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宣坐在木板走廊边,撑着佚名剑晒着太阳打瞌睡,初秋的风四起,吹散了她编织松散的发带。

    秋乏,人十分懒散不想去捡发带,任由长发垂在耳边,糊在脸上,透着些余光,迷茫地看着练剑的两人。

    树下练剑的嘉佑因为身形年幼,四肢不成人利落,磕磕绊绊完成了一整套十二式剑法,他捡拾起飘落的发带,解开手上鲜黄的护腕,露出一抹孩童纯真的甜笑,软糯糯地朝凌宣跑去。

    凌宣看直了眼,猛地清醒过来,从小到大还从没人对她这样笑过。

    这是第一回。

    养了四个月的小孩恢复得很好,体内的营养在凌宣营养餐和颜佑丹药的调理下彻底平衡了,嘉佑整个人都暖乎乎、软软的。

    凌宣想看他长大,很想。

    她抱着手不知向谁许愿:希望系统早日消失,她才不要管那个陌生男主的事情。

    “佑佑真乖,佑佑再笑一个。”

    凌宣恨不得对着这五六岁的小可爱吧唧两口,但是大哥不许她和嘉佑过分亲近,可能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吧唧一口已然超出了他们的礼数和认知。

    她很不能理解,一个修仙且有修者的世界,为何还是有各样的条条框框。

    凌宣调笑的话语激得一旁的颜佑一阵哆嗦,他像是被人踩了痛脚,赫然收剑出声:“闭嘴,换个称呼——嘉嘉。”

    “佑佑,佑佑,”凌宣举剑对准颜佑,不满威胁道:“大哥,午饭,我不做了!你自己去做!”

    两道剑光同时交错着擦过嘉佑脆弱的头顶,可怜的小嘉佑夹在两人中间,小手捂住耳朵,大哥二哥又开始斗嘴了。

    颜佑:“别影响嘉嘉修炼。”

    凌宣:“佑佑才不会嫌我烦呢,他这么小,大哥你能不能让他休息一会儿。”

    颜佑:“你以为人人皆似你一般不长进?”

    凌宣两手叉腰,怒瞪他,一个学生她读书读累了,不想修炼有什么错吗。“嫉妒啊,羡慕啊,哼,这叫天赋,我过目不忘,体内灵力充足,你有吗?你有吗?”

    颜佑有理有据:“天赋再高,没有剑意,没有章法,妖力作祟,也无甚用处。”

    这话和说她凌宣是废物有什么区别,别以为她抓不住重点。凌宣胡乱扎起长发,长马尾甩在身后,再度抄起佚名剑要和颜佑决斗。

    眼看情势越来越恶劣,小可怜嘉佑只好左右手同时拉住大哥二哥,制止他们动手。

    好在,两人这时便会从旁若无人的吵架里脱离而出,纷纷摆出平日里正经的模样。

    嘉佑这时候就会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好奇大哥二哥从前的相处方式。

    最可怜的是夜晚,二哥非要同他睡一张床。

    大哥抱着剑,单手冻住二哥,又一把扛起丢在外面,不留情关上门,冷声道:“别忘了,你真实身份!”

    二哥嗷呜两声爬起来回房了,趁着暗夜悄悄又偷溜进嘉佑的房间,人还未爬到床上,哪知便惊动了在隔壁修炼的大哥。于是嘉佑刚一听见动静,就撑起眼皮,只看到二哥衣领高抬,被大哥提着丢了出去。

    二哥乐此不疲,偷溜进门的花样百出,大哥总会及时出现,单手便可阻止二哥所有行动。二哥在门外大喊说大哥用武力打击人,侮辱性太强,伤害少年人幼小的心灵。

    嘉佑小脸皱巴巴的思考,仔细记住了二哥的话,尽管他现在还不太明白,他相信总有一日,他能和二哥无障碍交流,最后他默默攥紧了被角,困得睡着了。

    自然也不知道,他的大哥和二哥已经在院内切磋起来了,几招后,他觉得很厉害的二哥已经趴在地上哀嚎了。

    凌宣多番试探下,颜佑无可奈何地搬进了嘉佑房内,夜晚他依旧勤奋地修炼,琢磨剑谱,凌宣见达到目的,终于安心睡觉了。

    小孩子童年时期,必须有大人陪伴。

    她懂的道理,大哥若是不懂,一定会用各种方式让大哥做到。

    嘉佑根骨养好,剑法越发熟练后,颜佑每日都在用自己的灵力舒缓凌宣体内的妖力,效果不大,那妖力就像顽疾一般驻扎在凌宣灵力里不肯离开,三人便动身寻找去除妖力的池水。

    行至云县,赶上了仲秋。

    白日,街道两旁人来人往,然而巷子附近,总会发生些不得了的事,只是一转身的功夫,消失片刻的凌宣又凑到了嘉佑身边,装作无事发生。

    凌宣趁颜佑不在,连忙与嘉佑打评道:“这苏越国百姓过得滋润,我们才能一路挣这许多钱。”她笑容堆满挤在脸上,眼皮遮住澄澈的眼眸,典型的心虚表现。

    “二哥,你刚刚是不是坑了人?”嘉佑澄澈的大眼睛此刻是迷茫疑惑的,他好像没懂二哥刚刚是在做什么。

    凌宣立马蹲下来,竖起手指,“嘘。”作势要跑。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

    正在挑伞的颜佑耳尖一动,瞬时闪现在两人面前,一把揪起正迈开脚逃走的凌宣,“你又做了什么?”

