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陷入昏迷,极大概率是因为疼痛刺激,不过据检查结果来看,患者的视网膜并没有被灼伤,其他组织和神经也没有受到损害,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接下来几天,患者需要静养,眼睛千万不能接受强光直射。”

    “再观察几天,看看是否有其他不适症状。”

    病房外,一名戴眼镜的中年女医生缓缓说道,手中拿着刚出来的检查报告。

    闻言,岚玖闭了闭眼,终于压下心里那股浓厚的不安。

    “好好好,没有太大问题就好。”唐千喜极而泣,一个劲擦拭着泛红的眼眶,“谢谢医生,您辛苦了。”

    “他什么时候能醒?”岚玖问道,视线一直落在病房门上,面沉如水。

    医生安慰道:“这个没有明确时间,不过应该快了,家属不要太着急,会有护士通知的。”

    哪怕听到“家属”这个词,岚玖脸上也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狭长的眼眸中满是担忧。

    齐姐的快步走过来,急迫地问道:“凉未怎么样了?”

    “齐姐,医生说顾哥应该没什么问题,还需要观察几天。”唐千简单解释了一句,又问,“你那边怎么样了? ”

    齐乐心下稍安,长舒一口气后,皱眉说道:“事情没能压下去。”

    在场的人太多了,不仅有粉丝,还有狗仔。

    几乎是顾凉未人刚被岚玖带离剧组,他被人用激光笔照射后晕倒的消息就在网上疯传起来,微博上的粉丝都快炸了,工作室和后援会的微博底下全是粉丝的质问。

    这件事没过多久就上了高位热搜,一看就是背后有人推波助澜。

    “那个拿激光笔的人抓住了吗?” 唐千问,“这种行为太恶劣了,都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不是粉丝!”

    齐乐冷笑一声:“你说对了,还真不是粉丝。”

    那个拿激光笔的人,与其说是“粉丝”,不如说是“私生”来得更贴切,她曾经追过顾凉未的车,只是当初带了口罩,微博换了好几次号,就没被发现,这次还混进了粉丝里面。

    “那人微博账号被扒出来了,挂了黑,但人溜了。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消息吧。”

    “有照片吗?”岚玖突然问道,声音十分平静。

    齐乐眼眸闪烁了下,直接拿出手机,说:“有,我发你。”

    现场有监控,也有提供相关消息的热心粉丝。

    照片里是一个短发女人,一身黑色的衣服,正想抬手挡着脸,但没成功,苍白脸上惊慌失措的神色被拍得清清楚楚。

    拿到照片,岚玖转身走了,只说了句:“顾凉未如果醒了,马上告诉我。”

    “哦好的。”

    唐千咽了下口水,不太确定地问:“齐姐,你说,岚玖她该不会是想杀了那个私生吧?”

    “瞎说什么,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她应该是去找人的。”齐乐说道,以岚玖的财力,说不定能更快地找到那个人。

    “你好好看着凉未,我也去处理舆论的事了,还要通知剧组那边。”

    “好,我知道了。”

    -

    c市,某间出租屋内。

    房间很暗,窗帘拉得很紧,没开灯。

    一个短发女人坐在电脑面前,面色苍白,死死地盯着电脑页面,眼球都凸了出来,一手摇着指甲,另一只手不停地操纵鼠标刷新着页面,口中不断念叨着什么。

    “我又不是故意的……凭什么骂我!”

    “怎么会这样……只是想让哥哥注意到我罢了!”

    “我才不是私生!竟然想告我……”

    “不,我不会有事的,不过是激光笔照了眼睛,后果哪有那么严重?”

    “我爱他啊!没人比我更爱顾凉未了,我只是想让他看到我而已……”

    “找到了。”

    出租屋内突然响起另一道声音,声线是近乎可触摸般的冷漠,像藏着寒日里能冻伤人的冰渣子。

    短发女人被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四周,慌乱道:“谁?!”

    岚玖从黑暗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幽暗漆黑的瞳眸深不见底,藏着某种压抑的情绪。

    “你是谁?私闯民宅,我可以告你!”女人厉声说道,声音却是在颤抖,显然有些畏惧这个凭空出现的女人。

    看着她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岚玖扯了下嘴角:“你该死。”

    这种人,连费口舌的必要都没有。

    竟然伤了顾凉未,真是不可饶恕。

    话落,岚玖快步上前,一手掐住短发女人的脖子。

    “你干什……”

    女人很瘦弱,连挣扎的力气都几近于无,脸色很快变得扭曲痛苦,却一点都平息不了岚玖心里的烦躁。

    她一想到顾凉未脸色苍白的模样,心头涌上的全是担忧、不安、还有愤怒。她小心翼翼护着的人,竟然被伤成那样,就算将这女人碎尸万段都不足泄愤!

