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鹤盘着腿,有气无力,道:“你饿不饿,去厨房看看好了没。”

    姜绥趴在桌子上,白了他一眼:“要去一起去。”

    二人去了厨房,白芷在切菜,紫苏在片肉,姜成在熬汤底,“阿鹤,白风是不是还一个人,你把他叫来吃饭。”

    姜绥道:“你俩回来的路上给我买点樱桃。”

    说罢,又对姜成道:“您歇着吧,我来做。”

    做好后,姜绥准备将砂锅端至膳房,“我来吧。”姜绥被吓了一哆嗦。

    姜绥侧过身子,道:“姜鹤呢,怎么让你来端。”

    白风沉默不语,姜绥拿了四副碗筷,跟在白风后面,道:“下次你就让他自己做,惯得他,明明是自己家,非让客人做。”

    白风脚步微顿,愈发沉默。

    饭后,三人坐于屋顶,吃着西瓜,姜绥听姜鹤讲述自己的亲身见闻。

    “清瓯那块地儿是个十分开阔的平原,少雨多旱,又经常遭到劫掠,有大片荒田和禁耕地。我听一位大娘说,去年大旱,粮食自是供不应求,只能寄希望于米商,可米商每斗粮价却从九十文涨到一百三十文,虽没有大涨,可大家积蓄却少得可怜,好些人甚至没钱买足生活米,因而……”

    姜绥看着哥哥恻然神伤的脸庞,道:“但今年不一样,你们去了。”

    白风突然道:“我打算投军了。”

    姜鹤板着脸,道:“你是在通知我吗,你俩已经商量过了吗?”

    姜绥正准备说话,耳边传来白风的声音:“你要是打算去,那就一起。我们没商量过。”

    姜鹤冷哼道:“怪不得岁岁喜欢上了崔佑,你这性格,活该。我会考虑的,但不是想和你一起。我听说梁将军不日就会动身?”

    白风道:“下月中旬。”

    姜鹤道:“一旦入伍,至老退伍,还要受到种种的限制,你想好了吗?再说了,兵员似乎还很充足,如果补充的话肯定优先营伍子弟,这会子都要出发了,兵员更是不缺。”

    白风道:“应当还会在当地招募兵员。”

    姜鹤道:“这倒是个办法。”

    姜绥道:“哥哥你也要投军吗?”

    姜鹤摸摸姜绥的头,道:“我先去清瓯,问问大家怎么想。”随即仰躺,享受着黑夜与寂静,“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星星了。”

    姜绥亦是享受这样难得的静谧,不知觉便睡着了。姜鹤眉眼温柔,为她驱赶蚊子,道:“我家妹妹这样就很好,快乐,无忧无虑,若能得一良人,幸福此生就更好了。我看崔佑就不错,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我能感觉出来,她心里有他。”

    白风轻声道:“幸福就好。”

    临走前,白风去书籍铺见了崔佑,想说些什么,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静默半响,崔佑也不催促,乐得自在。出了门,内心怅然若失,可又有种奇异的满足感。

    姜绥依旧给了他们每人一个护身符,出城门后姜鹤问他是否会后悔,白风只答,崔佑是个君子。

    望着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姜绥独自黯然。突然传来崔佑温润的声音:“这位娘子,可愿随小生一起去西园赏花?”

    姜绥转身,崔佑站在身后,目光含笑,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你怎么过来了啊。”

    “怕你不高兴。”

    “哥哥他们走了。”

    “我知道,白风来找过我了。”

    “说了什么吗?”

    “应该说的挺多。”

    “什么叫应该啊。”

    “无言胜似千言。”

    姜绥撇嘴。

    西园中,荷花艳艳,栀子清新淡雅,蜂蝶随香而舞,不少年轻女郎携友而来,赏花泛舟;亦有三五好友支起长桌,饮酒赋诗,高谈阔论。随处可见卖各种饮食、头梳、花卉的小贩,亦有艺人表演的勾栏瓦舍。

    崔佑折了一支栀子,别于姜绥头上,姜绥含羞带怯,亦折了一支栀子,看着崔佑,崔佑弯了腰,方便女郎将花簪于头上。

    崔佑问道:“要游湖吗?”

