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后娘娘夜宴图的事传的最火热的时候我在东京的新酒楼开张了,大家又有了新的热闹可看,纷纷跑到了我的酒楼围观,我给他们表演了许多名曲,赢得了满堂喝彩,有人酒劲上头问我知不知道皇后娘娘夜宴图的事,我说知道啊,我父亲当时就在场!

    这一说把所有人都惊的没了声,过了好久才有人壮着胆子问到:“那皇后娘娘她………”

    “那场宴席里根本就没有皇后娘娘,那个和皇后娘娘长的像的歌女也是杜撰的,前段时间黑市里不也流传了好些《夜宴图》吗?都是假的,我看啊,这件事就是那些没有赚到钱的商贩故意炒作的,想要把假画都高价卖出去呢!”

    听我这么一说很多人也回想了起来,前段时间市面上确实出现了许多《夜宴图》的假画,不少人还上了当,但是后来不知是官府清缴了还是怎么的就逐渐没有了,现在看来是变本加厉卷土重来了啊!

    “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你父亲又是谁?”

    还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就没意思了,唱着反调质问我。

    “我家三代乐工,一直效力于各大官司衙门,你们若不信自可以去查证,我宋引章用名誉担保,这件事绝对是假的!”

    “一个贱籍乐伎,还用名誉担保?哼!”

    “就是,不过既然她父亲也是乐工,那大概假不了,这事说不定真是杜撰的。”

    “是啊,这些人可真大胆,连皇后娘娘的谣也敢造.”

    在我的有力说服下,一些人的想法有了改变,但跟着我学艺的小娘子却不乐意了,她问我:“姐姐,你这么费力不讨好的干什么啊?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看不见摸不着的皇后娘娘值得吗?你看那些人说的多过分啊!”

    “人之贵贱,不在身份,不在他人的话语,在自己的心,所做之事不在目的,不在功利,在良心与否。”

    “姐姐,我听不懂。”

    “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阻止一条流言最好的方法就是再创造一条新的流言,很快,我父亲曾是夜宴图中的乐工的传言也传遍了东京,大家开始众说纷纭,变成了信与不信的两派,争着争着没意思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民间不了了之了,朝廷中却开始波涛汹涌,萧钦言被宣进了宫,他的面前放着两份奏折,一份是齐牧的,里面写着他与顾千帆的父子关系,一份是雷敬的,里面是顾千帆贪污做假账的证据,官家让他自己选,他选哪一个哪一个就是真的。

    最后,百般挣扎后萧钦言选了雷敬的那份,但也同时提出了告老还乡,官家准了,还赐了他荣归故里,萧钦言谢恩。

    走出皇宫时,他脚步虚浮,背冒冷汗,最终,他们谁也没斗赢皇上,他看似沉迷于修道,但其实牢牢掌握着朝中的一切,任何一派想要独大或是生事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出手,大宋朝与士大夫共天下,可这天下终究还是官家的!

    见萧钦言也选择了告老还乡,欧阳旭终于意识到危险来临,他自请出京继续为官家寻访仙师,可官家却丢了一副《夜宴图》在他面前,正是顾千帆给他的那副,也是将一切都闹的沸沸扬扬的那副。

    “官家,臣冤枉啊!这幅画是顾千帆的,是他陷害臣啊!”

    “是吗?可顾千帆说这幅画是你给他的,还说你知晓天命能逆天改命,是吗?”

    若说前面这事还能辩解,那这后半句话便是彻彻底底封了他的活路,欧阳旭惶恐抬头,官家不怒反笑,欧阳旭这才明白,官家一早就知道那仙师是假的,他一直留着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他自己行事,毕竟,有些命令到底是仙师的指引还是官家自己的心思,谁知道呢?

    曾经赫赫有名的两派之首接连隐退,威震四方的“活阎罗”打了四十大棍贬为庶民,那个做了道士的金科探花………传闻被官家炼了丹药啦!

    “宣~教坊司琵琶手宋引章御前献艺~”

    皇后娘娘的事彻底平息后,我奉诏进宫献艺,好好姐让我好好表现,不管能不能求个脱籍的恩典,能一举夺魁名扬四海也不错,我见她那么开心,附和着点了点头,笑着说让她放心。

    进宫后,我意外的遇到了顾赵氏,她穿着舞女的衣服,回到了她原本的角色。

    “你可想好了,那堂上坐着的可是你的杀父仇人。”

    “那又如何,我家世代贱籍,父亲只是因为看了《夜宴图》一眼就丢了性命,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讨回一个公道。”

    “你所谓的公道就是用他人的性命铺就你荣华富贵的道路?你当真是为你父亲报仇吗?”

    “哈哈哈,宋引章,我原本以为你是得了文曲星庇佑突然开了窍,没想到你还是榆木脑袋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机会放在眼前我不好好珍惜我那九泉之下的爹才会骂我没有出息,等我当了贵妃娘娘,他在阴曹地府都会笑醒!”

    我见顾赵氏已然入魔,再劝也无意义,这条路她终究还是选错了,那剩下的便是你个人的造化了。

    献艺开始,顾赵氏果然吸引了官家的注意,但他一直注视着的却不是顾赵氏这个人,而是她腰间别着的原本属于我的那枚信物。

    皇后娘娘也注意到了官家的异常,她有些担心,不停的看着顾赵氏,献艺结束,顾赵氏被官家带进了密阁,皇后娘娘想跟上,却被拦了下来,她面容痛苦,不住的哀求着,我见她如此悲凉,心中也猛然一痛,再次坐下,弹起了一曲我娘亲教我的琵琶曲。

    乐声响起,皇后娘娘突然愣在了原地,她缓缓回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我,我看向她,微微一笑。

    “娘子是哪里人?”

    “旧籍华阳,后转卖钱塘。”

    “家中……都有哪些人?”

    “父亲早逝,母亲曾是歌女,还有一姐姐,姓赵。”

    屏退众人,皇后娘娘声音颤抖着与我交谈,最后泣不成声,咬紧了牙关默默流泪,她起身想要走近我,却被我拒绝了。

    “娘娘,前程尽忘才能走的更远,往事不可追,故人也已释然,虽不能同在,但共处一片青天之下。”

    说着我的最后一个音符也落下,起身向皇后娘娘行礼,我没有行普通的见行礼,而是直直的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好……好……好孩子,可有什么愿望?本宫一定完成。”

    “引章从小身处贱籍,见惯了贱籍之人的苦难,他们的难不在自身,而在于世道,百般挣扎却没有一个出处,希望皇后娘娘能给他们这个出处,凡能自赎者皆可脱贱籍,任何人不得阻拦!”

    “好!朕准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官家,龙袍的下摆处还带着喷溅的血迹,我和皇后娘娘都吓了一跳,但还是强装镇定。

    官家夸我有胆有识,在皇后娘娘谰言一事上立了大功,现在所有的障碍都已扫除,是时候奖励功臣了。

    说着官家大笔一挥,真的下了谕旨,就当着我的面这么颁布了下去,我错愕,皇后娘娘也错愕,但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事就算不了也是真的了了。

    东京三月,柳暗花明,我照旧去教坊司教琵琶,有人在对我的新曲指指点点,说我不知廉耻竟将贱籍之人的生活谱成了曲,真是贱者自贱,有人反驳他,是个穿着朴素的书生,他说:“残花败柳怎么了?若没有她哪来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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