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已是三伏天,江雀应喻槐安邀请出现在喻家。

    来福转转悠悠在两人的脚下,一会儿接受喻槐安的按摩,一会儿大口吞下江雀投喂的零食。

    喻槐安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又是程舒语的消息。

    他不明白程舒语为什么高考结束之后总是邀约自己,不是吃饭就是玩,不过他全都礼貌拒绝。

    江雀摊开空荡荡的掌心给来福看,示意零食都吃完了。她摸着来福的脑袋,“我们下午去找余音和程简玩,我想去海洋馆,刚好他们两个今天都有时间。”

    “好。”

    终于等到下午,江雀站在楼道里问背着双肩包的喻槐安,“你背包做什么?带了很多东西吗?”

    “水,伞,墨镜还有小风扇。”

    江雀没想到原来他出门的装备居然如此精细。

    三伏天的阳光毒辣,没走两步就照得江雀睁不开眼,她视线模糊,只好抬手遮住额头。

    “戴上这个会好一些。”喻槐安拦住她继续前行的步伐,亲手将墨镜替她戴上。

    视线逐渐清晰,看着喻槐安的五官逐渐在面前放大,她甚至忘了眨眼。

    扑通乱跳的心刚好找到被阳光晒得微红的脸颊作为栖息处。

    她看见他的额头也有细密的汗珠,冲他摊开手,“你不是带了风扇吗?”

    “我不热,你吹吧。”

    喻槐安给她拿风扇的时候连同遮阳伞一起撑开。

    伞下的两人挨得近,江雀手里的电风扇偏向旁边的人。

    岐江市海洋馆靠近郊区,下了地铁还要再转公交。

    公交司机脾气暴,刹车总是踩地猝不及防。旁边的车突然变道,害得司机又是骂骂咧咧踩下刹车,全车人的身体都向前倾倒又回正。

    江雀就没这么好运,脚下没站稳,眼看就要和旁边的挡板来个亲密接触,危急关头时,她胡乱抓住一只手。

    身体瞬间往反方向,无意陷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慌张地抬头对上那双熟悉的丹凤眼,她快速从他圈着自己肩膀的手里挣脱出来,转身握住扶手。

    刚才情况紧急,知道自己手上用的力气有些大,她扭头,支支吾吾地问他:“你……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

    喻槐安把另一只虎口被掐得通红的手垂在身侧。

    江雀见他一脸平淡,不像有事的样子,拉回自己的目光,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

    四人在海洋馆门口相聚,除了喻槐安和江雀,剩下的两人都是从学期结束后再没见面。

    程简在放假的第一天开始就苦练主持,知道今天余音不拍戏,他厚着脸皮向老师讨了一个下午的短假。

    “小狐狸,以后你就是我在娱乐圈的唯一的人脉。”江雀也是许久没见到她,激动地双手捧着她的脸。

    余音拍了拍她的手,嘟着嘴,说话含糊不清,“那你要永远是我的好朋友。”

    进入海洋馆就像闯入蓝色的梦境一般,大鱼小鱼游得自在,发着光的水母,挥手的小企鹅,安静但充满欢乐,直到日暮降临。

    江雀倒退着脚步给他们复述有意思的场景,头顶戴着的小企鹅发卡也跟着摇晃。

    公交车上人多,江雀挽着余音的胳膊,靠在她的肩头,听她讲拍戏发生的故事。

    车上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妇女,怀里抱着敞开拉链的打了补丁的包,跌跌撞撞地靠近方向盘,朝司机哭喊道:“停车!我的钱不见了,那是我儿子的救命钱啊!”

    众目睽睽下,司机将本要打开的车门一下关上,立刻打起精神,“谁偷你钱了?”

    女人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破旧塑料袋,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用怀疑的眼神扫视着车里每一个靠近过她的人。

    最后,她把目光锁定在一个穿黑衣黑裤背着黑色书包的男人身上,手指着男人大叫:“就是他,一定是他偷了我的钱!”

    “我可没偷你钱,你憋冤枉人。”男人一脸莫名其妙。

    有人建议男人把自己口袋翻出来证明,男人不愿意,用力推开女人想要抢走自己书包的手。

    于是两人开始激烈地争吵。

    江雀抬头仔细观察着头顶摄像头的位置,可公安车上的监控只能实时观看,没有保存录像的功能,看不了回放。她只好打消用监控找小偷的办法。

    “司机,要不开去前面的派出所吧!”喻槐安大声向司机建议着。

    话落,车上议论四起,有人支持他的建议;有人抱怨着让司机开门,自己上班就要迟到。

    女人认定了就是穿一身黑的男人偷了自己的钱,赶忙用身子挡住车门,扯着嗓子说道:“不能开门,对对对……派出所就在前面不远,现在就去!”