    凌宣目光游移,长睫遮住心思,心虚讨笑,“大哥,您手不累吗?放我下来,好好说话,好不好?”

    这是在街上,她很要面子的。

    她选的空青色衣衫衬得颜佑身长玉立,凌宣可没忘记她大哥是怎样正直的人,见大哥不松手,大有逼问到底的决心,她心底隐有怒意蹿出,焦躁得按耐不住,索性眼睛一闭,双手抱拳任由颜佑提着她脚尖离地。

    颜佑见她越发没形象,不肯松口,手指松开,任由犯了错得凌宣摔在地上。

    凌宣捂住腰,一脸不可置信,心里的躁意一下演变成委屈,抬头想控诉他冷漠,想开口骂刚刚教训的人,适时瞥见嘉佑求知若渴的神态,立刻改口。

    “大哥啊,你是没见一盏茶前,上了年纪油腻的胖子左拥右抱,”少年悄悄放低声音,“嘉嘉你去买喜欢的物什,我和大哥有话说。”

    凌宣支走小孩,迫使高了她一头多的颜佑低头,生气的时候,她才不想踮脚。

    “大哥,你懂的吧,一树梨花压海棠那种饿中老色鬼,若仅仅是因为他好色,我才不会掳走他的钱,实在是你没看见那让人恶嫌的一幕。

    大街上无视风气,胖腻的手不安稳,人家乞丐好好的在拐角乞讨,那老流氓身边猴子尖腮女子捂住鼻子恶嫌抱怨,接着那老头子指使身后的仆从对着年老乞丐拳脚相向,”她气急了咬牙道:“仗势欺人的狗东西,我——”

    凌宣想起那一幕,越发愤怒,对上颜佑脸上的面具,她努力平息,试图压下怒火,“我搜完了他臭钱分给了乞丐,顺便撒了把好东西,他不是喜欢当街快活吗,我让他和三观不正的人快活爽利个够,日后是否爽利端看他身体素质够不够硬。”

    她感觉大哥全身温度骤降,显然是生气了,人刚聪明地挪开脚步,将将远离浑身外放冷气的青年,便被定在原地。

    “闭嘴!满嘴污言秽语,教育手段着实阴狠,或是出了人命,你良心可过意的去?伤人性命,我绝不饶你!你以为苏越国没有处决犯错杀人的修者先例吗!”

    颜佑及时冻住她迈开的脚步,冷声:“这是惩罚,再有下次,嘉佑日后的学习,便与你无关,我带他回门派。你去解决自己犯的错!”

    凌宣闻言心情差极了,凭什么,嘉佑明明是她遇见的,他凭什么如此决断。她懒得讨好他,反唇相讥:“你个老古董,我难道没分寸吗?无趣的要死,除了罚还是罚,我没做错,这回绝不认错,你不能带走嘉佑,我不准!”

    “你行!”颜佑转身离开。

    “老古董,我没错!”凌宣大喊,“须有你放开我,我的目标是劫恶富济善贫,你这是专.制,你放开我~”

    大街上行人热辣探寻的目光扫来,凌宣恼红了脸,内心翻涌而出的愤怒无处发泄,彻底不顾面子了,“看什么看!混人你敢打量小爷,往哪看呢!爷岂是你能沾染的?”

    颜佑尽数将她的话收入耳中: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往日太过纵容她。

    嘉佑听见闹声,还没买到糖块,就又跑了回来,立时握住颜佑温暖的手心,回头望着气急暴躁的凌宣,“二哥是犯错了吗?”

    颜佑放缓脚步,等他跟上,“她顽固不改,日后嘉嘉若是遇见不平之事,切忌不可冲动,凭借喜好和能力随意伤人。”

    “大哥,你再原谅二哥一回吧。”小孩奶音软软的点在人心头,二哥一定难过了。

    颜佑气噎,嘉佑不知前因后果,他也无法将事情说给孩童,只道:“不用管她,若是看不惯的事皆不管不顾插上一脚,那何不干脆做个人间掌权者?何苦修仙?”

