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祯失眠了。

    思绪纷扰的时间,和游戏搭子一起在游戏世界里度过。

    她通常零点之前说晚安,于是做完任务已经凌晨一点多的情况下,游戏搭子见她还没下线,没忍住好奇地问了:[小玉今晚被盗号了?这么晚还不睡]

    小玉是玉祯在游戏里的名字。

    [我睡不着]

    玉祯缓慢地敲下这行字,发出。

    另一个搭子花花关心道:[怎么了?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玉祯游戏人物头顶的对话框闪动许久,跳出一行字。

    [我哥明天要来看望我]

    花花和琳琳子都知道小玉有个哥哥,并且哥哥也玩这个游戏。

    他们没加好友,哥哥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据说哥哥是为了监督小玉才玩这游戏,平常很少上线,好友列表更是少得可怜。

    偶然几次在游戏中有过接触,好友哥哥留给他们印象是个冷漠严格的家长。几乎没有例外,每回哥哥一来,就代表小玉要暂且离开一会,完成吃饭、晾衣服、打扫卫生等等的琐事。

    不过花花和琳琳子也有注意到,最近挺长一段时间没看见小玉的哥哥上线。琳琳子旁敲侧击,得知兄妹二人吵架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小玉不断强调哥哥无法真正理解自己。

    认识那么久,小玉总是温和又柔软,几乎没有过激进的时候。

    花花和琳琳子揣摩兄妹俩可能干仗了,才闹得这么不堪。

    花花问:[你哥来看你是好事啊,怎么愁眉苦脸的]

    琳琳子跳预言家:[你和你哥不会还没和好吧?]

    玉祯操控游戏建模点了点头。

    时隔一个月,他们的矛盾居然进展止步不前。

    琳琳子不以为意:[一家人哪有隔夜仇,我觉得你哥只是比较在乎你,看重你。你看,你微信常年屏蔽消息,他特意来游戏提醒你吃药,吃饭喝水,就是担心你呀]

    花花附和:[琳琳子说得对,我俩都是独生子女,可羡慕你有个哥哥了。虽然你哥是行动派也要求你成为行动派,但是会爆金币啊!况且小打小闹才是生活的滋味嘛]

    玉祯在被窝里看着朋友们安慰的话,犹豫良久,始终无法说出真正实情,沉甸甸打下字:[我知道了,谢谢你们的安慰]

    早上要早起,即使玉祯和两个搭子玩到两点多毫无困意,也不得不下线强制睡觉。

    她辗转反侧很久,脑子一团乱麻。

    春末晨曦清凉,呼吸是沁心的凉感。

    宋苏木昨夜在公司加班,睡下到起床不过四个小时。

    许是早上清新的空气能使人保持清醒和专注,从停车到进入公寓楼,按下电梯的整个过程,他都无比心无旁骛。

    电梯门打开,走到入户门前输入密码,门打开的瞬间,宋苏木从一种游离的思绪中回神。

    不是因为别的,门口堆放几个快递盒,害他差点踢倒了。

    宋苏木嫌弃地绕过它们,关了门进客厅,看见茶几上摆着各种口味的饮品,花花绿绿、五花八门的零食,以及随手搭在沙发上、不知洗没洗过的衣物。他闭起眼睛深吸气,遏制想要揍人的冲动,面无表情进入狭窄过道,打开最里面的主卧。

    窗帘还没拉开,鹅黄睡眠灯照亮昏暗一角。

    宋苏木来到床前,扒拉开被子,露出少女睡得正熟的脸庞,起身绕过床尾,“哗”一下拉开窗帘。

    “唔。”

    睡梦之中感受到强光,玉祯扯着被子蒙头。

    宋苏木早有预感拽住被子,“不许睡,起来。”

    揪扯一番,玉祯力气不够他大扯不过,伴随她睁眼的,还有一行泪。

    “我不想去了,我头疼要睡觉。”她没睡够就头疼。

    宋苏木无情地把被子全部掀开,“头疼就去看医生,给你一分钟起床。”

    温暖被窝被清晨的凉意侵袭,玉祯侧躺着流泪,心里难过地数秒。数到五十总算把自己哄好了,刚坐起身,见宋苏木拎着她的衣服进来,丢在床尾。

    “快点,不然预约过号了。”

    他甩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背过身走出房间。

    玉祯望住他的背影,连带起床的委屈、未知事物的恐惧一股脑变成眼泪涌出眼眶,哽咽着捞过哥哥帮她挑的裙子。掉了件白色胸衣,还要她爬过去够到。

    宋苏木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思绪纷飞,听到脚步声转身,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头没尾一问:“你这一个月都吃什么?”

    久远些的玉祯不记得,就说昨天晚餐:“吃番茄面和椰子鸡。”

    宋苏木抬手指向茶几,“这些是什么?”

    玉祯看一眼前几天在外卖平台买的零食:“吃的,饭后吃。”

    “吃完不收拾?等着我来收?”

    “那些我还没吃。”

    宋苏木冷笑一声,“是吗?堆一块跟垃圾站似的,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垃圾哪个不是了,老鼠来了都得开导航。还有你门口的快递盒,沙发上的脏衣服,我是不是交待过你,拆完快递出门就要把盒子扔掉,换下来的衣服要放进洗衣机,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玉祯抿唇,“衣服是我昨晚拿快递穿下楼的,快递盒也是我昨晚拆的,我没有故意弄脏房子。”她眼眶又红了,泪珠子珍珠似的往下砸。

    一连串,颗颗分明,是她吸鼻子也止不住的难过。

    宋苏木皱眉:“我就说一下,你哭什么?”