    “轰隆——”

    一道白光划破长空,响起一阵雷鸣,在阳光灿烂的下午显得十分突兀。

    岚玖知道天道在警示她,但并没松手,反而加重了力道。

    杀人的因果,她受着就是了,她上辈子杀的人还少吗?左不过再添一条,反正不会牵扯到顾凉未身上……

    “轰隆轰隆——”

    雷声更大了,震耳欲聋,突兀又激烈,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岚玖眸光一寒,突然松了手。

    女人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残存的微弱的呼吸声证明着这人还活着。

    岚玖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人,眯了眯眼,动手捏了个诀。

    “嗡——”

    手机响了,岚玖下意识看了眼,是唐千。

    “岚玖,顾哥醒了。”对方知道岚玖最在意什么,第一句话就是顾凉未的情况。

    岚玖眼睫一颤,应道:“我知道了,马上回来。”

    下一秒,她消失在这个昏暗的出租屋内。

    三分钟后,一出门就看见岚玖的唐千惊了:“我去,这么快。你刚刚就在楼下吗?”

    岚玖随口应着:“不是。”

    她没解释什么,赶紧往顾凉未的房间走去,唐千跟在她身后,一边问:“岚玖,这几个小时你去干什么了呀?”

    岚玖轻描淡写:“找人。”

    追踪术许久不用,都有些手生了,竟然花了这么长时间。

    最后没能处理干净,因为天道用顾凉未威胁她。

    不过,就算杀不得,她也能让人生不如死。

    岚玖推门进去的时候,顾凉未正在和齐乐说话,商量关于回应粉丝的言论。

    他的眼睛上缠了纱布,听见脚步声只是缓缓地转了下脑袋。

    听唐千说了情况,岚玖心里并没有多惊讶,只觉得他这副模样有点眼熟,像是上辈子的他。

    不过,上辈子的顾凉未,眼睛上覆的是一条青绫。

    岚玖走进床边,握住顾凉未的手,他的手指略微蜷缩了下,但岚玖没注意到。

    她问:“顾凉未,你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顾凉未沉默几秒,而后温声说道:“还好,就是眼睛看不见。”

    唐千说道:“因为缠了纱布,医生说这几天要避免阳光直射,没有其他情况的话,过几天就可以拆了。”

    “有什么想吃的吗?”岚玖又问。

    顾凉未摇摇头,缓缓说道:“我现在没有胃口,谢谢你,岚玖。”

    岚玖握紧了他的手,听着他一如往常温柔的嗓音,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焦躁与不安被压在心底。

    之后几天,顾凉未的身体都没有任何不适,医生表示可以出院了,安排了一个护士来拆纱布。

    “好了,顾先生可以睁开眼睛了,要慢慢睁开,不要着急,慢慢适应这个光亮。”护士小姐姐温柔地说道。

    顾凉未眼睫颤了颤,慢慢睁开眼睛。

    护士突然愣了一下:“顾先生,你……”

    “请问,是没有开灯吗?”顾凉未轻声问道,左右看了看。

    岚玖走过去:“顾凉未,灯一直是开着——”

    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堵在喉中,岚玖顿住了,怔怔地看着顾凉未。

    她一直都觉得,顾凉未的眼睛很漂亮,眼型像桃花花瓣一样漂亮,瞳眸像琉璃一样清澈澄明。可她现在看到的这双眼睛却不再明亮,他的瞳孔变成了几近透明的苍灰色,空洞,荒芜,毫无神采。

    她僵在原地,心里的不安倾泻而下。

    医生不是说,不会有太大问题吗?

    为什么顾凉未的眼睛会变成这样?

