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该起了。”

    轻柔的叫唤声在沈窈耳朵旁响起,她本来还迷迷糊糊的,想着今天还得处理一大堆琐事,便挣扎着起了身。多年的习惯让她身体先于脑子作出反应,机械般的伸出双臂,等待婢女为她穿戴好。待沈窈洁面后,才发现不对劲,眼前服侍她的,不是自己早早嫁出的婢女春熙吗?

    她刚想出口询问春熙何时回来,怎么没有提前通传,毕竟当初为了给春熙做脸面,在她出嫁后就销了她的奴籍,如今的春熙已是良民,无需像以前那般亲力亲为侍候她了,却发现映入眼帘的一切似是有些不大对劲。

    她这才回了神,迅速扫视周围的环境,发现周遭一切与往日大不相同,尤其是眼前的春熙,太过年轻,梳着丫鬟发髻,并非是上次见着的出嫁妇人模样。

    见这一幕,她脑中思绪混乱,向来有条不紊的她,也不知如今该如何是好。

    沈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却听见春熙在唤自己“少夫人”,明明,她已经是卓氏一族的宗妇,论理,她该唤她“妇人”的,且这房间还是她于最初嫁进卓家的住处,这究竟是怎么了,想到此处,似是有什么年头在脑海中浮起,她浑浑噩噩走向梳妆台,看向铜镜的自己。

    镜子里的她,长着一副稚嫩面容,和成为宗妇操持过多事物后的满心疲惫是截然不同的。

    明明昨日的她还在忧烦在书房无意发现的画册,今天醒来却发现一切与往日大不相同。这桩桩件件,无疑都指向一处,她回到了过去,只是不知,今夕是何许日子。

    “春熙,我今日有些惫懒,怕忘了家中的大事,你快和我说说。”沈窈对着春熙招呼道。

    春熙见下人来报早膳已备好,便来搀扶她去桌上用膳,听沈窈这么说,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吓得她赶紧差人去请大夫,在沈窈连连保证说自己只是头脑有些发懵,这才放下心。

    “少夫人,您刚嫁过来,府中事物一律有夫人操持,您只要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好,旁的事无需您去操心。”春熙笑着说。

    听春熙这么讲,沈窈这才完全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了,“春熙,那我嫁过来多久了?”

    春熙听自家小姐这么问,面色奇怪的答道:“少夫人,距离您嫁来,正正满一个月了。”

    不怪春熙疑惑,在众人看来,自家小姐把姑爷放在心尖尖上,和他所有相关的事她都是记得很牢的,今日怎么……毕竟打死她也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这般离奇事啊!

    是了,以往这时的她,因能嫁给卓瑨,心里开心得紧,绝对想不到后面发生的事。

    毕竟卓瑨从小和她一同长大,虽待她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但她兄长和他从小玩在一处,连带着她在少时就与他相识了,况且在定亲时,他也没反对,她心里一直认为自己是与旁人不同的,他的心里始终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本来以为,卓瑨是本性冷淡,毕竟他对家中长辈亦是这般无二。

    本来在看见画册上无脸的女子时,她还能骗骗自己,没想到这次归家,回来和她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自己要纳其他女子为妾,难不成这还是画册上的女子么。这对她的打击,实在过大。

    为着这件事,她在心里憋了一天的气,本想着晚上歇一歇,冷静点,想个万全之策,结果一觉醒来,就发现回到了新婚时期。

    许是老天看她可怜,十几年同床共枕的光景都捂不热一个冰冻的心,想给她一次机会,让她回到之前,只是回都回来了,老天为何不能送佛送到西,直接让她回到婚前呢,这样她绝对不会选择嫁给他!(老天内心os:我是让你看清他的心,不是让你不和他往来啊……)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多想无益,还是得把日子好好过下去,这次,她再也不会傻傻的捧出一颗真心,供人糟践了。

    沈窈用完早膳后,竟觉得自己无所事事,很不适应,之前作为宗妇,整日里忙忙碌碌,现在一下子闲下来,竟一时想不到要去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卓瑨,乃卓家长房嫡出二公子,自幼天资聪慧,过目不忘,虽行二,但家中对他寄予厚望,若非大公子实在不喜读书科考,就算他这般优秀,在后来,也不能继承卓府,并在众人毫无疑义的反对下,成为一族之长。

