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猎的最后两天,营地多了些许动荡。先是柳如絮未婚先孕令人不齿,再是张嫣儿指使手下伤害柳如絮的事被戳破。张家人没想到她会旧事重演,更没料到苏璟安竟这般不给面子,无论如何求情都不改口,事情败露,济宁侯只能在皇帝面前跪地自责教女无方,保证将她禁足祠堂一个月,此事才勉强平息。

    柳如絮在翌日天未亮时便被柳氏送回京,张嫣儿紧随其后回了家。沈宁钰偶然听到几个陌生的夫人私底下议论柳张魏三人之间暧昧复杂的关系,一个是魏允同的表妹,一个极可能是他日后的妻子,难免令人多想。

    她们聊着聊着,话题逐渐歪到沈宁钰身上:“如果她当初没有退婚,张嫣儿要对付的可就是她了,以沈姑娘的性子,岂能善罢甘休?不闹出人命都是好的。”

    “你小声点。”另一人打断道,“要我说,她也是好命当初被指婚给苏世子,谁不认为她下半辈子算是被毁了?谁知道苏世子摇身一变成了御前红人。苏世子身边也干净,没什么莺莺燕燕的……”几人相视一眼,笑而不语。

    这话题尴尬,沈宁钰悄悄改道,在被发现之前回到营帐。明日就要回京,苏璟安与林湛在核对车架和布防,她亲自喂了小赭,又去看养在飞鸾处的小狐狸。

    医女刚给它换过药,它蔫蔫地待在笼子里,一见沈宁钰,瞬间精神抖擞,隔着笼子蹭她的手。她一边挠着它的下巴,一边问医女:“它的伤恢复得如何?”

    “回夫人,伤势较重,若要痊愈,还需一段时间。”

    医女走后,沈宁钰戳戳它的脑袋:“我本想回京前将你放生,看来是不行了。”

    飞鸾诧异:“您不打算养它吗?”

    “被关在笼子里,轻则失去自由,重则丢掉性命,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唔。”飞鸾点点头。

    苏璟安当晚回得迟,沈宁钰早已睡下,他换下衣服,轻手轻脚地躺在她身边,侧身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忍不住靠得更近,香气钻进鼻腔,令他心痒难耐。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早就不满足牵手拥抱,但他拿不准沈宁钰的心思,生怕一个不小心把她惹毛后连手都牵不了,反而比以前更加小心翼翼。

    他暗骂自己窝囊,连明媒正娶的妻子都不敢碰,又控制不住自己伸向她脸颊的手。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顿了顿,探身扶住她另一侧的肩,将她往自己怀里揽过来。

    他动作不大,沈宁钰将醒未醒,蹙眉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重新睡下,呼吸像羽毛般扫在他的脖子,他只觉身体更痒更热,深吸一口气,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伴着她的呼吸入梦。

    沈宁钰一夜酣睡,清醒前感觉浑身暖融融的,下意识想翻个身,却发现身体沉重,动弹不得。她微睁眼,苏璟安的睡颜映入眼帘,后知后觉自己正枕着他的胳膊,而他的另一条胳膊松松搭在自己腰间,恰好将自己圈进他身边,与他的身体紧紧挨着。

    沈宁钰的脸轰地一下红起来。她记得自己本来规规矩矩地睡在里侧,何时钻进了他的怀里?

    她想不动声色地挣脱他的怀抱,不成想原本随意搭着的胳膊突然将她禁锢,苏璟安瞬间睁眼,眼神清明含笑。

    “你早就醒了?”

    “也就比你早一点。”

    “放开我。”

    苏璟安本想乖乖松手,但见她脸上红云密布,眼神躲闪,动作僵硬,很快就猜到她怎么了。他见惯了她的温柔疏离,霸道坦荡,这是第一次见她害羞的模样。他略一侧身,收紧手,将她严丝合缝抱进怀里,坏心眼地笑道:“时间还早,再睡会。”

    他在她面前实在太言听计从,沈宁钰几乎要忘了他厚脸皮的样子,猝不及防被他控制住手脚,连强硬挣脱的机会都没有。空气越发变得燥热,她觉得脸上好像有两团火在燃烧。

    “你再不放,我生气了!”

    苏璟安在她肩窝发出闷笑:“嗯。”

    油盐不进。沈宁钰又羞又恼,用尽力气企图挣脱他的控制,苏璟安起初还笑呵呵地跟她作对,过了一会突然一松,沈宁钰趁机推开他,匆忙整理松垮的衣襟。苏璟安背对着她干咳了两声:“我去看看初一把早饭备好了没有。”

    沈宁钰看着他急匆匆冲出去的身影,想提醒他既然嗓子哑了就先喝点水再出去,在换衣服的时候突然顿住,回忆起他突然松开自己时的画面,才消下去的红云又飞了上来——呃,还好没说。

    不是没跟他同床过,但她以前从没有这样,紧张、尴尬、羞涩、懊恼,所有情绪一股脑往上涌,几乎失控,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苏璟安端着早饭进来时,除了鬓角还粘着一滴没擦干的凉水外已恢复如常,沈宁钰故作镇定地与他吃着饭,苏璟安见状,夹起一筷子菜伸过去:“啊——”

    沈宁钰下意识身体后移:“你,干什么?”

