸碎裂,登时口吐鲜血,人也昏厥过去。

    张良张子房,他的身上竟然有风神旗——当年置少帝于死地的风神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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