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牢中的半个月并不好受,与笼中鸟无异,不,应该比笼中鸟更痛苦,要不是陆开审查清楚,特意来牢中将1000元完完整整地交给千语,这些日子她怕是嘴巴连张开嘴巴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这里的坐牢很简单,坐着就行,24小时待在那间阴暗的牢中。

    出牢房的时候是早上,一个属于初夏的早上,太阳刚升起不久,柔和的日光已经透过树影落了一地。

    由于她久不在太阳下这样待,这样的光足以让她闭目适应许久。

    等再睁开时,天地莫名灰了一片。不过好像是罪人笼的太阳本来就要比上面的灰一些,又好像是,罪人牢灰本就是灰色一片。

    “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铁制的大门旁站着两个人,见样子,两人站了有一会了。

    这人说话的语气一点不是关心,相反,他的嘲笑十分明显。

    “你们来接我?”千语嘴里吐出来的声音几分沙哑。她的脸上是不可置信,王铎礼本就是个看起来就会嫌麻烦多的人,况且他对千语的态度一向算不上多和善,大清早在门口等着她,这过于魔幻了。

    “哼,我可没打算了来。”王铎礼瞥了眼小四,“不是他吵着来接你,我都快忘了你这个人了。”

    这不像假话。

    小四在一旁站着,脸上一直挂着笑,见千语看来,礼貌打了招呼。

    千语回应他后,手插放入口袋,她的指头触碰到口袋里的薄信封后又把手从口袋里抽出开。

    “谢谢。”

    “没必要,只要你老老实实的,别惹麻烦,更别把麻烦惹我们身上,我就谢天谢地。”王铎礼口吻充斥不屑,“你以为李言层是个什么人?我们这里谁不知道他的光辉事迹,也就你犯蠢往枪口上撞去。”

    千语在工地的时候没少听杂谈,大大小小的人物众说纷坛的故事,这个人物的事迹她多多少少知道些。不过还是清了下嗓子问:“他怎么了?”

    “98号住着一个疯子,天天在外面唱些乱七八糟的歌,逢人就说她要嫁人了,嫁个高官。”说完便看了千语一眼,这意思是说,那个高官就是李言层。

    “嗯?”

    “几年前,李言层看人家漂亮,哄着说娶她,可谁会娶一个罪人呢?偏偏她还信了,最后被人无情抛弃的时候,不就疯了。”王铎礼说完咂舌骂到,“这个姓李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畜生。”

    这个版本的故事千语略有耳闻。不过这个不够狗血,在工厂的谈论率不高,更多人把这个故事添油加醋说得跟戏本一样。

    千语闷声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王铎礼停在原地抬手指了个方向,问,“那是个什么地方?”

    千语也停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几秒却没看出什么稀奇。

    一个普通的广场中心垒起的一个高台,高台能容纳10个人左右。

    “广场?”王铎礼反猜千语的答案。

    “看起来是。”

    “哼,广场,广场个毛,罪人笼还废几块地留着给你老了跳舞吗?”王铎礼先嘲弄一番,他的语气总是让千语觉得恼火,不过鉴于他说的东西确实有用,千语也就老实听。

    “前些日子,就在那前头。那些个管辖官们用三颗子弹结束三条人命,这三个人既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了几句不该说的话。”王铎礼说得风轻云淡,死的似乎不是三个人,而是三只蚯蚓、三只麻雀。

    王铎礼自嘲般的笑起来,“你看,在这里,人的命就是这么贱。”

    这在她没有来的前几日死了三个,在她来的前的无数个日夜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个。

    罪人笼惯用的伎俩,用死亡的恐惧来遏制他们的反抗心里,然后驯化,然后让他们自己亲口承认,“我就是没有罪的罪人,我就是罪人,这份罪生来就有了。”

    千语觉得身体莫名发冷,抖了抖肩膀又把手插入口袋里,手指紧捏着信封一角。她的目光从那边抽回,跟上王铎礼的步伐,问:“你来这几年了。”

    “这在的人逢人就问这个问题,问的多了,反而有人拿它当炫耀的资历了。”王铎礼语气还是那样不屑,“我来这5年咯。”

    “5年?”千语心头一震。

    千语迈着步子跟在王铎礼身边走了一会,忽然开口,“我可以多问你些事吗?”

    5年足以让一个人把这个地方的耗子洞都摸清。

    “别的没什么了,在这里老实待着,过一辈子完全没有问题。”他婉拒了。

    “陆开和你什么关系?”

    “没什么,他跟我能有什么关系?”