    而她在婚前便知晓,嫁给他后并没有什么舒坦的日子,她却无怨无悔,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卓氏宗妇,不仅放弃了武将家从小练习的武艺,就连平日里她最爱的骑射都没碰过了,细细想来,才发现真的很亏,嫁给他后,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这还是曾经那个恣意洒脱的沈窈吗。

    “卓瑨呢,去哪了?”沈窈问。

    春熙是陪嫁丫鬟,从小和沈窈一同长大,她是看着沈窈对卓瑨的感情从春心萌动到情深不许,所以她是第一个发觉古怪的,在她问出口后便愈发觉得自家小姐不对劲,只以为她太想姑爷了,但她可不敢管主家的事,只能照实答:“少夫人,少爷这段时间外出公干了。”

    想起这段时间卓瑨不在家中,这时候的他,应该是被外派了,就是不知道去哪了,反正他从来都不会主动和她说官场的事。想着,他不在家也好,她现在还不想见他呢,看这日头高高挂起,外界的风景应是春光无限好,可不能为了他白白蹉跎这美好时光,就吩咐人把她的骑装找出来,她可不能在一个地方摔两次。

    不多时,一切便已准备妥当,她径直往卓夫人的住处走去。卓府虽然没有要求她不能随意出门,但现在的她要出府还需得到她的同意,在这点,还是比不得做闺阁女儿的时候。

    尤其在她运用熟悉的马术在策马时,她想,她再也不要那么喜欢他了,喜欢到,连原本的自己都放弃了。

    因为做了喜欢的事情,所以今天过得特别快,不多时,夜色便降临了,这也意味着,作为已婚妇人的她,该回去了。

    骑了一天马的沈窈身心通畅,对卓瑨已经没那么抗拒了,尤其在回程的路上感觉特别饿,就催促驾车的速度快一点,这在外人看来,就是她归心似箭,至此,春熙总算是放心下来了,她家小姐还是原先那样,毕竟今日是姑爷回来的日子。

    但此时的沈窈可想不到这些。

    进了府门,沈窈还是先去拜见卓夫人。

    虽然被卓瑨伤了心,但卓家上下待她还是不错的,这世道对女子虽不苛刻但也没那么友善,尤其是她的手帕交姐妹们在出嫁后常说夫家不允她们随意出门,对比下来,卓夫人对她从来不多作要求,已是宽容许多了,且两家在她从小就有往来,就算她没嫁进来,见到卓夫人,亦是要唤一声姨母的。

    “窈窈怎么来我这了,这时候没和二郎在一起吗?”卓夫人刚用好晚膳,就被通传告知沈窈来她这了,说:“让她进来。”

    傍晚时分,卓瑨结束公务就马不停蹄的赶回家,几日不见,他特别想念她,只是面上永远一副淡然的模样,让他人连窥探他的想法都不能。

    一到家,找不到沈窈就来问她,听闻她是出去玩耍了,便先回去等她了。

    勿怪卓夫人在心里疑惑,在她看来,夫妻俩许久未见,这个时候,两人应该是窝在一起的,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正这么想着,沈窈便已向她走近了。

    “阿娘,我回来了。”她向卓夫人弯了弯身子,行了一礼。

    在礼数上,她一向很到位,这点,倒是可以和文官家女子互相媲美。

    卓夫人连忙把她扶起来,对于沈窈,她一直以来都是很满意的,毕竟这姑娘从小是她看着长大的,为人品性她还是有数的,“窈窈,是有什么事吗?”

    “阿娘,窈窈回府,特来和您说一声,免您担忧。”沈窈和她说。

    “窈窈,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生分,对了,二郎回来了,想来你还没见到,我就不留你了。”卓夫人想到自家儿子下午找不到媳妇来问她的情景,忍不住发笑。

    这么快就回来么,沈窈心里这般想,面上不流露分毫,“好,既然相公回来了,那我先回了。”

    “好,窈窈,阿娘见你气色不错,想来出去游玩还是很有意思的,你也别老是待在府中,咱们卓府没那么多规矩,你想玩就玩,以后也不用特地来说一声。”

    卓夫人很喜欢沈窈婚前那洒脱的性情,她并不觉得这些是不妥的行为,要不是身份不允,她还想和沈窈一起骑马的。

    “谢谢阿娘,阿娘早些休息。”