    嘉佑算是懂了,二哥又鲁莽了,“会不会是因二哥生活的世界和这里不太相同,他总有些新奇的想法和道理,才会这般不喜这人间。”

    他们发现了凌宣与周围的不同之处,不了解这个世界,言语里没有约束,他们也从未见过与凌宣一般的人,凌宣使用的文字,日常见识和新奇的点子,他们更是从未听说过,凌宣常说你们这个世界,独独将自己排除在世界之外,归根结底凌宣和他们不同。

    颜佑心下了然,温声解释:“她能力受限无法改变这俗世的观念,惹祸太过,会遭反噬的,尤其是修者必须通过的道心一关。”

    修者入魔往往是因道心扭曲,凌宣没有悟出剑意,又随心所欲得厉害,她体内的妖力实在是怪,怎可丝毫不收敛。

    一大一小修士安静坐在茶馆里等凌宣。

    凌宣脸色苍白,出现在茶馆门口,她心底难受,满腹自怜,全然被低沉阴郁的情绪支配了。

    反复问自己:他们是不是不喜欢我?还是我太神经质?为什么大哥总是对我不满意?我不想解释,可我解释了,他还是不满!

    凌宣一屁股坐在另外一桌,刚巧与两人对立,拍了一两银子,大喊:“来三壶上好的刀子酒。”

    “好嘞!”伙计腿快眼皮活,这店虽是茶馆,也配备齐全,利落上酒摆碗,笑道:“公子,您可要配几道下酒菜?”

    凌宣手一挥潇洒豪放,唇色是遮掩不住的惨白,“来个五六道,给我捡最好的上。”

    她心头苦闷,端起碗酒一干而尽,第一次喝酒,还是烈酒,心脏无端猛烈狂跳,心率不正常,哪里都疼,可是看不见伤口,“咳咳咳,好辣,”她扶住桌子猛咳。

    颜佑蹙眉站起身看着她,不言不语,嘉佑推开木凳,跑来拉住凌宣,担忧道:“二哥,你别喝酒!”

    凌宣用灵力平缓过于异常的心跳,压住嗓子里的灼烧感,不想在他人面前落了面子,“我不,你别管我,找你大哥去,我不想搭理他!”

    少年眼里通红语气绝情,可怜又可气。

    嘉佑没有离开,也不肯走,踮起脚拽住凌宣,“二哥,你别让大哥生气!他上次接你,手臂裂开了,还没好——”

    凌宣全身疼得失去分寸,也忘了上次妖力凝固了她灵力,颜佑接住了从半空掉落的她,冲击下手臂骨折了的事情,一股脑地抱怨道:“生气?天天生气不满意,就他会生气,我没皮没脸求他原谅,他只不过是我认来的大哥,又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是我家人,我还总哄着他,我难道就不会生气?

    在他眼里,他永远都是对的,我永远是错的!”她气势汹汹,一脚跨在桌子上,“我说我没错!他就是一个老、古、董、专、制、王!”

    “——透。”嘉佑在凌宣强势的言语里,弱弱的吞回字眼,他不敢看他大哥手指蜷曲,满身厉色的样子,二哥怎么可以这么说大哥,大哥很关心二哥的。

    “二哥,你醉了!”他试图挽回场面,“二哥,你醒醒!”

    “我没醉,”又是一碗酒入喉辛辣难受,却不及她心底委屈,不停数落,“他不喜欢我!处处不满意,到底要我怎么做?我没爸没妈也没谁愿意教我,凭什么他要来苛刻我!”

    颜佑从未觉得如此难堪,她原竟觉得他不配为她家人,喊他大哥也不过是为了在结界里保命,又因他为救她受伤,便顺势而为。

    此刻他更是有口难诉,自觉身为大哥管教她是应该的,她太过随心,修仙之路漫长,其间有无数诱惑,她本应走正道,各样小毛病无伤大雅,可,她心性过于激烈,亟需纠正。这个世界没有凌宣认知的那样简单,修仙界更是如此。

    他难道做错了吗?他待凌宣比待同门师弟更为平和,几乎是用尽了耐心。他鲜少与宗门外的人接触,不知如何与凌宣这样的人相处,一步步退让,便是这等结果。

    他放下剑,定睛看向凌宣,便转看向自己穿着的衣袍。

    凌宣干完两罐酒,醉眼朦胧眼圈发烫,付银子那叫一个豪气。

    一步三晃悠,不忘带走嘉佑和佚名剑,“走,嘉嘉,我带你飞啊~”

    “破世界、破系统,我要回家!也是,在那个世界我也没有家。二十年没有人喜欢我,因为我是脏老鼠,以为我愿意吗?凭什么父母的错悉数归到我头上?”

    她话里话外全是消极的埋怨。

    阴暗灰色的过往常让她精神紧绷、患得患失。

    颜佑强忍怒气接过吓得无措的嘉佑,御剑跟在她身后,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裂。

    又听见凌宣喃喃道:“凭什么大哥看不到我的努力?”

    颜佑疲惫地望着她,“原来我在你眼底,是不分青红皂白抹杀你努力强硬的人!待散去妖气后,我就放你离开。”

    凌宣好像这才有几分清醒了,一头从剑下栽下,又迷糊起来,颜佑飞速抱起嘉佑又接住她,厉声道:“他日,安全,我送你走。”

    嘉佑偷偷看了大哥一眼,对着凌宣叹气:二哥常说口嗨一时爽,事后泪两行。怎么还是会管不住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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