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这一觉睡到天昏地暗,这才舒服些,同时也觉得做人比机器难得多。

    房内炭盆添得满满的,小巧的香炉中燃着熏香,青烟袅袅。罗帐也换过新的,就连床上的被衾也多盖了一层。

    青梅一直守着,听到动静便立马走至床前查看,果然是太子妃醒了。“太子妃可觉得哪儿不舒服?”

    秦琼摇了摇头,她实在不懂怎么表述身体状况,索性就不说话。

    青梅再说什么、问什么,秦琼也只是点头、摇头来回答。

    青梅关好门准备去厨房端粥,不过她记得有福公公交代的事,便先去向他禀报。

    李连奚吩咐有福守在玉英殿,青梅一直是洒扫宫女,没做过伺候主子的活儿,还是有福顺便教了教。至于那些个突然出现的其他宫女,有福挑了一个最不顺眼的替了青梅去干她的活。

    那个宫女便是青菊。

    这些青梅是不知道的,将太子妃醒了的事禀告了公公,她便迅速地来到厨房,拿上食盒装了一碗清粥和独参汤,便回了寝房。

    秦琼被扶着坐了起来,任由青梅给她披了件厚裘。先是给她喂了点温水,青梅才将食盒打开。见她没说话,便端起那碗粥,一点点喂了起来。

    李连奚来时见房中皆已安排妥当,才稍稍满意。

    青梅看见来人又将头低了下去,顿了顿才想起行礼。

    李连奚瞥了瞥眉,胆子太小了,那手中的碗都差点扔了,道:“继续,不必管孤。”

    声调清冷,语气威严中带着冷漠疏离。

    秦琼闻声看了他一眼,很快移开。青梅喂什么,秦琼吃什么。喂几口,她吃几口。

    她这幅乖巧顺从、安安静静的样子,李连奚看着觉得稀奇。

    冬日里的最后一缕光亮落下之时,青梅已从房中退了出去,只剩秦琼与太子二人。

    那人不开口,秦琼也不张嘴。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她决定先暂时当个哑巴。

    而李连奚自那宫女离开之后则一直在等,等床上女子的怒火发作又或者一顿侮骂。毕竟她落水后吃了苦头,再加上这门厌恶的婚事,至少还得等她消了气。

    堂堂一国太子,敢指着他的鼻子辱骂和羞辱他,传出去必会被世人耻笑。

    不过李连奚不在乎。

    房中一时静了下来,秦琼是最能沉住气的。可看着眼前身形身高与欧炀相似的人,脑中突然闪过昨日的记忆。

    “堂堂太子殿下连自己的太子妃都不能自己选,看来您确实如传闻一样无能。”

    “父亲不过是一时惹得陛下不高兴,竟要惩罚宰相府,将我嫁给你。呵,我就算是死也不想要做这太子妃!”

    秦琼像是旁观者一般回忆起这场争吵,之后便是投湖。这样的行为放在永昭国这个封建王朝来说,简直大逆不道,整个宰相府都要受牵连。

    李连奚没等到太子妃发怒,只见她与刚刚一般无二,这才开口将此行目的说了出来:“你我昨日成婚,理应今日去拜见父皇母后。今日孤应付了过去,明日再推辞不得。故今晚好生休息,明日便来接你。”

    屋内又是一静。

    秦琼好似慢了半拍似的,轻轻点了点头。太子这是是将此事瞒了下来?

    李连奚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心中有疑惑,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离开了。

    翌日,青梅准备好洗漱用物进来时,瞧见太子妃面上红润了些许。昨日受的惊吓也慢慢淡了,做起事来更有条不紊。

    秦琼初来乍到,除了原身的记忆其他一概不知。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青梅:“昨日我……跳湖的事,宫内可传遍了?”

    谁知青梅脸色一白,紧张道:“太子殿下吩咐过宫人这件事不许传出去,东宫外怕是不知道的,太子妃可别再提跳湖的事了。”

    秦琼这才确认了太子的确将这件事瞒着,可太子为什么要为她遮掩?

    青梅得了有福公公亲自指点太子妃寝殿中一应事宜,不出半个时辰,秦琼便收拾妥当。除了妆容全由青梅着手,她话少青梅也不吭声,竟一句话也没再说起。

    正值十月二十九冬至,一阵一阵的寒风吹,高大的殿宇鳞次栉比,偶有宫人们行走其间竟悄无声息。

    秦琼落后半步跟在李连奚身边,目光却是悄悄打量着皇宫。

    红墙绿瓦交错的宫殿之间弥漫着冷肃之感,只看了一眼便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直直往上,攒住了人的心脏。

    满足好奇心后便不想再多看,秦琼双手紧紧覆上手炉,对人类世界的寒冷有了新的认知。两人虽然一前一后,距离不远,彼此的沉默倒是默契的很。

    眼瞧着坤宁宫就在前方,李连奚突然停下脚步,侧身对秦琼说道:“要闹回东宫随你怎么闹,父皇母后面前别失了分寸,多想想宰相府。”

    秦琼愣了一下,还有些没适应新身份,反应过来便点了点头。

    李连奚说完继续往坤宁宫走,该说的该做的他已尽力,只盼秦琼乖巧一些,不要自取灭亡。

    皇帝身边的忠祥公公早得了令在坤宁宫门前守着,见人来了便迎面走过去,弓着腰问好:“见过太子殿下,陛下和皇后娘娘正等着您和太子妃过来呢。”