    沈窈听卓夫人这么说,知道她这些是真心话,毕竟她这个婆婆完全一副少女心性,喜欢吃的就让人去买,从来不会难为自己。细细想来,以前都是她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从卓夫人房中漫步走出,她便往自己和卓瑨的住处走去。

    虽然相公是惹她厌烦的,但是有这个婆婆,也不差。

    “怎么这么才晚回来。”

    一道清朗的男生乍然响起,沈窈一惊,抬首看去,只见一位身穿墨蓝色衣袍的清俊男子站在院子门口,面上无惊无喜,一副淡淡然神情,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般,令人捉摸不透。

    来人正是卓家的二公子,沈窈的夫君,卓瑨。

    要是在以前,沈窈见卓瑨回来,怕是早就欢欢喜喜地迎上去了,虽然今日外出游玩了,但现在的沈窈对他还是满心怨气,连个好脸色都不想给他,“刚去看过阿娘了。”

    卓瑨见她不同于往常,又想到她今日出去跑马了,想到近日公务太过繁忙,许久没陪过沈窈,让她感到无趣,便说:“少去打扰阿娘,有空自己找些乐子”

    听听,这般语气,像是指责她不该不务正业,每日只想着玩耍取闹,就知道他没有心。

    前世的他很是忙碌,经常很晚才回来,但无论到多晚,甚至到深夜才归家,她都会等他,那时的他说的也是“不必每日等我”。

    沈窈越想越生气,尤其是一想到过往的那些,她都不想和他走在一处,脚下速度加快,只想赶紧进屋远离他。

    跟在身后的卓瑨完全不知道自己讲错话了,他今日难得早些回家,却找不着她,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问了阿娘才知道这小没良心的自己跑出去玩了,到天黑才回来。

    结果一碰上面,他关心了她几句,她就这样,刚想说她什么,就看见她自发坐在凳子上,对下人开口:“准备晚膳吧,我饿了。”

    见此,他无奈只能摁下继续想说的话,打算把晚饭吃了先。

    晚膳很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蒸笼里保着温度,以备主家能随时吃上热乎乎的饭菜,因此,在沈窈开口上菜后,厨房就赶紧把饭菜送过来了,不多时,就全摆好了。

    沈窈看了一眼,和往常没什么不同,但都是硬菜,没有其他的搭配。

    不是卓家在吃食这块喜好大鱼大肉,而是卓瑨自己不喜欢素食。

    沈窈其实喜欢每餐有荤有素,按需搭配,嫁给他以后,处处顾及他的喜好,便一直迁就着他,唯恐自己做不好被人诟病,武将女和文官子联姻,人人都认为,她和他并不匹配。

    可是她的一味顺从,还是没有换来他的真情对待。

    既然这样,那她的恭顺还有必要存在么?

    “春熙,去让厨房给我准备一份清炒蔬菜,少油少盐,以清淡为主。”

    沈窈看着桌上这些饭菜实在反胃,反正她不想忍了,那就不能继续难为她的肚子了。

    “怎么,这些不合你的口味吗?”卓瑨对她的做法不解,在他看来,晚上的吃食都是她喜欢的啊。

    “不合。”沈窈一点脸面都没给他留,看春熙像是被雷打了一样呆愣在原地,皱起眉头,“怎么了,还不快去?”

    “没有,是春熙失礼。”春熙听她这么说,径直走出房门,往厨房走去。

    前世出嫁前,沈父沈母本是担忧自家这个宝贝女儿吃不惯别家饭菜,想让她把厨子带上,一同陪嫁到卓家的,毕竟大部分男子都是喜欢大鱼大肉,就连卓瑨也不例外,本来沈家兄长已经提前和卓瑨打过招呼了,后来沈窈给拒了,她当时是觉得出嫁还带个厨子实在是不像话,会给人看笑话的,而她在一开始也是没想到卓瑨居然不爱吃素食的啊!两家虽然来往多年,但卓瑨每次约她吃饭,也都是有按照她的口味准备的,她还真没注意他的吃食爱好。

    备婚期间卓瑨还和她聊过厨子的事,她当时满心满眼都是他,就更不想增添什么麻烦,直言自己不挑嘴,什么都爱吃。当时的卓瑨回想从小到大和沈窈的相处过程,是觉得沈窈说的都是真话,一直以来都没发现她有什么挑剔的吃食。

