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两人一妖对立而站。

    樊流嘴角噙着笑,打量凌宣与慕良余,目光在穿着女子衣饰的人身上流连,“这位公子是?”

    “人、慕良余。”凌宣示意樊流收起那勾亮的眼神,她又轻咳一声,戳了戳吓住的人,“哦!慕良余,我忘记告诉你——我这里有妖!”

    凌宣不厚道笑出声,谁让他好死赖活要跟着她?她这离奇的遭遇和过去能是什么正经人吗?

    樊流围着慕良余转悠,眉梢挑起,啧啧称奇,这就是人间的男子啊。

    人族真怪!明明是男子生气充足,却装作女子糊弄人。

    弱小又可怜。

    只是自己化形容颜过分浓墨了些,说是一句生得姣好也并无过,并无凶恶之相,竟也能这般吓人了。

    非正经人成功吓到了慕良余,他缩在凌宣身前,硬是咬牙抬起脸看向男妖,只一眼便又极快移开视线,整个人却是颤抖不止,“我不怕的,阿宣认识的妖,定然是好妖,不主动攻击人,我不怕的!”

    “哦,”凌宣看了看他哆嗦的腿,“很好,走吧,我们进屋。”

    她又转向正疑惑不解的樊流族长,“樊族长,小妖呢?定制的帽子稍后到,他们一头白发太显眼了,灵力薄弱化形不能改变发色,我只能从饰物下手了,待会有人送来绒帽,你记得叫大哥去开门,你可告诉你别吓着我饭票。”

    慕良余悄悄抬起头觑了眼樊流。青年容貌甚美,青衫本是稳重的,在妖身上尽显风流,妖气太过明显,原来妖化形后是这样的气度,果真与人不同,好像不是自己印象中那骇人的凶相。

    *

    房间里,慕良余看着凌宣垂在自己颈上的发丝,他屏住呼吸,紧张问:“阿宣,不太好吧?还未拜天地,怎可坦诚相见?”

    凌宣拉住他玉簪的手一顿,冷哼,“你说什么?什么坦诚相见,我是见你这玉簪雕刻得好,想观摩一番,你在想什么料子?”

    慕良余羞赧地别开脸,并未阻止凌宣的动作,玉簪抽离,长发如瀑散开,“那是夜晚便可以?”

    慕良余眉梢风情动人,声音也是勾人的,唇角莹润微扬,身姿处于少年青年之间,脸骨偏柔倒是比妖更像妖精,偏生眼睛干净。

    凌宣看着他,手痒得想打人,他又在勾她!于是,她使坏地靠近慕良余,直至鼻尖抵在慕良余耳后,哑声调笑,“是啊,怎么你要取经?我现在就能教你。”

    门缝敞开,小妖透过一丝光亮打探屋内场景,凌宣耳朵一动,想起不能教坏小妖,飞快远离面红耳赤,经不起撩拨的人,“你脸红什么?”

    这样他还敢在街市喊出那句“流氓话”,还敢勾她,这胆子真是用错地方了,得亏她没那个心思。

    “我我没事,”慕良余拢紧无意被凌宣拽开的衣衫,“阿宣我要换衣了,你——”

    “哦你换啊,我不看你,”凌宣懒得出去挨训,把玩簪子不松手,这个时代的玉雕技艺真是一绝啊,雕的是一尾飞鱼,清晰可见凹凸有序的鱼鳞,这种不似似之的东西,过分精致好看,她恨不得顷刻间占为己有。

    “这不合礼,对不住了阿宣,请你离开,”慕良余背过身,面色不虞,势必要凌宣离开。

    凌宣:这时候跟我讲礼法了!男子真是难搞,心思多变折磨不透。

    她放下发簪,握紧拳头,赔礼道:“是是是,我出去,你换。”

    门口的小妖一哄而散,凌宣假装不知情,在院内信步悠闲整理头绪。

    喃喃道:“慕良余你最好别骗我。”他脖颈伤痕沿颈椎而下掩埋在衣衫里,是致命刀伤,手臂处也有数道鞭伤。

    院子不够大,出来走几步,就瞥见熟悉的背影。

    颜佑低气压的状态持续了半个时辰。

    胡闹真是胡闹。

    “大哥?你在这做什么?”

    这时辰他理应在练剑,怎会无端抱剑看月亮,他这么闲?该不是来训我的吧?