    姜绥点头,称了二十文的栗子,崔佑租了一艘游船,没有请船夫。

    阳光很耀眼,小船行驶在闪亮的湖泊上,破开一条小道,穿过荷花丛,姜绥采了一朵莲花,便端坐着,不过盏茶功夫,又苦着张脸,只觉得胃里反酸,咽了一口又一口的水,皱着眉拽崔佑的衣袖,崔佑回过头,姜绥指了指自己紧闭的嘴巴,摇手,又捂着胃,指了指岸边,示意停靠。崔佑哪里见过她现在这样,赶忙划船,停靠后疾步买了碗水。

    姜绥蜷缩在树荫下,喝了两口水,故作轻松,道:“不想喝了,这下好了,又该吃饭了。”

    崔佑虚扶着姜绥,道:“好像有卖粥的小贩,要过去吗?”

    姜绥软着声音,道:“我想吃辣的。”

    崔佑道:“不可以,先喝一点粥,让胃缓一缓,之后我可以陪你去吃别的。”

    姜绥垂头道:“那好吧。”

    出西园前,姜绥买了一个铜瓶,舀了半瓶湖水,插上荷花,一并送给了崔佑。

    且说叶蓁,将打好的珍珠攒花金钗送于贵女府中,于街上闲逛。身后传来一声“蓁蓁”,那声音平淡无奇,透着疲惫,带着无望。

    叶蓁扭头,半响才想起了这人是谁,“宁,明......”

    那人道:“宁坡。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啊。”

    叶蓁十分平静,道:“托你的福,忘不了。”

    那人又道:“你最近还好吗?”

    叶蓁道:“挺好的,不用寄希望于永远实现不了的诺言,离了歌馆,在经营一家小店,日子简单却充实。”

    那人低头,歉然道:“我当年是真心想为你赎身的。”

    叶蓁恍然大悟,继而冷笑,道:“真心?赎我?凭你还是凭你的妻子?”

    男子哑口无言,叶蓁平静道:“你一边舍不了妻子带给你的富贵荣华,一边又觉得自己在那个家抬不起头来,想找个下贱的歌女来找回你那可怜的自尊心。可你没想到,我在知道你早有妻儿后,直接一封信给了你的妻子,更没想到她也是个狠心的,直接与你和离,孩子金银一个也没得到。你看你现在这样。”

    叶蓁回草木缘后,被自己倒了杯茶,不觉陷入回忆。

    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已是名动一时的歌妓,每日来听曲的数不胜数,某一日,叶蓁觉不胜烦扰,便去了临街的茶坊,茶坊里有一位说书人,白日里,叶蓁无事便流连于此,在那里,二人相遇了。

    叶蓁醉心于他的体贴与才德,一来二去,心生情谊,有时他会来留仙居,他们一起写词作曲,好不快活。宁坡有很高的音乐素养,在他的帮助下,叶蓁谱成了几曲质量很高的曲子,一时间更是风头无两。

    一日晚,叶蓁送走宁坡,听到几个人嘀咕:“那是吴桂吧。”“是他。”“吴桂怎么来这儿了,也不怕他家那位不高兴。”“哪会不高兴,平时宝贝着呢,吴桂那张嘴,就看他想不想哄,三娘多好哄,你看他平日的吃穿,哪个不是最好的。”

    叶蓁没有觉得很伤心,谁的人生少得了谎言,只是不成想,连名字也是假的。叶蓁立时请秋月打听了吴桂,被告知,他早就入赘于周家,而周家三娘是个善良单纯的女郎,对吴桂一见倾心,能在一起也算是破除了万难。

    叶蓁当即修书一封,请人一定要交到周家三娘手里,之后再也没见过吴桂。

    叶蓁不是一个洒脱的女子,所有的辜负与谎言,一直梗在心头,不过好在她身边还有很多爱她的人,她会慢慢对他们敞开心扉,正如现在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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