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罗绫一说,纷纷好奇地转头看着罗绫,不知她能如何证明。

    屠户惊慌一下,心中狐疑地猜测罗绫手里是否真有什么证据,但他口中依旧大声嚷嚷,不肯落下阵势。

    “那便拿出来,你该不会想以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或是叫这银锭开口说话来打发我吧?”

    “自然不会。”罗绫抬手指着陈羊手中的银钱道,“这锭银钱,陈伯伯收了许久,连自个都忘了还有这锭银钱存在,可见这锭银钱,已许久不曾拿出来使用过。”

    罗绫又转头看屠户,“你却不同,你每日经营,银钱往来频繁,必不可能放在家中许久,何况你也说了,这锭银钱,是从你摊上掉落出去的,可见在此之前,这锭银子该经由你手过了买卖。”

    屠户大声道,“自然如此。”

    罗绫摇摇头,她等的就是屠户这句话。

    她沉声质问,“既如此,你想要证据,那也很简单,你是终日在猪肉堆里进出的,只须将这锭银子浸在清水中便能知晓。”

    “倘若是你的银子,它必定沾有猪油,猪油不溶于水,会漂浮于面上,可陈伯伯却是许久不曾用到这锭银子,倘若它是陈伯伯的,银子必定干干净净,没有油污沾在其上。”

    罗绫话音刚落,屠户变了脸色,罗丹见此忙道,“这有何难,我便带有水囊,取一个盆来试试便知。”

    屠户呆立于那,张口无言,那好事的罗香,早从自己夫君布袋里掏出一个银造的小盆。

    “巧了不是,我们今日,正带有这专门置于掌心把赏的莲盆,装十锭银不能,一锭却是足够了。”

    “来来,我倒水给你,难为你竟备了如此之礼。”

    罗丹笑着,取下自己水囊,往罗香手掌里的那个小莲盆倒了清水,罗绫转头对陈羊客气道,“陈伯伯,还请你拿出那锭银子,我们辩个究竟。”

    陈羊点点头,从袖兜里小心地取出那一锭银子,递给罗绫。

    屠户见此,忙伸手上前要抢,罗绫早有预料,一手飞快地拿过银锭,身子一侧,细腿往前一伸。

    屠户被罗绫绊倒,朝前扑了个空,直面摔在地上。

    罗绫冷笑一下,“见财起意不好,这明抢豪夺的举止,可也不好,还请这位伯伯自重。”

    说完,她将银子轻轻放到莲盆里,只听银子“叮”的一下,沉入盆地,过了一会,水面上却干干净净的,众人再次七嘴八舌起来,

    “看见没,没有油污。”

    “好你个恶屠户,竟如此卑鄙无耻。”

    “方才不是说要请里正出面,我看,里正出面也不足够,索性咱们一同去镇子上,请知县出面断个清白吧。”

    罗锅几人不住指责屠户,屠户慌慌张张爬起来,口中求饶道,

    “别,别去官府,我,我知错了,这锭银子,我瞧他也看愣在那,以为是先前的常客落下,这才想帮着人家捡起来,好日后归还,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是我糊涂弄错了事。”

    陈羊神情很有些委屈,罗绫取出银子还给他,口中问道,“陈伯伯,你要送这屠户上府衙吗?”

    陈羊摇摇头,“我得快些回去,家里还等着我做饭。”

    方温言见此忙出声,“既如此,闹这么一出,往后我可再不敢上这屠户摊子上买肉了。”

    屠户对着陈羊不住鞠躬感谢,慌慌张张转身就跑。

    罗丹几人看向罗绫称赞,“不愧是咱们村子里的读书人,一件麻烦事,人家三下便给了结了,若要换了我,少不得比谁的嗓门大,谁的力气大,才能分个输赢对错。”

    “可不是,所以常言道,宁得罪贩夫,莫惹读书人,我今日可算看开眼了。”

    “是方二郎教养得好,瞧绫儿许久没在咱们村子里闹腾,原来是长大开慧了,哈哈。”