    王铎礼回答地十分挂断,听起来不像假话,可千语上次怎么看他们都算熟人,哪有老大是小喽啰想见就见的。

    “你们有过节吗?”

    “别烦人。”王铎礼不爽,“我跟他八竿子打不着,他们那些人眼睛都往屁股上长。”

    别的不说,王铎礼似乎很在意阶级,他对这些管辖官们厌恶到骨子里去了,不过这里也没谁不讨厌那些人,这里的人由着阶级已然分为两个敌对的阵营。

    对于陆开跟王铎礼什么关系,千语暂时不去猜。

    回到43号,千语只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不过半个月没回来了,桌子凳子地板都沾了灰,不过千语也只稍微清扫一遍房间后便睡了,等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过没有黑透。

    摸着空肚子出房门,刚上三楼就见一人正好端着一碗东西从厨房出来,没有记错的话,她叫戚霜。

    “你终于醒了。”戚霜手上的东西在桌子上放好后,立即朝着千语招招手,“正好跟我一起吃。”

    千语依稀记得这个人是个爱躺尸的怪人,今天莫明的热情倒让千语觉得怪异。

    千语问:“他们呢?他们吃过了吗?”

    “小四跟王铎礼有事不会回来,许连不知道。”

    许连应该是上次跟她一起躺尸的那个。

    千语走近,饭桌上只放着一碗简单的面,所谓简单就是这面里头除了面与水什么都没有,大抵只想凑合凑合吃一顿。

    “你够吗?”千语又问。

    “哦,够了。”说着,戚霜快步去厨房拿来两份碗筷。

    这面看起来不怎么样,吃起来也是,比牢里的伙食还让人觉得差劲。

    不过千语是以几筷子的速度干完的。这顿饭吃得不愉快,味道占了一部分,另一部分是戚霜这个人吃两口就要看千语一眼,试问谁能安心吃下去。

    千语一边吃一边担心这面里是不是下了毒。

    等千语收拾碗筷去洗的时候,戚霜又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盯她。

    终于忍无可忍千语问:“你,有话跟我说吗?”

    “没有。”她摇头。

    “你是不是还想吃?”

    “没有没有,你继续洗就好。”

    千语三两下洗完了,打算迅速逃离。

    经过她身边时,她又开口了,“你能不能给我当模特?”

    “什么丹姆特?”

    “模特。”她说着便拿手在空中画了几下,然后独自喃喃道,“完美的艺术品。”

    千语朝着戚霜微微笑了下,随后快速离开。她怀疑王铎礼说的疯子就是戚霜,不过那个住在98号。

    回房间后,她深呼吸几下,这个地方疯了也正常。

    等平复情绪后,千语房间里那张破烂的桌子前坐下,从桌肚里掏出几张纸,先前这里的大部分被她扔了,现在留下来的是空白较多,是可以废物利用的。

    当时她没有仔细看纸上面写的内容,不知不知道,一看心脏就受不了。

    上面飘逸的黑字写着:

    【我们不是罪人,我们有血有肉,我们不是罪人,我们……

    抵制罪人牢,我们向全人类呼吁最初的自由与正义。  ——太阳协会】

    她利索地将这张纸撕成几片又揉成团扔进垃圾桶。

    如果这个东西被什么人看见,她绝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恐怕是下了地狱都要再坐15的牢。

    千语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信封,除了500元外,这里还有陆开给的一张一、二区的通行证。

    她笃定自己要上去,要回去的,这想法并不是天马行空。

    罪人定罪最起码需要一个星期,定罪一个星期后一周的时间申诉,不过这都是形式,正如从来没有罪人从罪人牢出来一样,从来都没有人申诉成功。

    千语获罪后,她同家人想尽办法,不过都无济于事,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人敲响她家的门,这人千语得称呼他声钱老师。

    凭借在罪人牢三年的工作经验,他给千语提了一个值得一博的办法——参与CY计划。

    这个计划具体是什么,他并没有详谈,或者说他也不知道。

    千语从钱老师那里只获悉三点:

    1.来到罪人笼想办法见俞文景

    2.她完全有能力胜任

    3.这是唯一能出去的办法

    千语拿着这张通行证在灯光下看了许久,从来没有一刻,自己的命运要被别人的几句话给拿捏。钱老师说得信誓旦旦,千语是CY计划的不二人选,可他自己恐怕都不清楚这是个什么东西?

    这灯光照得人真冷。

    她将通行证小心地塞入口袋,随后关灯,掀开被子,拖鞋,上床。

    可她别无选择,没有别的办法了,她就是案板上的鱼肉。

    罪人牢格外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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