    “与你无关。”

    这冷邦邦的回答。

    哎,还生气呢。

    “大哥,我就是玩玩而已,至于我说的那些话根本不走心,我不在意,再说了,你也觉得他很奇怪不是吗?”凌宣神色正经,终于不似在开玩笑。

    她站在山顶观察地面,稍有风吹草动,便理智冷静应对,并非失了心智,除却会偶尔演戏上瘾。

    凌宣拽着颜佑的袖口,“大哥,今晚听到动静别出来,我有分寸的,这是真话,你信我。”

    说完不等颜佑回答,她就背着手算好时间去厨房烧水炒饭,心底多少有点不是滋味,她分不清缘由。

    站在院中的青年,久久不动,夜色浓重打湿衣衫,他有些想回宗门了。

    师尊,可会照顾好其他弟子?师弟可否牵制住师尊?

    颜佑不知如何面对像凌宣这般的人,他所有的经历里,只有剑、剑谱和宗门,遇见她与嘉佑已是意外。

    自下山以来,心中总是不安。

    “慕良余你洗好没?饿不饿?喏,炒饭凑合吃吧,是我做的。”烛光下是凌宣如玉的脸庞,慕良余长睫微颤,他笑着接过,而后眼底一片浓情,“多谢阿宣,你待我真好。”

    “味道独特,我从未尝过如此简单喷香的菜肴,阿宣你可以教我吗?他日,我做给你吃。好不好?”

    凌宣拨开他长发,“你都愿意躺着了,我怎敢要求你下厨,别这样,我会心疼的。”

    再次伸出手温柔擦掉慕良余嘴角的饭粒,轻声细语的哄人:“小良子就寝了,今夜,我与你同房可好,带你领略成年人的夜生活。”

    慕良余闻言眼角微红,半晌羞涩道:“阿宣,这样不好。”

    他身子微僵燥红了脸,抓住敷在脸上的手,制止了凌宣下一步的动作,“我心悦你,并非为了这事,只想和你共望山川河海,余无别的心思,你还小,我会等你长大。”

    凌宣站着低头望他,“不好吗?”她笑见人恨不得头埋进衣领里,哦害羞了啊,不愧是雏鸡,跟她比脸皮差远了。

    半晌慕良余却无回话。

    凌宣故作失望,“我知道了。你睡床铺,我修炼,有事喊我,我随时在。”

    少年心头愤怒:你大爷的,还等我长大,我都这么直言了,你不该激动难耐吗?不是心悦我吗?搞什么玩意儿,先前说浑话,现在又玩纯情糊弄我?

    慕良余眼底有晶亮的泪花,认真看向凌宣,“我等你带我去见新时代的潮流,一直等。”

    虽说深情不可错付。

    而凌宣本就无意于他。

    凌宣抄起剑,剑毫无章法乱砍乱舞,不可否认慕良余穿男装比男神更好看,他双眼澄澈不含情不贪婪,反而谨慎不安,怯生生的,矜持推开她,湿润的长发散在脖颈处,沐浴后,脖颈透着红润,可惜凌宣本就不是个多情的正常人。

    好看的人不分性别,慕良余竟又让她想起男神了,想亲自对他说声谢谢,然后她就可以自由了。

    在最灰暗的日子里,男神毫无预兆携带光芒出现。

    让她可以度过难熬的每一日,可以心怀感激牢牢记住善良一词的美。

    “大哥别睡,陪我练剑,你慢点穿衣,别吵醒嘉嘉。”

    凌宣嗓子沙哑擤鼻涕,过度表演消耗精力,她现在标准一副面瘫脸,不想思考,她要畅快宣泄不满。

    两人衣袍翻飞,招招凌厉,左右躲闪对方的剑,凌宣嚣张乱舞,“大哥你别放水,就大哥现在这点力道只够给我挠痒痒。”

    话落,她腰上身后各自出现两道剑光,凌宣急速上跃,不料正中头顶的一道剑势,没能躲开,终究是挨了三道,“靠!大哥你阴我。”

    “不许胡言!”颜佑一手夺下她的佚名剑,“你的剑意何时寻得到?”

