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过树梢,飒飒作响人流涌动的校门处,刷脸机器滴滴作响。

    纯白的太阳伞下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执着,银白的腕表有些年代,表带出浮现些许缠丝。

    太阳伞微微倾泄,遮住阳光,伞下的人侧头看着从左到右挨个试验的少年,眼中浮现出笑意,疲惫一扫而空。

    那少年伸着脖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刷着脸,干净的脸上偶尔有懊悔的神情,额头的碎发因着被一次次掀起,杂乱的缠绕在一起,原本藏在碎发下的光洁额头被漏出些许,顺着光看去,上面还有着细密的汗珠。

    杨檀樱正了正伞,将手伸进挎包,掏出纸巾擦汗,后又先出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初入秋,扇出的风还夹杂着热,打在脸上并不能使人凉快,许是养成的习惯,下意识的,杨檀樱竟觉着有这凉爽。

    临川大学在出入校园方面管理严格,如果不然,那顾旭也不至于一次都没溜进来。

    隔着一层玻璃和栅栏,梦希澈见百试不行,便重新上传照片。

    三中一向是要求寸头,在临川发来上传照片要求时,他的头发也只是比寸头长上些许,远不及今日经历过精心打理的微分碎盖。

    少年背靠保安亭,在极其简陋的环境下,再次完成上传照片。

    最终,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成功出门。

    杭县地处偏南,气候湿热,常年下雨,但温度却是变幻莫测。

    一年四季,只有冬夏,正是对杭县的真实写照。

    出了校门,梦希澈胡乱抹了把汗,心中隐隐崩溃。

    他这头发,已经不能用糟糕二字来形容。

    杂乱无章,四处打结。

    任谁见了,不得来一句:刚睡醒啊,大傻春。

    顶着欲哭无泪的心态,梦希澈开始启动雷达——

    眼动寻找杨檀樱。

    最终,在一颗青桐树下看到一个熟悉的太阳伞。

    那太阳伞不大,刚好遮住一个人。

    持伞的人肩膀以上都埋在伞里,看不清分毫,树影斑驳间,浅蓝色印有“天下第一”字样的纸扇忽明忽昧。

    握着纸扇的手连带着胳膊都被冰袖覆盖,梦希澈三步并两步,快步靠近。

    “学姐,我好了。”

    他说话时还留着快步后的微喘,上气不接下气,却吐字清晰,颇有咬文嚼字的感觉。

    站在伞下的人有些倦怠的掀了掀眼皮,唇边牵起一抹笑,伞的一边缓缓升起,杨檀樱借着抬伞的间隙,看了他一眼。

    不知想到什么,唇边笑意缓慢压下,她语气平淡,听不出起伏:“嗯,走吧。”

    “座位已经订好了。”

    穿着米白色运动服的少年,揉了揉杂乱的头发,重重点头,他眼神时不时飘向身边,嘴巴张了又张,在触碰到遮阳伞时,又缓缓低下头,一言不发的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人身后。

    *

    杭县的天说变就变,透过大窗户,灰青色的天空一览无余,狂风刮起掉落树叶,形成一个个漩涡。

    淅淅沥沥的雨点低落,从高处俯瞰,一个个灰点快速挪动,朝着建筑内跑去。

    劲瘦有力的胳膊带动骨骼分明的腕骨,冷白皮在暖黄色的灯光下依旧耀眼。

    暖光的灯光在灰青的天空下,使整个包间弥漫上一层压抑的气氛。

    杨檀樱抬手打断对面人的话,掏出手机的同时,起身将包间内的灯光换成更亮堂的。

    坐在她对面的人,被打断说话,也不恼,只温和的的用那双狗狗眼注视着起身开灯的人。

    电话铃声响起的一瞬,咋呼的的声音打破包间柔蓄的氛围。

    “我靠,你打电话干啥,刮大风了你知道不,我天,我都服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电话那头的人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杨檀樱却从中听到呼啸的风声,自己一群人笑乐不停的打闹声。

    “我跟你说,幸亏咱们这个活动结束的早,我们几个现在就是顶雨作案,抱着好几箱子书往院楼里跑。”

    那边的人似乎是清楚杨檀樱打电话的目的,叨叨个不停的同时,也将情况说了个明白。

    “你放心约会,这我来忙,桌子椅子搭棚都放回去了,绩点申请什么的也早弄好了,现在就差把书放回去。

    几个小孩跟我一起,女生我让回去了,留了三男的跟我一块抱书。”

    “对了欸,你记得明天把书给那大三的说一下,咱今儿没见着她,我怕她回头又挑刺。”

    风雨声在林又夏声音下显得极小,她也忙,招呼着几个男生进入电梯,“行了啊,宝儿,我先挂了,我瞅着她了,搁办公室等我呢,我先汇报去了。”

    她没反驳,只轻“嗯”了声。

    “嘟——”

    电话挂断。

    包间内再次安静,虽亮堂了些,却也掩盖不住古怪的气氛。

    杨檀樱抿了抿唇,她偏头挑眉,眼神复杂。

    虽然对于今天的场景她有很多预测,但真到了这一步,她又突然发现,自己没那么狠的心。

    用了一晚上下定决心,又花了一上午练习微表情,终于在下午见到对方时,是脸上带笑,神色平和。

    她表现的没有一丝异样,温柔的态度,就像是对陌生人。

    对于那样的自己,杨檀樱都有些陌生,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像程婷说的,颠的嘞。

    捏了捏指尖,刺痛感传来时,让她有一瞬的清明。

    狂风大作的灰败天气映入眼帘,仿佛上天都在说:

    瞧瞧,你这窝囊的样子。

    做事犹豫不决,拖拖拉拉。

    神色变幻几许,待杨檀樱再次坐在梦希澈对面时,面上带着些不自然,眸中歉意一闪而过。

    梦希澈直勾勾的盯着,眨了眨眼,没说什么,依旧散发着绅士风采,温柔的布菜。

    一顿饭吃的沉默,包间内的气氛凝滞。

    杨檀樱抬手擦了擦嘴角,折好纸巾,面上又挂上了恰到好处的笑。

    那笑容柔和,眉眼微弯,眼中带笑,唇边翘起的弧度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炙热,少一分显得冷漠。

    这种笑,梦希澈见得不多,恰今天就见了两次。

    似有所感,他正身面向笑容的主人。

    那人唇瓣轻启,声音柔和,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说:“这顿饭算是我给学弟的赔罪礼,之前误会学弟,以为学弟走错教室是来找茬的,这才忽略了学弟。

    这不,我这人心大,又开始以第一印象给人贴标签,这才昨天产生误会。

    昨天学姐语气差,今儿个这顿饭算是赔罪。

    以后大家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未来都是校友……”

    耳边似有一阵嗡鸣,看着面前人唇瓣一张一合,便将两人关系撇了个门清,一股恼怒和挫败涌上心头。

    他恼的不是她,是自己。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自己好像从未走近过,从未靠近她。

    他更不明白,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

    她教过他,做事要稳准狠。

    可他,好像还没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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