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步履轻快。

    才到山脚,拾到一根干燥树枝。

    她想了想,掌心一翻,力量吐出,树枝一头立即蹿出火苗。

    火光将连道路都没有的山谷照亮。

    她顺着长草中的脚印,往前走。

    她是怕遇见野兽袭击,所以顺着人迹走,可不是为了找和尚。

    玉京想。

    一路走一路捡拾枯枝,做菜生火需要,半夜寒凉也全靠它。她不想再尝试又冷又饿的滋味。

    走着走着,忽然看见一棵满缀着艳红果子的大树。

    玉京三步并做两步,飞快走到樱桃树下。

    她走得太快,夜色又太浓,没有留意脚下。

    绊到了样东西,跌倒。

    火炬脱手,火光没有熄灭,却小了许多。

    玉京欲哭无泪,只来得及闭上双眼。

    乱叫:“佛祖保佑,千万莫要摔花了脸。”

    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是她全身上下最瞩目的优点。

    佛祖可能真听到祈祷,她摔在一个柔软物体上。

    趴着的地方,热乎乎传递着热气。

    垂头看向身下,玉京懦懦道:“大师,我不是故意,天黑路僻……”

    她的话只说一半,忽然停了。

    被压在身下的,正是和尚。

    玉京本来怕极了,怕和尚又用那种极度痛恨的语气斥责自己,怕他说她无耻,更怕他冰冰冷冷地让她自重。

    可是话才说到一半,她已经看清,和尚是昏睡过去的。

    所以她趴在他怀里,他也不动不说话。

    星光如水,月华似梦。

    一层辉光轻纱般,披泻在和尚的身上脸上。

    长睫轻轻垂在脸上,如同天人般的脸,长眉都皱在一处。

    玉京见过冰冷如雪山的和尚,也见过高华如明月的他,还有温柔如春风的模样。

    但,她从没见过这样痛苦的和尚。

    长眉紧蹙在一起,早已经睡着了,莹玉般的肌肤却在颤抖不住。

    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恐惧、怨恨、凄凉、孤寂……

    万千情绪,全都在那让人魂牵梦萦的脸上。

    这样的和尚,玉京有些怜爱。

    向来雪白的僧袍,此刻,前襟上染了暗红的血和水红色的果汁。

    不染纤尘的圣僧,似是被人玷污,堕入红尘,沾染人间爱恨。

    玉京恋恋不舍,从和尚身上爬起。

    这宽阔温暖的胸膛,也许再没机会靠了。

    但是,和尚再好,也得肚子先填饱。

    更何况,他还晕着,也饿着,还吐了血。

    宛如雕刻的脸,更如白玉,没有血色。

    她可不愿意,和尚死在荒岛。

    玉京在他身旁点个火堆,维持和尚需要的温度,又能防止野兽袭击。

    她重行下山,拆了根布帛,将赶海拾到的收获,全都搬过来。

    路过一汪山泉,又用竹筒装了许多清水。

    这里就是碧涌岛。

    她找水源,看到一块石碑。

    篆刻的字迹,显示曾经有过人迹。

    她又找到个陶罐。

    每样东西,她都用山泉水清洗干净。

    这才炖上鲜美的海味汤,连和尚拾取的那些野生蘑菇,也都投入锅中。

    她是一定要吃肉的。

    和尚失血过多,又病又饿,更需吃肉喝汤。

    和尚的戒律?

    做得出强抢圣僧,要强破和尚色戒的小公主,哪里会把清规戒律放在眼中。

    火苗欢快跳动,浓香氤氲。

    虽然什么调味品也没有,光海鲜和蘑菇的鲜味,就让人垂涎三尺。

    玉京拿过来干净竹筒,自制一个竹提子。

    搅拌那锅蘑菇海鲜汤,放入海盐,香气更加浓郁扑鼻。

    好一会儿,海鲜汤熬成了,浓汤上汪着一汪金色的油,整锅汤金灿灿。

    光是看一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玉京用竹提子将汤和贝壳、鱿鱼、海虾、蘑菇,全舀起,盛了满满一竹筒。

    她凑上前一闻,肚子立即咕咕叫个不停。

    小嘴不停吹气,那汤就着山风和少女的气息凉了好些。

    玉京忙微嘟着嘴,喝一口金色海鲜汤。

    鲜甜浓郁的滋味,让一天一夜没吃过饭菜的玉京,整个都活了。

    鲜味在舌尖爆裂,差点把舌头鲜掉。

    她飞速捞起只金红海虾,剥壳,丢入口中。

    好甜!

    好鲜!

    玉京眉眼弯弯,越发娇美。

    她又吃了许久,竹筒的汤、肉、蘑菇,全吃得干干净净。

    才想起和尚还水米未沾。

    玉京恋恋不舍重新洗净竹筒,又盛了许多鲜汤,走到樱桃树下。

    她将和尚半扶半抱,让无幻仰躺在腿上。

    美如冠玉的一张脸,月色星光下,更加动人。

    和尚脸色苍白,连薄唇都褪去血色,长睫脆弱地掩盖着清浅双眼。

    昏睡的无幻,在她怀中不住颤栗。

    连双唇也在颤抖。

    玉京低下头。

    和尚一声声唤:“阿娘……阿娘……”

    他的梦呓痛苦,却又眷恋孺慕。

    和尚陷在梦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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