    李连奚简单的“嗯”了一声,抬脚往正殿走去,秦琼紧紧跟在后面。

    永昭国的皇帝李肃端坐于上方,段皇后端着点心放在了桌面上,顺势坐到了皇帝一侧。李肃也十分自然的牵过皇后的手,抬眼看着进来的两人。

    “儿臣拜见父皇,皇后娘娘。”

    秦琼跟着太子行了礼,李连奚怎么说她便怎么说,一字不差。

    段皇后面色一僵,谁人不知太子从不喊她这个皇后母后,但连着新进门的太子妃都这么不把她看在眼里么,她垂眼时将眸中的一丝恶毒掩下,没说话。

    李肃的目光却落在秦琼身上,开口道:“起来吧,赐坐。”

    李连奚率先起身,秦琼跟着坐在了旁边,随后便听到段皇后的声音传来:“阿琼,听说你昨日受了凉,身子可好了?”

    秦琼抬头,余光略略打量她。皇后脸上妆容端庄,却有一双狐狸眼,肌肤白皙,嘴角挂着笑容。虽然已经四旬,看着不过三十出头。

    还未来得及回答,皇帝又开口了:“寒冬将至,不少湖面都结了冰,你们可莫要贪玩。”

    皇帝语气平平,似是说家常话一般,可李连奚的心却凉了下来。

    这两人一前一后一番话,便知道太子妃跳湖一事,他们已知晓。至于从何知晓……

    秦琼看了李连奚一眼,见他眉心微皱,心念电转,忽然想到了一套说辞,起身回道:“多谢陛下和娘娘关心,昨日我与太子殿下大婚,一不小心喝多了合卺酒,非要拉着殿下要看荷花。殿下没法只好依了我,是我将残叶看成荷花,这才失足掉进了湖中。”

    若是皇家要怪罪不会等到今天,只要她不承认,先应付着。

    她说完,殿内安静了一瞬,皇帝的脸色已经黯了下来,显然没想到她还真有由头。段皇后面色倒是不变,仍旧笑盈盈的,仿佛是真信了秦琼的话。

    李连奚也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秦琼,若不是她表情过于僵硬和冷淡,他还以为他的新太子妃演技卓越。至少他刚刚的警告她听进去了,也给他和秦家省下了麻烦。

    秦琼说完也不管他人是什么反应,坐下后保持以往的沉默模样,她大概猜到皇帝根本没想追究这件事。

    李肃就是这么想的,一怒之下的赐婚而已。若是秦琼死了也不会在意,没死就继续做太子妃,目前只会对他有利。

    段皇后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皇帝一眼,温婉道:“阿琼没事就好,既然不能喝酒,以后奚儿可要注意些才是。”

    一直沉默的李连奚回了句“是”后又不语了。他仪态贵气,可始终半垂着眼,从不主动挑起话题。

    秦琼面上无异样,心里却想着其他。

    太子李连奚木讷不讨喜,为人寡言愚钝。虽为太子但政绩平平,皇帝也不曾重用。朝中大臣虽不敢妄加揣测圣意,表面恭敬实则都知道太子是个草包,废太子计日可待。

    秦琼知道这些,因为她穿越的这个朝代是一本书里的世界。而且这本书正是她的主人欧炀所写,叫作《夺昭》,平常就存储在她的系统里。

    秦琼回神,视线所落有了实处,竟发觉自己正盯着李连奚的脸。不料他突然看过来,只是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继而目光又垂了下去。

    正此时段皇后端起茶杯递给皇帝,道:“景儿待会儿过来用午膳,小厨房做了他爱吃的糖醋荷藕还有您爱吃的碧螺虾仁,臣妾瞧着您都瘦了。”

    李肃尝了口茶,道:“有皇后处处照料着朕,朕怎么会瘦?既然景儿要过来,那就等等他。”

    段皇后笑着回了句“是”。

    李连奚冷漠的看着这幅夫妻恩爱的场景,心中阴霾却是越积越深。

    就连秦琼这迟钝的反应,也察觉出了些异样。

    李连奚虽为太子,但段皇后并非他生母。

    而她口中的景儿便是二皇子李连景,这位皇子比李连奚晚一年出生,性子风流,八面见光,反较之太子更受喜爱,并且李连景在书中的结局,便是最后荣登皇位的人。

    李连奚是故去的永贞皇后牧曦的儿子,李肃当时宠爱皇后,所以很快便立了太子。倒是对李连景的母妃段贵妃一直很冷淡。

    李连景不满父皇的偏爱,于是与太子争权,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可是……

    秦琼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圈,似乎与书中所写有些不一样。皇帝好像明明更偏爱李连景,对李连奚实在是冷漠。

    等久了却迟迟不见二皇子李连景,守在殿外的忠祥公公适时走了进来禀报:“参见陛下、皇后娘娘,二皇子差人过来,说是被琐事绊住了脚,会晚点过来。”

    李肃脸色不变,随意道了句:“无妨,待会儿朕可要问问到底是什么琐事。”

    段皇后也道:“对,等景儿来了,让他好好跟陛下说说。”

    似乎是突然注意到秦琼和李连奚,段皇后嘴角勾了勾问太子:“奚儿你们……”

    “太子就先回去吧。”李肃突然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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