    后来嫁入卓家后,一开始饭桌上还有素食菜样,也只有沈窈一人吃,待她发现卓瑨并不喜欢后,就主动表明可以减少菜样,不知何时起,素菜就再也见不到了,到后来,饭桌上全都是鱼肉,她也就这么随着卓瑨的口味,吃了十多年,从来没有出口有埋怨过。

    她为了爱他,生生改变了自己的所有,而他,全然看不见。

    沈窈既然想改变,就不会半途而废,在青菜准备好前,她就坐着等,手没动过筷子半分,她不吃,卓瑨自然也不好吃独食。

    他觉得今晚的沈窈越发古怪,也不知道在作怪什么,其他的不说,只是往常的她看见他回来,会很主动围上来,一直关心他,今天她看到他回来,不仅没有一句问候,而且对吃食都开始挑上了,难道她不知,这些吃食都是根据她口味来准备的啊,这些向来都是她喜欢的啊。

    他思来想去,觉着可能是上次那件事没答应她,令她心里不痛快了,遂开口向她解释:“你别恼了,我知道前几日没答应带你出去游玩是我的不是,可你应该理解我,毕竟我近日公务繁忙。”

    见她没反应,卓瑨继续开口:“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爹做什么都没个人帮忙,阿兄也不管家里,我们得帮着分担,毕竟……”

    又来了又来了,还是这些说辞,都不会换个样式。沈窈在心里骂他。

    重生以来,她其实很想问他一句,为何对其他人他都能很周到,唯独对她这般冷漠无视。他能看见阿兄练武不易,担心阿兄跟不上夫子教学,结束后会来她家帮阿兄巩固内容;他能看见公爹在朝堂上孤立无援,在儿时得知他大兄不愿科考后,主动承担起家族的重任去认真读书,以慰藉长辈的担忧;他也能体谅下人做工不易,从不为难,甚至多有宽容,可是他对她,从来没这样。

    “相公。”沈窈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你做的都是有必做不可的道理,我明白的,心里并无其他念想。”

    “那你为何?”

    既然她都明白他,那为何还要这样,大晚上的还要为了口腹之欲劳师动众。

    “不为何,民以食为天。”沈窈为他解惑,“相公,我今天跑了一天的马,现在饿了,就想吃口自己想吃的食物,不行吗?”

    沈窈还不想和他闹僵,毕竟这门婚是她自己愿意嫁的,怪不了别人,她心里很清楚,卓瑨其实没有什么大问题,想和离也很难,既然如此,这日子就还得过下去。

    若她所料不差,再过月余,她的第一个孩子就要来了,男人可以无所谓,但那么优秀的嫡长子,怎么可以轻易错失。

    前世,她的第一个孩子就像是她和卓瑨的结合体,有她的善解人意也有他爹的刻苦勤奋,年仅十五便已过乡试,再过不久就是科考,要不是书房的突发事件,她也不会阴差阳错地回来了。

    卓瑨听她这诡辩,就知道她是在敷衍他,刚想继续说因为她个人的爱好,导致厨房还要继续忙碌,实在不该云云,就见春熙提着一篮食盒进屋来了。

    沈窈看他那副模样就知道他想说的话,无非就是觉得她不体谅下人,她可以为了嫡长子不开口呛他,但也不想继续听他唠叨,她今日想过了,既然还要继续过日子,那目前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跟他闹掰,还得把身体养好,尽快怀上孩子,等有了孩子,管他的山盟海誓还是什么的,她再也不会在意,他爱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思念心中的女子就去思念,就算想纳妾也随他去。

    想到这里,她装模作样的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卓瑨的碗里,说:“相公,青菜的味道很好,你尝尝看。”

    卓瑨见她这般乖柔,心里的最后一股气也散去了,他夹起那根青菜放进嘴里品尝,嗯,还是熟悉的青涩味,哪来的什么好吃,人就该吃肉,但看她笑意盈盈样,努力咽下,给她回应:“你多吃些,不必给我夹。”