    星光莹亮,衬得月色更暗淡了,秋夜飞舞的萤火是她的剑光,颜佑左手一挑,佚名剑被高高抛起换了个方向指向夜空,他轻巧一跃握住剑柄,眼见青年乘月离去,华光在他头顶织就万千好景。

    月下公子身姿飘逸,风发气质少见,一时让人移不开眼,分不清是月色,还是绝色。

    凌宣眼前一时模糊,曾经“她”也见过这样的场景,她摇摇头,方察觉那是原主的记忆。

    红衣青年持似光长剑,踩月而来,颇具少年盛气,夜微凉,风华轻易灼人眼。

    “大哥,剑还给我,”凌宣劈手夺剑,没剑没底气还谈什么势均力敌的较量,天才向来手不离剑。

    她用好剑,大哥用木剑,这才是公平。

    凌宣抬腿去踹颜佑后腰,力道掀起一阵风,“看招,重金腿!”砸他腰,让他哭。

    却,结实挨了颜佑一脚,凌宣腿骨一响,登时眼泪掉下来,她气恼了支起结界大吼:“大哥,你跃得高,借势了,不公平!再来!”

    她双手双腿齐出,“小爷今晚非要扒下你——云靴,”对于讲究的人,要让他衣衫不整,让他这种强迫症揪心难受。

    凌宣十指瞄准颜佑的白.面云靴,颜佑一脚踢中她小腿。

    凌宣咚地砸在石桌上,捂住腰再次发狠跳起,“看我的白骨爪、无影脚,”满脸土灰少年嘿嘿一笑跃到颜佑背后,猥琐抬起头狠狠撞向颜佑乌黑的头顶,她打不过,最起码也要打个两败俱伤才行。

    “砰”

    “啊!”

    是凌宣抱头在叫。

    “大哥,你你你耍赖,你的头是石头吗?”

    “活该!”颜佑甩甩袖子抖落枯草,“本事不够,只会用小阴招,这回吃个教训,长长记性。”

    凌宣今晚越发任性,不肯不服输,一次次挨打,两人赤手空拳,回回凌宣眼见偷袭颜佑成功,正准备讽刺颜佑,不想下一秒喊疼的总是她。

    半个时辰结束,凌宣全身青紫,手骨软趴趴的,剑也握不稳,生理眼泪不可控飚速急流,氤湿了领口,“我不——不服。”

    颜佑意外凝视趴在地上扭动的人,难控情绪地笑了笑,化去周身冰寒,声若玉璧,面具点染月下辉光,算是他少有的明朗,“不服?你站起来试试!”

    此话侮辱性极大,攻击一流,严重伤害了凌宣脆弱的心,间接泼灭了她一腔热血。

    凌宣委屈撑地借剑慢慢爬起,咧嘴一笑,正要肆烈张狂出口,登时迎来一阵狂风,致使剑尖离地,她人一歪又倒了。

    “我凌宣绝不认输,”四肢酸痛颤抖,她艰难爬起,刚站稳不到一秒,又来了一股“妖风”,人又倒地,悲愤喊:“哪个王八蛋暗算我?”

    樊流现身悠闲走到颜佑身旁,居高临下睨捶地的人,“怎么?不服?”

    “樊流请你做个好妖,”凌宣猛地抬身,只听腰骨咔嚓嚓一响,嚎哭声顿时穿透有结界的院内,吵醒了小妖和小孩,唯有慕良余安稳熟睡。

    “我的腰——啊!!!”

    翌日清晨凌宣目光死寂趴在床上一动不动,想死,昨晚发什么疯,逞能能当饭吃吗?

    这回是她下不了床了。

    “这腰终是保不住了!”她泪如雨下,甚是凄惨。

    惨样,人见人落泪,妖见妖不忍。

    清晨小院,鸟儿啼鸣,树叶萧萧而下,秋意浓了。

    樊流轻笑,“道友昨晚你可是丝毫不留情啊,这算不算是借机教训?”

    颜佑反言:“樊族长,不逞多让。”

    她情绪不稳,给她一日时光转移视线放松一回,慕良余交给他即可,他年长,理应如此。

    “哟!不告诉小友你真实想法,不担心人怨你气你?”

    “不在意。”颜佑拿出刻刀,“取得凌宣信任并非容易事,一,此人过分机智擅长伪装,二,此人确实勾起凌宣恻隐之心,势必有怜爱悲悯之处。”她向来如此,看似胡闹却最为心软。

    这正是他至今未将嘉佑带回宗门的缘由之一。

    嘉佑抿下一口白粥,没有二哥的早餐是无味的,“大哥,我想去看二哥,我刚刚见慕哥哥去二哥房内了。”

    “嗯。”

    樊流实在不懂人这一套,“嗯”是什么意思,道友你行动呢?今时今日修士心思最难懂。抵不过他们大妖坦诚,大善大恶。

    “凌宣,不蠢。”颜佑慢悠悠在木剑上刻字,扫了樊流一眼。

    樊流:当妖的面前夸人是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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