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除了小妹巫悔露以外,巫家两兄弟都继承了巫族的特殊能力,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祭祀祈祷、占卜预言、驱邪祓病的大师。

    坊间甚至有传闻其祖先大巫是由无间深渊里的虫谷王虫所化,故而巫族中人还以善下虫蛊、操控人心而闻名。

    只可惜继承人小妹巫悔露醉心机巧术,硬是不肯延续家族传承,反倒喜欢与财团里的冶金师、机械师、勘探人员打成一团。

    她曾经替冬青财团设计出以「灵魂残币」为原料的「无限电池」,这种「无限电池」可以实现无能量损耗内循环、无需充能便可无限放能的技术,使之成为真正的永动能源。

    准确地说,这是一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源。

    如果不是「灵魂残币」的冶炼需要耗费太多死灵,产量极低,否则汽油、柴油等诸多本世界常用的能源恐怕早就被淘汰了,更别提抽取人油「尼夫突」这等骇人手段。

    听到这里,纪一尘不免困惑:“都说能量是守恒的,这世上真的有永动能源这种东西吗?”

    巫徊青神色黯然:“悔露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在制作出「无限电池」后没多久,她就向财团提出,要求收回自己研制的这项技术,并且希望销毁所有已经生产出来的「无限电池」。”

    纪一尘听后微微蹙眉,此时她产生了一个极其惊悚的想法,问道:“难道跟那些死灵有关?”

    “没错,死亡对于某些人来说根本不是解脱,而是永世劳役的开始,他们将被关在小小的电池里日夜不息,劳作不止,比下十八层地狱更加惨绝人寰。”

    巫徊青轻轻叹息,继续道:“悔露自知干了一件天大的错事,想要挽回,可是财团怎么可能放过如此暴利,皇室又怎么可能允许「灵魂残币」终结于此。”

    “也是。”纪一尘点点头,皇室和财团恐怕连活人都不会放过,更何况是死人,“那后来怎么会扯上巫孟泽?难道是皇室和财团害你大哥染上药瘾的?”

    巫徊青眺望着远方灯火稀疏的皇室宫殿,摇了摇头说:“不,巫孟泽在那之前就已经染上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结交了一群所谓的狐朋狗友,终日无所事事,荒于学业,只可惜我和悔露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

    “他盗卖家中贵重的花草虫蛇,甚至不惜将夏盖妖虫王偷出在黑市进行交易。夏盖妖成虫可以通过七窍钻入人体,它们喜食人脑,还会寄生宿主被吃空后的颅腔,充当宿主的新脑髓,让宿主彻底变成一个行尸走肉的傀儡。”

    他顿了顿,沉吟片刻,万分纠结地说:“更何况他偷走的是虫王。”

    纪一尘想起婚宴上那道名菜,不经疑惑道:“可我记得婚宴上有一道菜不正是夏盖妖的幼虫么?”

    “是,不过夏盖妖虫的不同成长期差异较大,幼虫时期可以作为滋补养颜的极品补药,但是成虫时期的夏盖妖虫则是钻人骨吸脑髓的恶魔,完全体甚至有极小的几率进化为王虫,而王虫的可怕之处在于——”

    巫徊青扭头面向纪一尘,怔怔道:“祂可以控制所有的成虫。”

    “所有?难不成也包括那些已经寄生人体的成虫吗?”

    “嗯,”巫徊青的面上露出些许焦虑,“而且被巫孟泽偷卖掉的王虫,至今也没有找回。”

    两人的谈话陷入沉默,只剩下夜风呼呼涌动。

    事情似乎已经渐渐明细,至少已经被风吹散了浓雾的一角,也许巫徊青对整件事早有看法,只是这一切暗藏了巫家太多难以启齿的阴私,他不便明说。

    毕竟,一旦真相被揭露,巫族丑闻也可能随之曝光。

    纪一尘等了他许久,他才缓缓说起了后续的事情。

    巫徊青和巫悔露发现巫孟泽偷卖王虫的可怕行径之后,强行将其关押戒毒长达半年之久。

    起初的一个月,巫孟泽恨不能生吞活剥两人,他终日沉吟哀嚎,撒泼打滚,药瘾发作时更是像被万蚁噬心,不知道咬碎了多少门栓。

    而后他渐渐麻木,但茶饭不思,形销骨立,几乎瘦脱了相。

    直到最后两个月,他才似乎彻底摆脱了药瘾,总算表现得与正常人无异,作息饮食逐渐恢复,且多次苦苦跪求两兄妹原谅自己。

    人心都是肉长的,巫徊青到底心善,本想直接放自己这个大哥出来。

    可巫悔露却要求巫孟泽提供王虫交易的线索,否则那院舍就是他一辈子的牢笼,寸步不可离开。

    只是巫孟泽偷盗王虫时早已神志不清,也怪巫族并未对氏族内部人员多加严防,在翻来覆去的盘问后,巫孟泽竟直接记忆错乱,甚至矢口否认他有偷盗王虫这回事。

    于是他再次被软禁起来,一晃就是半年,巫孟泽显得那般无措拘谨,他常常作践自己就是一条放贼入家的狗,不配得到家人们的重新接纳。

    慢慢,连巫悔露也渐觉不忍,最终还是同意将大哥放出。

    只是两人都没有想到,巫孟泽自由的当天,就再次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他非但第一时间找回了曾经狐朋狗友,甚至还以大客户为由,要求黑市供货的毒枭保自己安稳周全,免遭巫家抓获。