    “好。”沈窈听他这么说,就不再管他,安心吃起自己的饭。

    她刚才的做法除了有讨乖的意味,其实还是想查探卓瑨的吃食爱好,毕竟长达十几年的大鱼大肉,要是没有他的首肯,怎么可能会这样。

    见卓瑨吃青菜那般的勉强,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这厮,不爱吃青菜。

    吃到自己喜欢的菜,沈窈心里满足极了,见卓瑨面上也没什么不满,她试着开口:“相公,我觉得每天就呆坐在府里太过无趣,不若在院中给我准备一处练功的地方吧。”

    “怎么突然想到这了?”卓瑨问。

    沈窈不想放弃练了十几年的武,毕竟她文也不行,如果武功还差,那就真的一无是处了,而且练好了,以后还可以教授给她的孩儿作防身用,毕竟她阿兄就是文武兼修的。

    她走到他身后,为他揉捏肩膀:“我只是想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那你为何不去给阿娘帮忙呢,毕竟你以后会成为我卓氏的宗妇,早日学着打理事务,等正式接管,届时便不会手忙脚乱了。”

    卓瑨听她这么说,便理所当然的回绝了,还给她找了事情做。

    沈窈都要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了,她就不信,他听不出他的场面话,非要在这里故作不知,“阿娘说了,族中事物众多,怕我忙不过来,想我们诞下子嗣后,在考虑我去帮忙的事。”

    卓瑨一听这话,知道是自家母亲说的话,便松了口:“那好吧,你明日就可以找出一处空僻的地方去练武。”

    沈窈见他答应了,当即给他一些甜头:“我平时练一练,权当锻炼身体,这对有孕也是有益的。”

    下人们见他们两人举止亲昵,有眼力见的轻轻退出去了,此刻房中已经没外人了,卓瑨听她这么说,把她打横用力抱在怀中,对她撩拨:“锻炼身体是有益,但是这事啊,还需要你相公我帮忙一起出力的。”

    说罢,卓瑨便抱着佳人往床榻而去。

    沈窈已经蒙圈了,事态怎么发展成这样了,刚才不是还在探讨练武的事情吗,怎么就到床上了。

    卓瑨见她分心,一口咬在她嘴上,像是提醒她注意力要集中:“这不是你着急怀孕么,怎么,现在自己反而分心了,小心孩子不来。”

    沈窈听他这么讲,一时羞红了脸,正想捶打他,就发现他旋进了她体内,顿时方寸大乱,就连口中想说的话,也再不能说出口了。

    醒来的沈窈怕他说话不算话,赶紧让人去着手准备。

    见她这样急不可耐,卓瑨不禁发笑,抬眼见她看着他,赶紧变回面无表情样。

    沈窈见他变脸这般快,想到前世在书房里看到的那幅画,气又不打一出来,这男人,爱慕人家就偷偷给人家作画,怕被人认出来,就连脸都没画出来,到她这里,连个笑脸都这么吝啬。

    算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用了,当务之急,是把武艺重拾起来。

    沈窈打算先从练剑开始。

    握着手中的长剑,缓缓拔剑出鞘,沈窈在心里不禁感慨,这两世的她都在嫁人后放下了武艺,变作谨言慎行的他人妇,倘若不是这阴差阳错,想来这一世,走的还是之前的老路。

    此时的她手中握着长剑,方觉天地广阔,忘却了枕边人的背叛,忘记了所有的烦恼,挥剑的她,感受到剑意在周身游动,仿佛人剑合一,一招一式,精妙无比,剑式变换更是精妙绝伦。

    直至结束,她还在回味刚才的甘畅淋漓。

    本来春熙见她在出嫁后便丢掉练武的习惯,心里是有些可惜的。她和沈窈从小一起相伴长大,对她曾经的练武过往非常清楚,知道她的锲而不舍、努力勤奋,见她重新握起长剑,也很是为她开心。

    在沈窈出嫁后,她亦是跟随她来到卓府,见她不再提武艺的事后,她有时在想,倘若她家小姐嫁的是一武将或者嫁到武将的府上,会不会有所不同呢,在但世间事哪有两全,偏偏她家小姐喜欢的,是文官之子,最后,她也嫁了。

    春熙不想继续想这些未发生的事了,毕竟她家小姐以前常说,每个人都是要好好过日子的,刚想喊“小姐”,见众人都在,为了不让人诟病,遂改口询问:“少夫人,今日姑爷未出府公干,现正在书房忙着,少夫人要不,等下去探望一番。”