    “顾哥你……”唐千也看清楚了,双眼睁大,里面满满的都是惊愕,“你的眼睛……”

    “我去喊医生来看看。”护士最先反应过来,快步离开了。

    很快,医生来了,又带着顾凉未做了一通检查。

    检查结果和最开始的差别并不大,顾凉未的身体其他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视网膜和神经组织也没有受到损害,只是有一点——

    顾凉未双眼暂时性失明,现在看不清任何东西,视线里一片黑暗。

    至于什么时候复明,医生也无法下定论,只是建议留院观察几天。

    医生嘱咐完后就出去了,她的话很委婉,但意思也很清楚。可能顾凉未第二天醒来就能看清一切,也可能永远看不到任何东西。

    如果顾凉未的眼睛不能及时复明,最先出现问题的是他正参演的这部剧,他还是男主角,在合同期限内无法完成拍摄任务的话,需要支付违约金。而且粉丝那边也不好交待,他还和宁栎公司签了合同……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最坏的情况是后者,那顾凉未今后又会怎么样呢?他能接受这一切吗?

    在听见医生的话后,齐乐瞬间想了很多,眉头紧紧皱起,出现了明显的“川”字。

    唐千的脸色也不好看,望着顾凉未的眼神里满是担忧。

    她那么好的顾哥,为什么会经历这种事?

    她闭了闭眼,默默告诉自己:顾哥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岚玖在原地站了很久,脸上是惯有的面无表情,眼神却是茫然的,无措的,慌乱的。

    她的脑海一片杂乱,充斥着各种想法。

    顾凉未的眼睛……看不见了。

    为什么,因为私生的激光笔?

    可是,检查结果不是都没问题吗?

    这个世界的医疗不是很发达吗?

    为什么说顾凉未眼睛复明的时间不确定?

    顾凉未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笑了吗?

    他一直不说话,是不是很难过?

    ……那她有什么能帮到顾凉未的?

    丹药。

    岚玖脑中蹦出这两个字。

    这个世界没法解决的问题,或许修真界的丹药会有效,花朵淋了养颜丹泡的水能保存得完好无损,那其他丹药应该也会有用。

    岚玖立即用神识探查储物袋,试图从里面翻出一些疗伤的丹药来。

    上辈子,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待在九黎宗,受伤的次数很少,所以储物袋里搁置的丹药极少。

    很快,她找到一瓶地阶复灵丹,对元婴以下修士都有疗伤效果。

    顾凉未是普通人,想来效果更佳。

    岚玖还没来得及高兴,打开后却发现里面的复灵丹灵力全无,药效也都消散了。

    她紧抿着唇,面色僵硬,心中一阵懊恼。

    她为什么不用保护灵力不外泄的尽霖木将丹药装起来?若保证丹药灵力完整,说不定能治好顾凉未的眼睛。

    等等……尽霖木?

    岚玖突然想到了什么,从那堆器物里找到那个用万年尽霖木制作而成的黑匣子。

    这里面,会不会装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岚玖催动灵力,将匣子打开看了。

    ——里面放着一条青绫,灵力十分充裕,被保存得很好。

    岚玖愣住了。

    有什么东西,从尘封许久的记忆里钻了出来。

    占据她整个心口。

    这条青绫,是岚玖亲手炼制的,用的都是些疗伤修复类的天才地宝,效果和复灵丹差不多,都用于疗伤,而且它不是消耗类法器。

    彼时,岚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炼制这样一件疗伤类法器,分明她最擅长的是攻击类法器。

    她想炼,就炼了,而且时而会拿出来看看。

    后来被侯云心发现了,她直接就说:“给你那仙侍做的?”

    岚玖不明白侯云心的话,问她为什么觉得是给顾凉未做的。

    侯云心道:

    “九黎宗谁不知道你那仙侍眼睛不太好,天天带着一条青绫,你这东西还是用来疗伤的,不是给他的,那是给谁的?”

    “对自己的人好点也正常。话说,你都做好了怎么不送出去?”

    岚玖当时沉默了很久,才解释道,在修复类的天才地宝中,更多的材料是用于炼丹,炼器能用的材料少之又少,她能找齐一份已是不易。不过因为其中一份材料的年限低了些,制成后法器的疗伤能力只对筑基修士有效。

    而那时,顾凉未的修为是金丹。

    再后来,顾凉未结婴失败,身死道消,岚玖就把青绫收起来了,用万年尽霖木装着,放在储物袋最里面,压在记忆最深处。

    几百年前的事,现在突然都想起来了。

    岚玖从储物袋里取出那条青绫,轻轻地摸了摸,慢慢弯唇笑了。

    这条青绫,现在好像能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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