    结果庇护他的毒枭却看上了巫悔露的天才技术,希望巫孟泽拐骗小妹替他也做一批「无限电池」。

    巫孟泽此时已经是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更何况是那个曾口口声声说要关他一辈子的小妹,他早已恨之入骨。

    于是巫孟泽特意挑了一个巫徊青外出远行的时期,偷偷给小妹递话,说自己因付不了毒资,已经被毒枭绑架,甚至送上了自己一枚血淋淋的小指,希望巫悔露前来解救。

    巫悔露因为大哥复吸的事情早已对其彻底失望,更何况她聪明伶俐,一眼就看破了毒枭和巫孟泽的诡计,她非但没有按照要求独自前往交解赎金,反而联合皇室一举攻坚毒巢,扫平黑市。

    在毒枭被抓获之前,为了泄愤,黑老板彻底砍掉了巫孟泽半边手臂和半条腿。

    “嗯?那为什么我检查尸体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是断肢?”纪一尘很少打断巫徊青的回忆,只有必要时才会提问。

    “本来小妹是想要制作一副机械义肢给巫孟泽的,可是巫孟泽非但没有醒悟,反而认为一切都是小妹的错。是我后来用残肢喂食「仿虫」,「仿虫」吃下的东西都会变成原始形态,巫孟泽这才勉强恢复不至残疾。”

    “只是,”巫徊青痛苦地回忆着,“他虽然没有残疾,却害小妹变成了残障。”

    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年,巫孟泽再次戒毒成功,不过这次他在自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再复吸,于是家族里的人也便慢慢对他放松了警惕,他也重新开始参与家族事务。

    那日,巫孟泽与巫悔露同乘一辆蒸汽火车外出办事。

    火车正在临渊高架上疾驰,那里是距离无间深渊最近的一段铁路。

    不想深渊里头十余年未见的邪祟竟突然涌上作乱,火车被冲撞得七零八落,好几个车厢随着崩碎折断的高架坠落深谷。

    在不幸中的万幸里,巫悔露和巫孟泽落座的车厢并没有被攻击。

    可巫悔露正要离开逃难时,却发现了一个悬在空中挣扎哭泣的孩子,她不顾劝阻,慢慢爬到了摇摇欲坠的高架钢筋边缘。

    成功托起孩子救回到安全地点之后,她尚在行走的那根看似无损的钢筋却突然应声折断,巫悔露在紧急万分的情况下用一只手牢牢抓紧钢筋,正如她刚才救下的那个孩子一般。

    那时的她,或许只需要一个同自己一样的人拉一把,就可以翻身上岸。

    可是,离她最近、站在车厢阴影下的巫孟泽,却死死盯着她,怎么也不肯往前一步,更别提伸出援手拉她一把。

    周围的人自顾不暇,尖叫声此起彼伏,没有人看到更没有听到巫悔露的喊救,只有被她救上来的孩子站在原地无措地哭泣。

    不知道小妹坚持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坠落的时候是何感受,那可能是她最后一刻拥有人类正常的情感体验。

    是了,她最后体会到的也许是刻骨的孤独。

    等到巫悔露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皇室和各路秘术社团集结,驱除邪祟,开展救援,在一棵茂密的参天巨树下发现了重伤昏迷的她。

    许是有巨树的遮挡,她的外伤反而不甚严重,并未伤及脊骨,可是无间深渊瘴气密布,她中毒甚深,昏迷了将近一个月。

    醒来时巫悔露已经话不能言,举止行动甚至不如三岁孩童,吃喝拉撒也完全无法自理。

    而她原本灵动俏丽的容貌,也因为瘴气侵蚀而扭曲变形,稍微动嘴便歪脖子斜嘴,口水直流,叫任何一个曾经认识她的人都无法直视。

    天妒红颜,天更妒英才。

    巫徊青闭上眼,风将他的眼泪斜斜吹走,却无法将他痛苦的回忆一并带走。

    又是一阵沉默,他的呜咽与风的呜咽融合在一起,叫人分不清究竟是谁在哭泣。

    “只是,我想这件事并没有那么简单,除了无故折断的钢筋以外,我们还在她坠落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破碎的防毒面具。”巫徊青低沉地说,“那个面具的尺寸明显比她原来那副大上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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