    刚嫁来时,春熙好几次没反应过来,在卓瑨面前喊了她“小姐”,便被他说教,这才在心里暗暗记下,可万万不可给人抓住把柄。

    毕竟当时沈夫人选定她跟随沈窈出嫁确实是因为她从小相伴她长大,但更多的,是她心思的细腻和做事的稳重。

    沈窈因刚才练了长剑,心里正畅快,见春熙和她说卓瑨此刻在书房,还让她去看他,她想也不想的开口:“不去。”

    众人听她这般讲,心下错愕,传闻中的沈窈和卓瑨可是青梅竹马,这才非他不嫁的,怎么……

    沈窈本是觉得昨晚两人还歇在一处,今天又要主动去见他,觉得甚是麻烦,见众人神色有异,她不想惹出其他麻烦,便改口:“那让厨房准备一碗莲子羹,等会儿我带过去。”

    唉,恩爱夫妻难演哦,更何况他俩还不恩爱呢。

    ——

    端着莲子羹的沈窈,站在书房门口,听小厮说卓瑨有事出去了,只觉老天真贴心,知道她不想面对他,就让他忙去了。

    本想转头就走,想着做戏做全套,这才迈步走进书房。书房的规矩如前世般,依旧不允下人随意出入,只能心腹进屋洒扫。

    沈窈是一人进来的,正打算把食盒搁下走时,只见桌上的画卷特别眼熟,她伸手轻轻打开。

    画上笔墨新鲜,虽已经干去,但画痕新鲜,一看就是刚做不久的。

    只见画上女子俨然和那时见到的一般无二,想来,这时的卓瑨便已经对那女子爱而不得,只能偷偷作画,以慰藉内心的思念之情。

    沈窈其实有过自作多情的时候,她不是没想过这女子可能会是她,毕竟正常女子在一开始看到自家相公书桌上的一卷画时,都会以为这画的是她自己的,但她有仔细看过,这女子一袭淡绿色长衫,手中拿着一把圆扇,她就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她。

    且不说这女子服饰是未婚模样,便是她,从不做这副温婉可人的模样的。

    她在醒来的这几天,是想过要在心里放下他,就只把他当做相公的,但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放下的,她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不求恩爱一生,只愿相敬如宾,但,他的心里一直有着别人呢?

    她没想到,原来在这么早的时候,他的心里就已经有别的女子了。

    此女子和她完全不同,看来,他是真的没有把她放在心上过。

    沈窈轻轻地合上画卷,放回原位。

    在回去的路上,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本以为自己嫁的是知根知底的青梅竹马,比许多女子幸福多了,可老天爷非让她在书房发现那卷画,因缘际会,让她重回十几年前,回来后,她也在努力找新的活法,在慢慢放下、打算好好过日子的时候,还是让她发现了那卷让她介意的画。

    沈窈不想想这些让她头疼的事了,她好想躲一躲,让这些烦恼远离她,“备马,我要出府。”

    服侍的下人见她想一出是一出,都不敢多嘴,忙去准备马匹,卓府拨来服侍的丫鬟连枝见已晌午,便问:“少夫人,留饭否。”

    “不留,”沈窈像是想到什么,对连枝开口:“你去和阿娘说,我要回娘家住几日,过些天再回。”

    连枝听她这么说,应下:“奴婢记下了。”

    春熙是从将军府出来的,见沈窈要回去,她担心自己被留下,赶紧开口:“少夫人,我想留在您身边服侍。”

    看她,一被刺激到,就忘了春熙,她抚了抚额,想着准备马车毕竟没有骑马来得快,便下一个决定:“春熙,你与我同骑一匹马。”

    春熙本想提醒她于理不合,但见马匹已经被牵出来,就不再作多嘴,静静候在一边。

    若是回将军府,她本是该收拾一番的,卓夫人也不会阻拦,毕竟两家本就有往来,可是这会儿这么紧急,她也来不及做其他准备,所幸将军府中一应物资齐全。

    春熙其实会骑马,沈窈儿时学的时候,也让春熙跟着她一同学了,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将军府大小姐贴身婢女连马术都不精通,实是不该。