    玉祯抬起手掌抹一把流落面颊的泪水,“不是催我预约过号了吗?你为什么不走?大清早你就是过来骂我的。”

    宋苏木眉头皱得很深,伸手想帮她擦眼泪,她赌气,在他碰到之前躲开去玄关换鞋。

    她穿鞋的时候,宋苏木蹲下把那些快递盒由大到小套起来,所有快递盒刚好能装进一个大的纸箱里。

    “买了颜料?”他仿佛随口问,声音低沉。

    玉祯看他一眼,跺一下脚把脚跟跺进小皮鞋,站起开门。

    车子是宋苏木开,一直到医院,他们没再说一句话。

    他们来的很早,排队两位就到他们。

    坐在诊室前的休息椅等候,妇科来来往往都是人,女人们神情各异,有的幸福期待,有的愁云惨淡。

    玉祯忐忑不安地东张西望。

    尤其看见一个挺着珠圆玉润孕肚的女人,在男人疼惜的呵护下经过他们面前,玉祯心中落差感骤然放大,终是没忍住,轻轻拉一下哥哥的衣服。

    宋苏木扭头,对上她茫然无措的眼神。

    “要是真的有了,怎么办?我要生下来吗?”

    她低声,夹杂着微弱的哭腔。

    今年三月,她刚刚迈入成年人的法律界限;去年九月,她第一次走进大学校门。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青春年华,最是不该磋磨在孕期和孩子上。

    宋苏木明白,知道她害怕,伸手摸一摸她脑袋,也像是安抚自己,“先听医生怎么说。”

    他同样紧张彷徨。

    一个月前的那晚太混乱了,宋苏木只记得她一直在哭,记得最后一刻理智回来及时抽离。但只要没有保护措施都有风险,存着侥幸心理没让她及时吃药。

    前天她在电话里说生理期推迟有十天,宋苏木有如晴天霹雳。

    当时想一头撞死的心也有。

    若真的怀孕,孩子必然不能降世。

    诊室内医生叫到号,例行询问一些问题,开单子让玉祯去抽血,需要几个小时等待结果。

    总不能坐在医院干等,宋苏木问她:“饿不饿,去吃点东西?”

    玉祯没经验,认为孕检抽血需要空腹,从昨晚八点开始就没吃过任何东西。

    她说没有胃口,宋苏木不想让她那么惶然紧张,带她离开医院,来到洲际酒店的西餐厅。

    内蒙草原的小羊排,玉祯没兴趣,北大西洋四十八小时空运的蓝鳍金枪鱼,她也说不想吃。宋苏木不再给她选择机会,照着今日菜单上两人份。

    侍应生下去备餐,他拿出手机,“听说游戏昨天更新了。”

    玉祯抬起脑袋,“更新了新的季节和活动。”

    “出新皮肤了?买了吗?”

    “没有。”

    月末了,玉祯平时虽然不出门,可吃穿用度都要好的,花销不小,前几天补齐各种绘画材料,钱包所剩无几。她瞧着宋苏木点进游戏商店,似乎是查看礼包价格的动作,小声问道,“你能给我买毕业礼吗?新季节的毕业礼好好看,我想要它。”

    所谓毕业礼需要在活动期间内做日常任务,换取定量的游戏货币才能得到。

    氪金也可以,通常价格不菲也不值。

    “你太懒了。”宋苏木算好礼包总价,切换到微信,“想要就自己做任务,我只送你皮肤。”

    手机收到转账通知,玉祯接收,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够买新礼包。上线消费购物,玉祯尝试各种新服装的搭配,屏幕里挤进个顶着“宋”单字名称的游戏人物,身上穿的头上戴的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毕业礼。

    玉祯顿时觉得手里的号不香,放下手机看着宋苏木,“你自己氪毕业了。”

    “我有钱我就氪。”

    “你,你……”

    玉祯你半天你不出个所以然,干脆起来把椅子搬到他身边,“你给我玩一下。”

    宋苏木递出手机,她的手要碰到,亮着屏的手机忽然收回去。

    使得玉祯疑惑仰脸,望进他辨不清情绪的黑眸。

    “不觉得我恶心了?”

    她瑟缩一下手,不再吵着玩游戏,有些畏惧地避开与他的对视,低头抿唇。

    这种类似于应激的反应刺入宋苏木眼睛,心脏蓦然钝痛。

    追究答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手机给她,“算了,你玩吧。”

    前菜上来之前,玉祯刷新几个聊天大厅,收获很多追捧和夸赞。虚荣心使她上头,聚精会神玩游戏,吃掉宋苏木喂到嘴边的餐前面包和烟熏火腿。

    陆续空掉的餐盘有秩序被侍应生撤下,主食由厨师推餐车现场烹饪。

    玉祯半饱,出于对厨师的尊重,她关掉游戏打算吃饱再玩。

    真正吃饱了,玉祯游戏没玩几分钟,横屏顶部弹出一条短信。是医院的抽血结果出来,提醒他们去取检查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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