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练去非所说,他只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出演了这么一出盗玉还珠的戏码。他确实有个贴身护卫,每次盗玉都是互相配合着,得手后,把玩过就还回去。

    练月神教其实只是个小门派,不过,有传言说它的前身是二十年前被剿灭的魔教的一个小分支,后来就被江湖传为练月神教了。

    练月门在中原很多地方都有产业,主要是舞馆曲坊,收集信息而已,说白了,就是个情报组织,也确实有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门人,掌握了一些信息后就以此做恶,比如之前断鸿山庄的红玉夫人。

    练去非盗窃的计划,有时是一时兴起,有时是被雇主要求的,都是障眼法而已。比如,八仙饭店那次,他是自己一时兴起,而万通镖局那次,则是雇主要求的,甚至定好了时辰。

    练去非说完,给元圆圆留下一句话:“希望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地把那块血玉给我。”

    元圆圆说:“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元圆圆其实以前就发现练去非的视线会有意无意之间扫过她的胸口,她当然不认为对方是被自己的美色吸引,那么就是挂在胸口的那块血玉了。元圆圆不是很在乎这个,没有血玉,她照样会吐血,会死。

    练去非却摇摇头,说他要的不仅是红玉,是她的心甘情愿。说完,就飞身而去。

    楼遇川一言不发,他深深地看着元圆圆,似乎有很多话想问,但是,他希望元圆圆能主动跟他说,信任他,依赖他。

    元圆圆眨巴眼睛,莫名其妙,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扑朔迷离。

    但她不问,不问,就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不需要去解决。

    第二天,贾员外照常在万鲜楼展出了红玉,小巧玲珑,晶莹剔透。虽说难得一见,但是也大可不必一见。不过,贾员外请大家吃饭了,整整一天的流水席。楼遇川出的钱。

    这天,定波城来了三个人,要带棒子哥他们走了。元圆圆也要跟着楼遇川回临安城。从良的山匪们陆陆续续来跟元圆圆道别,感谢她带领大家走向康庄大道。

    大宝走到她面前,脸红红的,说是有个请求。

    元圆圆以为他是想借马路路,毕竟这几天她发现大宝每天都去喂马路路,还帮它洗澡,以为他舍不得马路路。于是在他开口前,元圆圆直拍胸脯,说可以把马路路借给他,她以后再去接它就行。

    “不是这个~”大宝的脸又红又白,拧着衣角。

    “别害羞,有话直说。”元圆圆拍拍他的肩膀。

    “你,你家在哪儿?我,我以后去找你。”大夫说了,他的腿疾还是有希望治好的。大宝想着以后治好了腿,学得本领,就去找元圆圆。

    “找我做什么?”元圆圆一脸疑惑。

    “她就在临安城府衙,你可以来找我。”楼遇川插话应答着,他看着大宝一脸红红的样子,心下不太爽快。

    “哦~”大宝抬头看了楼遇川一眼,飞快地转身走了。

    元圆圆还是让他把马路路带走了。

    楼遇川带着元圆圆返回临安城,与来时焦急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他甚至希望走得再慢一点儿。他和元圆圆各骑一马,徜徉于天地间。无论是清晨的露珠、橘色的晚霞,还是榴花燃遍的小院、翠绿铺就的田野,都充满了欢欣和喜悦。

    元圆圆觉得心里很宁静、轻松,从开春就离开碧璜山,到现在夏至已过,外面热火朝天,她却从未像现在这般心里宁定。虽然仍旧担心华师傅,但是华师傅也许真的故意藏匿了行踪,这样的话,她能做的就是等,等一切慢慢好起来。

    元圆圆对自己的耐心相当有自信。

    但是,楼遇川已经朝她看了好几眼了,她虽然带着斗笠,还是忍不住了:“楼公子,有话请说。”

    “啊?哦,我是在想,想说,嗯,那个,前面的园子看起来很清雅,要不今晚就住那里吧?!”说完,楼遇川不等元圆圆回答,一扯缰绳,哒哒哒哒地先一步往前面的园子跑去。

    这个园子看起来更像个避暑山庄,层层叠叠的院落,隐匿在树林间,很是幽静,正如它的名字——宜醉园。这里属于临安城管辖范围,距离临安城已经不远了,不到一天的路程。不仅如此,周边几个城市,到这里也不过一天或半天的行程,避暑度假,都是个好去处。

    元圆圆和楼遇川入住了单独的一个小院,在整个园子里比较偏的一处,由于山地有高差,小院位置较高,从窗口可以看到宜醉园的大部分景色,是楼遇川挑的,元圆圆只管尽责尽职,站好保镖的岗位就行。

    不过,莫名其妙的,元圆圆觉得楼七少变了。

    有时变成老虎,当元圆圆提到练去非,提到大宝,他会板着脸生硬地转移话题。

    有时会变成小猫,当元圆圆发现他在看自己并看回去时,他会假装忙着看花看天看屋檐。

    有时又会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比如元圆圆跟他说不要碰路边鲜艳的花草,可能有毒,更不要送给她,她会忍不住打喷嚏,他就会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

    除了这些以外,楼遇川真的是个非常好的居家旅行的同伴,他安排得事无巨细、妥妥当当。

    他们入住小院后,楼遇川邀请元圆圆一同逛逛这个园子,元圆圆自然答应。

    在宜醉园的东北角,那里有一片小树林,枝叶繁茂,郁郁葱葱,林间小路隐约,更加清幽。

    “元姑娘,你看那片叶子像什么?”