    不过,她的专属坐骑随着沈窈的出嫁,留在了将军府的马厩里,她不是没有过可惜,可是连小姐都没有带马匹出嫁,她一个丫鬟的坐骑,怎么会被放在心上。

    沈府距离卓府的距离并不远,更何况沈窈是策马回去的,速度只会更快。

    沈府门房遥遥见她策马回来,赶紧进去通报自家小姐回来了。

    她在下马后,便将缰绳丢给春熙,快步往府里跑。

    沈夫人听下人禀报沈窈回来了,忙往外走去迎她,刚走到门口,便被人拦腰抱住。

    这姑娘从小就这样,见着自己想见的人,就往对方怀里扑。

    沈夫人见她这般撒娇作态,便也由着她。

    沈窈出嫁已一月了,家中少了一个人,她还是很不适应。

    沈将军白日要去忙,沈公子不是练武就是读书,本来家里还有个沈窈和她说说话,待她一出嫁,家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委实孤单。

    此时见她回来,心里欣喜万分:“窈窈,今天怎么回来了,阿娘都没准备。”

    “阿娘,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沈窈抱着她撒娇。

    下人见母女俩抱着,在大丫鬟的示意下,有眼力见的悄声退下。

    沈夫人见她这样作态,只能让她松开手,拉着她进屋。

    一个月不见沈窈,她特别想念。

    在她还没出嫁的时候,每日都在心里担忧她这副样子别被人嫌弃就好,嫁了以后,她听人说卓家少夫人事事恭顺,也不再舞着她的长剑,亦是担忧她的日子过得好不好,卓家有没有难为她,卓瑨与她和不和睦云云。

    儿行千里母担忧。

    她是做过别人家媳妇的,自然知道这并没有当女儿的松快自在,哪怕这户人家是与他们有来往的卓家。

    看着眼前从刚生出来的乖囡囡到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她的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

    母女俩都是直来直往的,一样的性子,在家里便经常言语不合,但一家人能有什么不堪龌龊呢,不过就是小事罢了,在沈窈见她阿娘泪如雨下后,她再也忍不住前世和今生受到的所有委屈,和沈夫人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沈夫人的一片拳拳爱女之心溢于言表,而她过往受到的伤害也历历在目。

    沈窈在书房看到那副画卷时,竟觉得卓府上下并无她的容身之处,她只想逃离,但女子出嫁后还能去哪里呢,那时她的脑海里只有抚育她长大的阿娘、阿爹,还有一起长大的阿兄。

    她觉得,那才是她的家,而卓家,只是一个陌生到令她感到可怕的地方。

    也是如此,心里本就难过,强撑着回来后,见她阿娘泪如雨下,她便再也忍不住了。

    两人哭了一会后,就没让下人进来给他们净面,只用手绢沾了放凉的热水,将脸上的泪痕擦去。

    沈夫人见沈窈哭得这般难过,心疼之余,问:“卓瑨可是给你气受了?”

    沈窈不想让家人担忧,便撒谎欺骗她阿娘:“没有。”

    “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么,”沈夫人继续说:“是不是卓瑨要纳妾,惹你伤心?”

    在沈夫人看来,卓瑨此人实乃良配,不仅两家知根知底,更何况他从小就和窈窈相识,且他家中人丁稀薄,只一兄长,均为卓夫人亲生,且卓大人对于风月一事并不热衷,后院也很干净,若非其兄长不愿科考,只怕还不需要卓瑨亲自去顶起门楣,而她的窈窈,也不用那么辛苦地学习做一个宗妇。

    两人从小便有些许情谊,,长大后她稍稍提起婚配,他也一口应下,并在她家中立下誓言,终生不纳二色,她才放心把窈窈嫁过去,除非……

    “窈窈,你和我说实话,卓瑨是不是伤你的心了!”

    在沈夫人看来,沈窈这就是被伤了心的模样,少年心性,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入他们的眼和心呢。

    沈窈知道刚才的那通流泪已经让沈夫人担忧了,开口安抚:“阿娘,你还不知道你女儿我吗,谁能给我气受啊。”

    “卓瑨啊。”沈夫人理所当然道。

    沈窈被噎了一口,只能继续说:“阿娘,我就是觉得,在卓府很孤单,还不能每天都见到你,我实在想你,才回来的。”

    沈夫人见她这样讲,尚在心里的怀疑并没被打消,相反,她觉得她定是在卓府受了委屈,不肯让她担心才这样说,只待她离去,问问春熙便可清楚。

    沈夫人装作被她说服的样子,说:“既然是这样,那我就不多心了,你这次回来,能待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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