    他又往前探了探,筷子追着她:“你只顾着喝粥,吃点菜。”

    沈宁钰这才反应过来刚才一直埋头喝着眼前的粥,犹豫片刻,张嘴吃了下去。

    苏璟安满意地笑弯了眼,也不管分寸不分寸的,直言道:“宁钰,只是抱一下,没什么的,以后还有更——”

    “别说了。”

    沈宁钰伸手捂住他的嘴,他笑容更盛,眼角眉梢带着洞悉一切的戏谑,她急了,一拍筷子冲出营帐:“你自个吃吧。”

    一桌子吃食,她只喝了半碗粥,吃了他夹来的一口菜,别的碰都没碰,苏璟安有些后悔把她逼得紧了些,挑了些她爱吃的东西放进点心盒,收拾妥当就前往自家马车方向。

    再过一刻钟就要出发,各家家眷陆续上车,沈宁钰亲自拎着小狐狸的笼子坐进马车,自顾自地逗弄它。

    “夫人,世子让我把这个带来。”飞鸾提着食盒坐进来,“您早上没用膳吗?”

    沈宁钰顿了顿,下意识问:“他呢?”飞鸾来时坐在另一辆马车,大队即将出发,苏璟安又在忙什么?

    “世子说他骑马回去,让奴婢来陪您解闷。”

    飞鸾话音刚落,外边一阵响动,车夫吆喝一声,马车缓缓移动。

    沈宁钰有一搭没一搭地挠着小狐狸下巴,打开食盒,见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心里暖融融的,想看看苏璟安在哪,一掀帘子就看到他正驾马在车旁,看到她的瞬间靠过来:“你早上都没吃什么,食盒里的必须一个不剩地吃完,飞鸾,你监督。”

    “……”沈宁钰突然意识到,他的厚脸皮之下是固执,以前怎么没发现?

    回京后,苏璟安又恢复了忙碌的生活,整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做些什么,沈宁钰识趣地没有多问,她的日子也回到正轨,平静安稳,无趣得很。

    与此同时,她开始着手安排送柳如絮出京的事宜。她一个外人,从魏家带走活生生的人不是易事,既要保证不被发现,令柳如絮顺利抵达津口渡,又要保证自己全身而退,选对行动的时机很重要。她正考虑着,魏允同和张嫣儿大婚的消息就传遍盛京。沈宁钰翻看着管家拿来的请帖,指着其上婚礼的时间,对飞鸾道:“你布置下去,就在这一天行动。”

    婚礼突然,却也在意料之中,只怕柳氏早已看中了张嫣儿,自她退婚后便着手与张家议亲了,所以张嫣儿第一次陷害柳如絮虽然败露,但并未遭受责罚,且消息还被人压下来,若非柳如絮亲口告知,她是断不会知道的。

    苏璟安得知沈宁钰要出席魏允同的婚礼时,几乎在瞬间炸毛:“是任莺逼着你去的?我去收拾她。”

    “别。”

    沈宁钰急忙拽住他,告诉他自己的打算,苏璟安表情古怪:“你这也算是大闹婚礼现场了。”

    “悄无声息地进行,怎么能算闹?”

    她笑容狡黠,苏璟安心中一动,下意识伸手想抚摸她的脸,又怕逼她太紧,转瞬顿住,放下手,若无其事地道:“宁钰,我被安排了一堆事,这几天暂时睡书房。”

    “……哦。”沈宁钰在他伸手过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他突然收手,又莫名其妙地接了这句话,令她一头雾水。

    等苏璟安去书房后,她提笔给罗杉去信,告诉她盛京一切准备就绪,柳如絮过去后可以先随老先生熟悉一下环境,如果不合适,再另外找人。

    魏允同大婚,城内又是一番盛景。因着是丞相嫡子娶妻,苏觉领着国公府一大家子前来捧场。薛姨娘被留在家里,苏青青第一次被苏觉带出来,自沈宁钰那日提点后,她像是开窍了一般,备受苏觉宠爱,与薛姨娘的处境也有改善。倒是任莺,自猎场回来后就变得沉稳许多,沈宁钰猜测大概是苏璟齐回来了,她有了主心骨,便不在乎一时半刻的宠爱。

    苏觉正与苏璟齐说笑,骤然看到苏璟安,神色僵硬片刻,想说些话以示关心,但常年缺少沟通,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儿子,话说出口时便成了“你的伤好了吗?”

    苏璟安轻哼:“早就好了。”

    他扶沈宁钰坐上马车,不再理会其他人,自行钻进去,苏觉尴尬地笑几声,也让大家各自上车出发。

    丞相府张灯结彩喜庆非凡,院内外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翘首以待新人到。苏璟安一来就被朋友拽走,沈宁钰避开人群,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直到一个小侍女悄悄来到她身后对她耳语几句,她才随着侍女走向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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