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内番外巫孟泽
我叫巫孟泽，距离我变成一具焦尸还剩下三个时辰。
但实际上我早就死了，在我手指痉挛，眼睁睁看着小妹巫悔露坠崖的那一天，就已经被狠狠钉入了家族的耻辱柱。
我被彻底打入「冷宫」，没有人愿意理睬我。
二弟大婚，甚至没有给我发一份请柬，直到两天前我才知晓这个几乎全城皆知的喜讯。
不。
还是有人愿意同我说话的。
盛大、强二、嫪三，我登陆飞艇的时候，他们主动同我打了招呼，他们是我曾经的舍友。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人的命运就是如此诡谲，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不经意的选择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入学国子监的第一年，我依旧是众人眼中的佼佼者，这一年平平无奇，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刻苦学习，学有所成后我打算用心辅佐小妹打理家族事业。
只是这年末，国子监进行了一项重大改革，为了适配百轨环城的发展节奏，学授课程不再囿于四书五经等通史文学，增加了算学、力学、水利学、能源学、机械学等工程理学，且将于第二年分科授课。
巫族的产业本聚焦于食材、花卉，但在小妹天赋异禀的才能下，我们或可深耕能源和机械产业，这才是本城未来发展的大势所趋。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工程理学。
外头的流言蜚语常常说，这是我一生错误的开始，是我转变的源头，我的故事让许许多多处在同一分水岭的学子们纠结万分。
这个结论实际上荒谬之极，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标志性的表象，从没有挖掘内里。
那天，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对我发出了邀请，因为药物的摧残，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我只记得，分科授课以后，原各班级选择了工程理学的人会全部抽取出来，组建成两个新的班级，因此寝舍也会重新排布。
好友问我：“我们会住在同一个寝舍的对吧？”
我说：“当然了。”
好友：“一个寝舍五个人，那我再去寻三个人来，你这么抢手，不会等我还没寻来人，你就放我鸽子了吧。”
我笑道：“当然不会。”
果然如他所言，我因为成绩优异非常抢手，理学大拿之后居然向我发出了邀请，他们已经凑齐了四个人，除了他以外的三人都是学业庸庸的刻苦之辈。
我笑着摇头，说已经答应了好友，要是加入了理学大拿之后的寝舍，好友又何去何从。
理学大拿之后敬佩我言出必行，有情有义。
我还是摇头，心里只道聪明人要和聪明人待在一起，没有天赋的刻苦终是浪费生命，不如逍遥快活。
看似理学大拿之后同我的好友聪明程度不相上下，我当然更信任陪伴自己多年的挚友，而不是我不熟悉的人，说不准他只是一个依附身家权势进来的家伙呢。
只是我没有想到，走后门进来的不是理学大拿之后，而是我的另外三个舍友——盛大、强二和嫪三。
不得不说，他们给我踢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让我坚定了人不可以太死板的认知。
尤其是盛大，他虽然不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可是人显然聪明绝顶，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学得如此轻松。
盛大喜欢寻花问柳，半夜沉浸在烟花柳巷，第二天照样按时上课，从不缺席，我从没看见他拿过一本书，可他只有第一次考试成绩比我差，此后再没有让我追上过。
我好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就如此之大吗？
强二和嫪三是盛大的小跟班，我常常旁敲侧击问他们，盛大是不是偷偷努力，在妓院学习，只是装作懒怠？
他俩哈哈大笑，好比我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
强二和嫪三说他俩怎么玩，盛大就怎么玩，从没见他在俏姐儿、兔儿爷那里拿出过什么书。
我不可置信，莫非他当真是天才？
后来我常常观察他，我不自觉地模仿他，复刻他的一举一动。
我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
是我做不到的秘密。
你能在跟同桌吵完架甚至打完架之后，仅仅只是因为上课铜铃摇动，就全然抛下方才发生的所有，沉浸式地听老师讲课，甚至不需要再看第二遍就记住所有的知识吗？
跟你打架的同桌气急败坏，一整堂课过了一半还没有进入状态，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学进去，事后那些知识看了五遍都没有看懂。
你能在年少血气方刚，芙蓉帐暖的大冬天雷打不动起床翻墙回校上课吗？
强二和嫪三一周有四天起不了早，一来天气冷，二来软香撩人自制力差。
我最开始信心满满。
那些知识也许不能过目不忘，但是看两遍应该可以通汇贯通吧？
我跟着他们出去花天酒地，就凭我的自制力，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困住我吗？
最开始，真的很难，很难。
我初尝人事，食骨知髓，不得不在大冬天用冰水洗浴，以抵抗无名燥热。
加上我之前学业扎实，只要上课认真听讲，考前奋力突击，看上去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人人羡慕我潇洒恣意，天生英才，更何况轮相貌身量，我在国子监同样数一数二。