    “嗯,像一片叶子。”

    “元姑娘,你看那片云像什么?”

    “像片云。”

    “元姑娘,这样的鲤鱼,需要用山泉水养着,七日换一次水。”

    “不换水可以吗?”

    “也可以,那就七日换一次鱼。”

    “那就七日能吃一次鱼啦!”

    “元姑娘,古人云,山有木兮木有枝……”

    “楼公子!山上有棵树,树上没有树枝,但是有个胳膊!”元圆圆打断楼遇川的话,指着一棵树枝说到。

    楼遇川抬头朝着元圆圆说的方向看去,眉头紧锁,那不是一条胳膊,是一只已经化为白骨的手臂。

    他俩朝着那颗树走进,那棵树旁边有高高的土墙,土墙上是很多泥土、腐叶、杂草堆积而成的小山包。元圆圆突然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不同于草叶潮湿腐烂,而是,类似在义庄的那种腐臭。

    俩人飞身跳上小山包,发现了还有很多类人的白骨堆积掩埋在腐叶枯枝下。估计是前段时间下雨,山包上的泥土小范围崩塌,把掩埋在土堆里的白骨冲刷出来,甚至一些还掉落到了这片凹地的树枝上。

    楼遇川找到园子的管理者,亮出临安府捕快的身份,要对方立即叫人去临安府衙报案,并且把居住在园子里的人都集中到一处,他要一一做笔录。

    从傍晚到第二天清晨,元圆圆陪着楼遇川,把店里的住客都问了一遍,比对着管理员手里的登记入住册子,记录好他们的姓名和详细住址。客人虽然不多,加上他们俩,也就一十七人,基本都是家人朋友一起来避暑度假。

    第二天,当临安府的捕快们到达,将土堆里的尸体清理出来后,发现是女孩子的尸体,估计已经一年多了。而且,尸骨下面还有尸骨。楼遇川立即扩大搜索范围,整个园子的枯井、土包,都安排搜索。

    这一下子,果然还发现了别的尸骨,总共九具,经仵作验看,死亡时间长的有三年,短的也有半年了。

    这真的是大案了。

    如今的经营者是个临安富商,他说三个月前才买下这处园子,简单翻修后,这才开业一个多月。

    楼遇川又查到之前的园子主人,发现竟然是姓孙,叫孙彦志,断鸿山庄的当家人。

    楼遇川当机立断,留下捕快继续搜查宜醉园,他和元圆圆赶往越州城,孙彦志就关押在那里,正待刑部复核回文。

    据孙彦志交代,宜醉园是一处暗娼园子,接待一些达官显贵。里面的花头多,客人偶尔会失手弄死几个女孩子。但他不管经营,都是红玉安排的人在打理,他只是挂了个名,什么都不知道。在他弟弟孙彦礼发现他的勾当以后,他就已经停手了,手里还囚禁的女孩子都已经转手给了人贩子,他就没有再继续了,想等着他弟弟离家远游后再说。

    楼遇川问他人贩子的下落,他说当时都是红玉找的人,所有后续都是她在处理,他一概不知。

    楼遇川和元圆圆又去找了买下宜醉园的临安富商,恰巧他的管家提到一句,跟他们商讨地契和办理手续的人,是个庄宅牙人,就住在临安城西,叫张冒立。

    楼遇川和元圆圆立即赶回临安城,马上往城西奔去,打听到张冒立的地址,结果发现他躺在床上,已经断了气。有人趁他睡梦中,一剑划开了他的喉咙。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但是又有了新的发现:他们刚查到张冒立,他就被杀了,也就是说,他们身边有人泄漏消息。

    元圆圆和楼遇川在张冒立家里翻找,关键是想找到宜醉园的交易记录。可惜的是,最后他们只在灶台下找到了一堆灰烬。

    第二天,留守宜醉园的捕快和仵作,把九具尸体白骨都运回了临安城。

    元圆圆看着停放在义庄里面的白骨,有一种从脚凉到头的愤怒。她拳头捏紧,呼吸急促。

    楼遇川轻轻拉起她的手,松开她的拳头,“我们会找到幕后之人,为她们伸冤的。”

    元圆圆眼睛红红地看着楼遇川,她想起杜鹃夫人拼死为自己的夫君揭开真相,可这些女孩子,尚未找到亲人的、或者已经没有亲人的无辜的女孩子,如果没有楼遇川,没有像楼遇川这样的正义之士,谁又能为他们发声呢?!

    元圆圆紧抿着唇,虽然不发一言,但她不停地在问自己,是否还能做些什么?!为了这些无辜的女孩子,为了心中仍然不屈不挠的正义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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