    众人夸完罗绫,又不住夸赞方温言,方温言喜上眉眼,最好攀比出风头的他,即便今日没拜访成云家,到底也因为罗绫面上有光了。

    他美滋滋地不住推辞赞誉声,同诸人话起家常。

    陈羊低头拉着罗含,这件事分出是非后,好似便与他再无关系,大伙你一言我一语的,谁都没搭理陈羊。

    也是,这在场的几位郎君,皆是明媒正娶过了门的正夫,自然瞧不上罗隐家这悄无声息进门的侧夫,是以陈羊也不好站在一旁听下去,先抬步匆匆往家回去。

    罗绫暗自叹气,望着陈羊离去的背影,她瞧见陈羊今日畏畏缩缩的模样,便知他定在罗隐家过得不好。

    可怜大池这个地界,世俗就是如此情理,纳进门的郎君,便像那集市上等着主子买走的奴仆,往后要过的,皆是看人脸色的日子。

    眼见日头晒起来,云家大门还是没有人进出,众人又不敢再上前敲门,皆有些泄气,不想再等下去,罗锅先开了口说归家,众人忙也纷纷应声。

    方温言同大家道别,心情颇畅快地同罗绫往回走,他二人却不知,云府那道长长的院墙下,侧门站着的小郎君,在暗处看了这场闹剧多久。

    白墙青瓦院墙内,云家小郎君一身青色交领长衫,搭着浅色百迭裙,疏朗清风地站在那,与这林野山间倒是一致的闲逸悠然。

    他刚到罗家村此地,近乎每日天亮后都要出去游玩一番,好好熟悉一下这儿。

    然而令他颇为不喜的是,罗家村的些许村民,同李家村的一样,他人还未住进来,她们便要递帖来府上拜访,他不耐此事,全权交由康叔应对。

    今日也是如此,晨起后,云祯准备出门,岂料自家院门的对面又围起了一群村民,等着他从家中出来相见。

    他索性转去侧门,人刚要踏出门,村口处便来了对起了争执的村民,恰就在侧门之下。

    云祯就站在侧门内,安静地看完这一出戏,康叔上前道,“哥儿,看来这罗家村里,还是有些伶俐的乡民的。”

    “不过有些小聪明。”云祯淡淡地眨一下眼,并不在意,他只记得方才瞧见小娘子镇定的背影,就这么个人,行事倒还算沉稳,他便漫不经心地看了下去。

    康叔笑着应声,“哎呀,咱们也看完这热闹了,马车早已备好,咱们出发吧。”

    云祯“嗯”了一声,“去叫三郎过来。”

    他扔下一句话,转身走至门外,看引音驶出马车。

    可引音驾着马车出来村道时,她双眼盯着前方罗绫那道醒眼的红色身影先愣一下,继而不可思议地微微张开口。

    云祯抬步上了马车,引音还在发呆看着,自家郎君早坐稳车内,康叔跟在车旁催促引音,引音这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甩动手中套绳。

    可她刚驶动马车几步,没忍住又转头去看罗绫的背影。

    虽然没看见长相,但她不会记岔,这身衣裳,这个高瘦的背影...

    那个贼人,原来是村里人...

    罗锅与夫君李氏、女儿罗梓同众人一块往回走,罗梓回头去看,见到云府马车驶出来。

    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拉了下父亲李氏的衣袖,李氏朝她看去,罗梓使了眼色,父女二人皆看到了云府那边的动静。

    李氏留了个心眼,见众人走在前头,忙凑头过去在罗锅脸侧耳语,罗锅了然地一笑,继续同众人朝前走,李氏与罗梓慢了一步,落在后面。

    罗筑几人没有察觉到李氏这一处的动静,直至顺着路拐进罗家村南侧里,李氏忙拉着罗梓转身急急赶去云府那。

    罗梓眼睛牢牢盯着马车,可惜方才她只看到一个小郎君,蹦蹦跳跳从云府侧门出来,并未瞧见云家小郎君的身影,但她抱定心思,今日要在云府管事面前认个脸熟。

    引音赶着马车朝前,康叔跟在马车一侧慢慢走着,刚走几步,身后响起一道声音,“是云家郎君吗?”

    康叔愣了一下,回过头去,便看见李氏与罗梓二人气喘吁吁跑上前。

    马车还在朝前,李氏急急奔上前立在马车身侧,“还请停下。”

    康叔走上前问,“不知乡民拦下我们,有何要事?”罗梓喘着气道,“请问车里可坐着云小郎君?”

    云祯与陈圆正坐在车内,陈圆听见这声忙悄悄对云祯道,“祯哥哥,是来找你的。”

    云祯缓缓眨一下眼,无动于衷,车内久久无人说话,罗梓等了一小会又道,

    “打扰小郎君,我们是罗家村的村民,听说了小郎君自文城而来我们这儿避暑,是以我们冒昧打扰,愿给小郎君做这个领路人,好好看一看罗家村的山水。”

    罗梓话音刚落,李氏连忙接上话,

    “罗家村山青水秀,别有洞天,我们罗家村人更热诚好客,云小郎君远道而来,我们村里很是欢喜,这几日我们不断递上拜帖,便是想拜访一下云小郎君,还请小郎君不要推拒我们。”

    云祯坐在车内,冷笑了一下,他向来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让不推拒便不推拒的?

    他身子端坐在马车边,冷淡地掀开眼皮朝车窗看去一眼,车窗紧闭不开,康叔摸不准他的意思,返回到车窗外低声问,“哥儿,这...”

    云祯沉默一会,终于淡声说道,“打发他们走吧。”他对罗家村人主动交好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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