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奇出了帐篷,心惊肉跳,神魂不安,久久不能平静。

    一直到最后,他也没弄清楚。

    到底是这位叫多罗那他的大喇嘛,是真的神通广大,慧眼如炬,看破了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还是仅仅在宣传他薪尽火传的转世学说,为自己这个非信徒,但出巨资修喇嘛庙的香客当仁波切找辙。

    自己刚才差点就真的信了佛。

    最后也只是花了七百两银子,又捐了七盏长明的酥油灯,报答老喇嘛的帮忙。

    佛祖都需要阿难收紫金钵盂,即使上师真的神通广大,也需要香客供养,才能传播佛祖的福音。

    回到营地,远远就听见邵三宝一声声的惨叫,嗓子都已经叫沙哑了。

    郎奇有点担心,踱进调查组贵宾住的帐篷。

    只见邵三宝被绑着躺在地上,脸肿得像猪头一样,身上鲜血淋漓。

    关开闰手里拿了把小刀子,满手鲜血,忙活得正欢。

    “那个,关总旗,小心点,别弄死了。”

    关开闰满脸兴奋,“没事。

    我在锦衣卫基层多年,诏狱里行刑都是我来。

    主公你可以看不起我,不能小看咱们锦衣卫传承多年的手艺。

    我保证邵三宝享受千刀万剐的待遇,真找大夫鉴定起来,是轻伤。”

    然后满怀希望地抬头看着郎奇,“主公,我一年内是不是真的能再升官啊?”

    郎奇差点笑场,“放心,大概用不了一年。”

    关开闰立刻浑身充满了力量,“二斤你别踢了,你下脚不知道轻重,容易变成重伤。

    这事还得我这个专业的来。

    二斤你再给我拿把盐来。”

    “啊!——

    嘶——”

    二斤这气是出了,而且超额。

    出完了有点心虚,“郎大哥,这不会给你招麻烦吧?”

    “没事没事,这是咱们锦衣卫和东厂两个皇帝的走狗内斗,嘛事没有。

    你看内阁派来的专员卢大人就住隔壁,人家睡得香香的,都不来干预。”

    “郎奇——你等着,只要咱家活着回去,一定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是陛下的近侍,厂公的干儿子,你敢打我,等着诛灭九族吧——”

    郎奇笑眯眯地背手过去,“邵公公,怎么说那么严重呢?

    这不过是锦衣卫和东厂偶闹摩擦,公公受了点轻伤而已。

    等公公回程,郎某一定送足够的程仪补偿,还望公公在陛下面前多给郎某美言。”

    “啊呸!”

    邵公公喷出一口血沫子,“孙贼,你等着——”

    “关总旗啊,邵公公看上去还挺欢实啊,再上点强度。”

    …………

    第二天早上,郎奇去拜访内阁派来的调查专员卢象升。

    去年末,郎奇以求教的名义去拜访卢象升的时候,他刚中了进士一年多,还在兵部观政当实习生。

    十个月后,已经高升为户部贵州司主事了。

    入仕两年就官居六品,升官已经挺快了。

    不过在京城这种王爷阁老满地跑的地方,六品官还几乎是最小的,也就比曾佳意这個万年老八品强点。

    调查郎奇在蒙古实情这个危险、挨累,到塞外得罪人的活,没有大佬愿意干,就落到了他这个小主事头上。

    卢象升身材雄壮,长相威风,颇擅骑射,是明国最不像文人的进士。

    一般六品文官,对上郎奇这种六品武将,都是斜眼看的。() ()

    胸中有热血的卢象升却完全不然,对郎奇能在塞外叱咤风云羡慕得紧。

    尤其郎奇可是跟我学了本事,才在塞外牛逼的,我这个老师要来那自然更行啊。

    可自己没这个眼光,没把握住机会,如今却还窝在格子间里,天天查粮食数据。

    卢象升握住郎奇的手,感慨万千,“郎奇你当武将这步算走对了。

    像卢某,虚度春秋,读书中进士又如何?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啊。

    疆场报国,长枪大戟、铁马金戈,固大丈夫当所为也。”

    “卢师切莫气馁,天朝人才济济,卢师这样才俊之士才有机会出头。

    郎某资质平庸,也只有到这蒙古,才能矬子里拔大个,为朝廷起点作用,尚全赖卢师不吝指点。”

    “我当年跟你说的,不过是书生意气,指点江山。

    真的率千军万马打仗,还是要因地制宜,不可拘泥先人故智。”

    “谨遵卢师教诲。”

    内阁哪里会知道,卢象升跟郎奇是老相识,否则绝不会派他来。

    去年郎奇一个区区幸进的锦衣卫百户,根本没人注意他的动向,都拜访了谁。

    联合调查组到察罕浩特第一天,本来应该向着郎奇的东厂的人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本来应该努力挑郎奇毛病的内阁的人,则在跟郎奇握手言欢,师徒相称,融洽得一塌糊涂。

    这是皇帝和内阁都万万想不到的。

    “卢师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好啊,好得不得了。

    东厂的阉人挨揍做催眠曲,卢某睡得分外香甜。

    可惜惨叫声只有半宿,美中不足啊。”

    咳咳,关开闰足足折磨了邵大太监一宿,不过后来邵公公嗓子哑了,已经叫不出来了。

    “郎某御下不严,造成手下锦衣卫跟东厂的人冲突,这是弟子向陛下请罪的密折,请卢师代为转交。”

    什么叫熟人好办事?

    卢象升不需要特意给郎奇说好话,只要如实反映情况,郎奇就赢了。

    三天后,调查组完成任务告辞。

    卢象升不但拿到了郎奇的一百两白银程仪,还意外地收到了曾副使的十二两孝敬。

    十二两不是随便送的,这是六部办事的内部规矩。

    郎奇钱多,那就随意了。

    曾佳意不是不懂送礼,以前不是没钱么。

    没钱送礼——没有肥活——拿不到外块——更没钱送礼——不能升官,恶性循环。

    现在有了跟郎奇混的第一桶金,曾佳意立马走上了正轨,融入了大明官场的大熔炉中。

    皇帝近侍、东厂大太监邵公公是抬在担架上回去的。

    身上缠满了这年头代替绷带的麻布,像个木乃伊。

    令他意外的是,郎奇竟然真的给他送了一笔不菲的程仪,足足二百两黄金,是给卢象升的二十倍。

    动不了的邵公公眼睛里露出怨毒的凶光。

    哼,伱给多少钱也不好使了。

    我回去狠狠告你一状。

    我就不信,就算皇帝不收拾你,厂公干爹还收拾不了你了?

    看郎奇笑眯眯地送走调查组,二斤颇为不服气。

    “郎大哥,咱们人都打了,你还送那么多钱有毛用啊?”

    郎奇笑得神秘莫测。

    “报!喀喇沁部落的四个附庸部落,两千丁,一共一万多牧民,合伙来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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