就连理学大拿之后在我面前也占不了太多风头。
我开始得意忘形，自以为成就当真来得轻松自在，我看不起那几个整日头悬梁锥刺股但成绩平庸的同学，他们在我眼中不仅可怜还甚为可悲。
虽然我的成绩还是比盛大差一点，但是在相貌身材的加持下，我名声更胜，风头无几。
直到，不知何时，我已经离不开兔儿爷给我的神秘茶饮。
他说我薄情寡义，数次哀求我陪他天明，可我只是拂袖而去，雷打不动，仿佛他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玩物。
可是有了这种神秘茶饮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同他待在一起。
最开始我只是偶尔上课迟到，后来我越起越迟，上课难以专注，我的学习能力退化严重，那些知识点我看了十遍还是仿佛天书。
最关键的是，我的情绪不再稳定，任何一点嘈杂的喧闹都会激怒我敏感无能的神经。
我坐吃山空，成绩江河日下。
我的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活得更差。
……
后来的很多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似乎这整整十年都被掏空了。
我的记忆全凭他人讲述，我只是生搬硬套，仿佛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七彩画册上硬生生贴上了想象的黑白残酷。
今天在飞艇上再次遇到盛大。
他说：“之前跟你好过的兔儿爷死了你知道吗？”
我：“他是谁？”
盛大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人喜欢自由不服管束，这几年一直跟强二和嫪三当雇佣兵，中间遇到过不少鱼龙混杂的人，有个人也跟你这个兔儿爷好过。
“阿泽，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是舍友，还一起从过军，相处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管你清不清醒记不记得，我还是得告诉你。
“当年给你下毒害你染上药瘾的人不是你那个相好，是沈嘲天，是他把神仙水给了你相好，这个兔儿爷临死前告诉了我认识的一个雇佣兵。我怀疑兔儿爷也是被沈嘲天杀死的。”
“沈嘲天？”
我的头好痛，这个人是谁？
盛大稳住我的肩膀：“你还好吗？你不记得沈嘲天了吗？他是我们之前在国子监同寝舍的舍友啊。”
“啊……”
是他，原来是他，全都是他。
我恍恍惚惚来到流水席，躲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盛大、强二、嫪三不放心我，跟着我一起。
刚才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他们又朝一个小孩兵取乐，这个毛病真的不好，还害得我也一起被小孩拿弹珠捉弄了。
我的头越来越晕，我该不会药瘾又犯了吧。
不要，不要！
不要在这里丢脸！
他们三也面色泛红，我们困惑地看着彼此。
喜娘报唱：“礼成，送入洞房！”
「啊，恭喜你，二弟，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我在心里默念，这些话我不敢同你直接说，毕竟，现在不打扰你对你而言才是真正的幸福。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尘归尘，土归土。
我解脱了。
但实际上我早就死了，在我手指痉挛，眼睁睁看着小妹巫悔露坠崖的那一天，就已经被狠狠钉入了家族的耻辱柱。
我被彻底打入「冷宫」，没有人愿意理睬我。
二弟大婚，甚至没有给我发一份请柬，直到两天前我才知晓这个几乎全城皆知的喜讯。
不。
还是有人愿意同我说话的。
盛大、强二、嫪三，我登陆飞艇的时候，他们主动同我打了招呼，他们是我曾经的舍友。
事情要从十年前说起，人的命运就是如此诡谲，你永远不知道一个不经意的选择会产生怎样的后果。
入学国子监的第一年，我依旧是众人眼中的佼佼者，这一年平平无奇，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刻苦学习，学有所成后我打算用心辅佐小妹打理家族事业。
只是这年末，国子监进行了一项重大改革，为了适配百轨环城的发展节奏，学授课程不再囿于四书五经等通史文学，增加了算学、力学、水利学、能源学、机械学等工程理学，且将于第二年分科授课。
巫族的产业本聚焦于食材、花卉，但在小妹天赋异禀的才能下，我们或可深耕能源和机械产业，这才是本城未来发展的大势所趋。
于是我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工程理学。
外头的流言蜚语常常说，这是我一生错误的开始，是我转变的源头，我的故事让许许多多处在同一分水岭的学子们纠结万分。
这个结论实际上荒谬之极，因为他们只看到了标志性的表象，从没有挖掘内里。
那天，我曾经最好的朋友对我发出了邀请，因为药物的摧残，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他的名字。
我只记得，分科授课以后，原各班级选择了工程理学的人会全部抽取出来，组建成两个新的班级，因此寝舍也会重新排布。
好友问我：“我们会住在同一个寝舍的对吧？”
我说：“当然了。”
好友：“一个寝舍五个人，那我再去寻三个人来，你这么抢手，不会等我还没寻来人，你就放我鸽子了吧。”
我笑道：“当然不会。”
果然如他所言，我因为成绩优异非常抢手，理学大拿之后居然向我发出了邀请，他们已经凑齐了四个人，除了他以外的三人都是学业庸庸的刻苦之辈。
我笑着摇头，说已经答应了好友，要是加入了理学大拿之后的寝舍，好友又何去何从。
理学大拿之后敬佩我言出必行，有情有义。
我还是摇头，心里只道聪明人要和聪明人待在一起，没有天赋的刻苦终是浪费生命，不如逍遥快活。