    程简的余光瞥见车厢的角落处一名戴鸭舌帽的男人鬼鬼祟祟地把窗户打开,他觉得可疑,明明车外比车内更热,男人为什么还要开窗。

    担心打草惊蛇,程简一点点向可疑的男人挪动脚步。

    就在车子重新启动的一瞬间,男人纵身一跃,跳出窗外。

    还是慢了一秒,差点就能抓住男人的衣角。

    “小偷跳车了!”

    不知这一声是谁喊的,全车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到程简身上。

    程简也学着那小偷的模样,从车窗跳出车外。

    等到车门再次打开,余音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江雀已经在人行道上奔跑起来。

    喻槐安和余音的体力不如前面奋起直追的两人,他让余音在原地等,自己随手拉过停在路边的自行车,踩着踏板去追前面的人。

    小偷跑得快,程简跑得更快,眼看就要追上的时候,小偷脚下刹车,转了个弯朝巷子深处跑去。

    眼前是分岔路口,江雀和程简不比小偷那样熟悉地形,交换一个眼神示意彼此分头追。

    三人在巷子里兜兜转转。

    最后,骑着单车的喻槐安也赶到,三人将小偷逼进死胡同。

    程简喘着粗气,转动几圈手腕,兴奋地朝无处可逃的男人喊道:“钱拿出来就放你走。”

    “不是我偷的,你们找错人了。”

    小偷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只要把钱拿出来他们就不可能放自己走。直到最后时刻,他依然没有放弃挣扎,还在狡辩。

    “不是你偷的,你跑什么?还跳车跑!”程简额角,脖颈的青筋全部暴起。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小偷自知逃是逃不掉的,目光凶狠盯着三人,决定要拼一把,他挥着拳冲唯一的女生去。

    江雀刚准备侧身躲避,就看见喻槐安加快了单车的速度,碾过小偷的一只脚,用力撞向小偷的膝盖。

    小偷瞬间蜷缩地躺在地上,痛不欲生地哀嚎着。

    江雀冲喻槐安竖了一个大拇指,笑道:“干得漂亮!”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小偷强忍着左脚上传来的痛感,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扶着墙根想要逃跑。

    喻槐安觉察到,立刻伸出脚将小偷绊倒。

    如此熟悉的画面,江雀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喻槐安问道:“开学前两天,在地铁上绊倒偷拍男的人是你?”

    “嗯,你终于想起来了。”

    如果不是因为今天的情境再现,恐怕江雀永远都想不起来。

    一旁的程简听不懂两人在说什么,俯身一把按住小偷的肩膀,推着他走出胡同。

    激烈的追逐让江雀累得实在走不动,她抬腿直接跨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拽着他的衣角,喘气道:“太累了,不过好爽。”

    “你刚刚为什么不躲?”

    “我正准备躲,你就撞上他了。”

    “万一他手里拿的是刀呢?”

    喻槐安双脚踩在地上,刺耳的刹车声和他冰冷的语气如出一辙。

    江雀确实没有想过这个假设,她摆摆手,“不会这么倒霉的,我以后也会注意的。”

    余音和公交车一起留在原地终于等到他们回来。

    程简押着小偷上车,中年女人亲自从小偷裤子左右口袋里掏出四捆红色钞票,仔细清点着。她将追回的钱牢牢握着,贴近心脏的位置,颤抖着嘴唇,“两万,没少。谢谢你们啊……”

    派出所门口,江雀和余音非常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从妇女和警察的对话得知,今天女人是要去医院给重病的儿子交手术费,仅有的两万块钱还是找亲戚们凑的。

    “小伙子,你们是哪个学校的呀?阿姨,想送面锦旗给你们。今天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我儿子怕是……”女人哽咽着,话最后泣不成声。

    四人连连拒绝了她的好意。

    “您留给小孩买营养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喻槐安说完,大家也跟着走出警局。

    警察等他们走后才想起来其中的一个女生很眼熟,想了半天才知道是谁。

    橙黄的光照亮他们的笑容,四人并排走着,脚下的影子偶尔交织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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