看似理学大拿之后同我的好友聪明程度不相上下，我当然更信任陪伴自己多年的挚友，而不是我不熟悉的人，说不准他只是一个依附身家权势进来的家伙呢。
只是我没有想到，走后门进来的不是理学大拿之后，而是我的另外三个舍友——盛大、强二和嫪三。
不得不说，他们给我踢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
让我坚定了人不可以太死板的认知。
尤其是盛大，他虽然不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可是人显然聪明绝顶，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学得如此轻松。
盛大喜欢寻花问柳，半夜沉浸在烟花柳巷，第二天照样按时上课，从不缺席，我从没看见他拿过一本书，可他只有第一次考试成绩比我差，此后再没有让我追上过。
我好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就如此之大吗？
强二和嫪三是盛大的小跟班，我常常旁敲侧击问他们，盛大是不是偷偷努力，在妓院学习，只是装作懒怠？
他俩哈哈大笑，好比我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的笑话。
强二和嫪三说他俩怎么玩，盛大就怎么玩，从没见他在俏姐儿、兔儿爷那里拿出过什么书。
我不可置信，莫非他当真是天才？
后来我常常观察他，我不自觉地模仿他，复刻他的一举一动。
我终于发现了他的秘密。
是我做不到的秘密。
你能在跟同桌吵完架甚至打完架之后，仅仅只是因为上课铜铃摇动，就全然抛下方才发生的所有，沉浸式地听老师讲课，甚至不需要再看第二遍就记住所有的知识吗？
跟你打架的同桌气急败坏，一整堂课过了一半还没有进入状态，到头来什么也没有学进去，事后那些知识看了五遍都没有看懂。
你能在年少血气方刚，芙蓉帐暖的大冬天雷打不动起床翻墙回校上课吗？
强二和嫪三一周有四天起不了早，一来天气冷，二来软香撩人自制力差。
我最开始信心满满。
那些知识也许不能过目不忘，但是看两遍应该可以通汇贯通吧？
我跟着他们出去花天酒地，就凭我的自制力，真的有什么东西可以困住我吗？
最开始，真的很难，很难。
我初尝人事，食骨知髓，不得不在大冬天用冰水洗浴，以抵抗无名燥热。
加上我之前学业扎实，只要上课认真听讲，考前奋力突击，看上去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时候，人人羡慕我潇洒恣意，天生英才，更何况轮相貌身量，我在国子监同样数一数二。
就连理学大拿之后在我面前也占不了太多风头。
我开始得意忘形，自以为成就当真来得轻松自在，我看不起那几个整日头悬梁锥刺股但成绩平庸的同学，他们在我眼中不仅可怜还甚为可悲。
虽然我的成绩还是比盛大差一点，但是在相貌身材的加持下，我名声更胜，风头无几。
直到，不知何时，我已经离不开兔儿爷给我的神秘茶饮。
他说我薄情寡义，数次哀求我陪他天明，可我只是拂袖而去，雷打不动，仿佛他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玩物。
可是有了这种神秘茶饮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想同他待在一起。
最开始我只是偶尔上课迟到，后来我越起越迟，上课难以专注，我的学习能力退化严重，那些知识点我看了十遍还是仿佛天书。
最关键的是，我的情绪不再稳定，任何一点嘈杂的喧闹都会激怒我敏感无能的神经。
我坐吃山空，成绩江河日下。
我的每一天都在比前一天活得更差。
……
后来的很多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似乎这整整十年都被掏空了。
我的记忆全凭他人讲述，我只是生搬硬套，仿佛在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七彩画册上硬生生贴上了想象的黑白残酷。
今天在飞艇上再次遇到盛大。
他说：“之前跟你好过的兔儿爷死了你知道吗？”
我：“他是谁？”
盛大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这人喜欢自由不服管束，这几年一直跟强二和嫪三当雇佣兵，中间遇到过不少鱼龙混杂的人，有个人也跟你这个兔儿爷好过。
“阿泽，不管怎么样我们曾经是舍友，还一起从过军，相处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不管你清不清醒记不记得，我还是得告诉你。
“当年给你下毒害你染上药瘾的人不是你那个相好，是沈嘲天，是他把神仙水给了你相好，这个兔儿爷临死前告诉了我认识的一个雇佣兵。我怀疑兔儿爷也是被沈嘲天杀死的。”
“沈嘲天？”
我的头好痛，这个人是谁？
盛大稳住我的肩膀：“你还好吗？你不记得沈嘲天了吗？他是我们之前在国子监同寝舍的舍友啊。”
“啊……”
是他，原来是他，全都是他。
我恍恍惚惚来到流水席，躲在一个无人问津的角落，盛大、强二、嫪三不放心我，跟着我一起。
刚才路过洗手间的时候他们又朝一个小孩兵取乐，这个毛病真的不好，还害得我也一起被小孩拿弹珠捉弄了。
我的头越来越晕，我该不会药瘾又犯了吧。
不要，不要！
不要在这里丢脸！
他们三也面色泛红，我们困惑地看着彼此。
喜娘报唱：“礼成，送入洞房！”
「啊，恭喜你，二弟，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我在心里默念，这些话我不敢同你直接说，毕竟，现在不打扰你对你而言才是真正的幸福。
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尘归尘，土归土。
我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